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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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我可沒允許任何人進來!”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傷心啜泣的茉蝶暫停哭泣,拔高聲音喊著。
“我是承歡哥。”
“噢,是承歡哥呀,我在這兒。”在茉蝶心中,邊承歡就和自己的大哥同等地位,他就像她的親哥一般,只除了沒和他們同住在一起。她生起氣來,其他的哥哥她都不理,唯獨大哥和承歡哥還可以和她說說話。
爹雖疼她,可他平常總是忙著生意,長年不在家,大哥對她而言亦兄亦父,他疼愛她如妹如女,她也打從心底尊敬他,承歡哥也是一樣,可若真要比較,她似乎喜歡承歡哥更多一些,因為他常給她帶禮物,還會說話逗她開心,只是不知為何,她老記不住承歡哥的臉。
“茉蝶,噢,瞧瞧你,小蝴蝶哭腫了雙眼。”邊承歡來到她面前,彎身瞅她,揶揄道。
他不說不打緊,一開口又惹得她想起母逝,傷心地大哭起來。
“承歡哥,我娘她、她死了,她不要我了,我沒有娘了。”見她哭得傷心,他坐到她身邊安她。
“茉蝶,平大嬸沒有不要你,她只是覺得你長大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所以她就飛到天上照顧你爹了。”
“承歡哥,你說我娘飛到天上照顧我爹,這是誰告訴你的?”才十歲的茉蝶,尚處於懵懂的年紀,邊承歡這番話,她相信的成分居多。
承歡哥很聰明,武功又好,他說的話一定是真的。
邊承歡一副緊張樣,伸出食指縱貼面,“噓”了聲,示意她小聲點。
“你放心,這裡只有我能來,沒人敢亂跑進來。”饒是如此,她已自動降低音量。
“隔牆有耳,小心為上。”他挑眉,“瞧我不就進來了。”她噎了下,點點頭。也是,這“茉蝶竹園”四周未設圍籬,她沒來竹林時,說不定已經有一堆人亂闖進來了呢。
身旁明明沒其他人,邊承歡卻仍煞有其事,左右張望了下,謹慎的掩嘴低語,“我告訴你,你可幹萬別告訴別人,這是隻有皇上和我知道的秘密,連我的皇后姊姊都不知道呢。”他是當今皇后的親弟弟,也是朝臣口中貪戀女、成玩樂不思上進的國舅爺。
這些年,平家七兄弟年紀漸長,加上他這個國舅爺越來越多人認識,平大嬸索向平家上上下下公開他的身分,為的是讓兒子們對他有禮貌些,可他們認識太久,習慣了哥兒們的相處方式,知道他尊貴的身分後,對待他的態度依舊如往常一般,並沒什麼不同。
“所以,如果你告訴我,就等於這個秘密只有皇上和你,還有我知道?”茉蝶是知道他身分的,是以她對他說的話深信不疑。
他正道。
“皇上手中有一本無字天書,只要是我朝人民去世,他的死因去處都會自動記錄在其上,更甚者,皇上還能喚來死去的臣民,問清他有無冤屈。”為了安茉蝶,再誇張的謊言他都胡謅得出。
茉蝶猛點頭附和,眼巴巴瞅著他,“承歡哥,那你帶我去皇上那兒,我想跟他借那本天書,我想看看我娘,想再和她說說話。”邊承歡一臉為難,“來不及了,一縷靈魂皇上只能喚來一次。平大嬸生前待我極好,我自然想知道她的情況,是以我甘冒大不韙,求皇上讓我看平大嬸一眼,平大嬸說她一切都好,因為平大叔年紀太大,在另一個世界沒人照顧,她著實不忍,只好捨棄你們大家去照料平大叔。”見茉蝶低頭不語,他又勸著,“茉蝶,你還有兄嫂、僕人可以照顧你,可你爹孤單的在另一個世界,他年紀大,快走不動了,你就別再哭了,讓你娘安心的暗在你爹身邊,你若一真哭不停,平大嬸心會不安的。”茉蝶乖順的點頭,“好,我不哭,我已經長大了,不用人照顧,就讓娘安心去照顧爹爹。”見才十歲的小人兒強裝堅強,著實令他心生不捨。
“承歡哥,不如你帶我進宮去找皇上吧,既然你看過我娘,那我就請求皇上讓我見見我爹,還有我那一年前死去的小兔兔。”她神情認真的央求。
邊承歡徵了下,這茉蝶還真聰明呢,舉一反三。
“茉蝶,皇上他只管人不管牲畜。”他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至於平大叔,真對不住,皇上召見平大嬸的時候,平大叔就在她身邊,所以…”茉蝶的眼神在瞬間黯然沉下,嗒然接腔,“所以我再也見不到我爹孃?”
“是這樣沒錯。”他乾笑,不這樣說的話,他去哪裡喚她爹的魂魄來同她說話?
“不過,倘若你有什麼話想跟你爹孃說,你就在這”茉蝶竹園“對著天上說,他們能聽見的。”他補充道。
“真能?”她半信半疑。
“當然能,是平大嬸親口跟我說的。”若匪人該下地獄,那為了收留他這個騙徒,十八層地獄可能得再多挖幾層。
“承歡哥,我娘還說了什麼?”她抓著他的手臂,眼巴巴瞅著他,亞從他嘴裡聽到孃親死後的遺言。
不想看見她圓眸失望的眼神,他合道:“平大嬸說,她誰都不擔心,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茉蝶你,若是你怪她棄你不顧,她在另一個世界一定會每天都哭得很傷心的。”她抿著嘴猛搖頭,兩條髮辮左右晃動,“不,我沒怪娘,我不要娘傷心。”她倏地起身,仰首對天嘶喊,“娘,你放心,茉蝶沒有怪你,你好好照顧爹,茉蝶、茉蝶會自己照顧自己的!”茉蝶邊說邊哭,似擔心孃親牽掛,她用手背抹去淚,強迫自己不能哭。
“茉蝶,其實平大嬸還有跟我說一些話…”他走至她身旁,神肅穆道:“她說,你是八個孩子中最聰明、最懂事的,她希望你能多多幫忙照顧七個哥哥,你幾個娶了老婆的哥哥,又要照顧老婆孩子又要顧平家事業,蠟燭多頭燒,哪忙得過來,至於沒娶的,就拿你七哥來說,成嘻嘻哈哈,像個孩子似的,她很不放心…“說這些,不是真指望茉蝶能照顧哥哥,只是現下讓她有事忙,才能暫時忘記喪母之痛。
“可我要怎麼照顧哥哥們?”茉蝶再聰明,到底還只是個孩子。
“他們現在就需要你的幫忙。”他拉著她的手,“今天來送平大嬸最後一程的親戚非常多,他們都是特地撥冗前來,你要和哥哥們一起向他們致謝。”面對親友問,對一個十歲孩子來說也許倍覺煩擾,但總強過獨自躲在這兒傷心淚。
“我剛剛來的時候,小柱子還吵著要找小泵姑呢。”小柱子是平一永的大兒子,因為都是小孩子,平最愛粘她。
“那我們快回去吧,小柱子看不到我,一定會拉著大哥哭鬧不停的。”一聽侄子找她,她反過來拉著他跑,瞬間他覺茉蝶真的長大了,她聽得懂他的意思,讓他既欣又心疼。
這種疼讓邊承歡心頭陡地泛起一絲奇異覺。
兩個月前,他的藥罐子元配棄世,她是皇上賜婚硬他娶的功臣之女,兩人雖沒半點情,可到底也結縭三年多,她去世,他這個丈夫竟一點不捨之情都沒有,原以為是自己當密探頭頭久了,變得麻木不仁,可現在…
原來他的心還是有知覺的,是平家,是茉蝶讓他知道自己仍是有血有淚之人。
“老爺,你真是威風,皇上不只對你敬畏三分,還賜大姑娘大批金銀珠寶風光出嫁,後你不管在天定皇朝或西草國皆來去自如,在兩國境內都是人人敬重的大功臣。”一名打扮俗豔的女子和一名頭髮花白老者同坐在馬車內,儘管一路顛簸,她仍像八爪章魚般死命巴住大她近三輪的老叟。
“大功臣?我可不希罕,我魏成老早就是大功臣!”老叟鼻間噴出兩道怒氣,輕嗤道。
“皇帝那小子,沒有我,他能成什麼氣候!”他乃天定皇朝當今丞相,年初,他私下向皇帝自薦自家閨女,想讓皇帝選其進宮當殯妃,無奈遭皇帝婉拒。對於自己身為兩朝丞相,在當今皇上初登基時他還傾全力輔佐,如今皇帝竟連他這小小要求都不應允,有過河板之嫌,他惱羞成怒之餘,便和鎮守西安關的兒子聯手,暗中放西草國入關,攻下西安城,天定皇朝的西邊邊界只好往後退至西平關。
他佯裝憂心仲仲,主動提及以和親弭平戰事,西草國畢竟只是小柄,若讓公主下嫁,那太委屈公主,他便提議讓自己的閨女嫁給西草國新上任的國王,表面上是犧牲小我成全大我,讓一樁喜事成為兩國重修盟好的橋樑,可事實上,他此舉是“進可攻,退可守”,若皇帝仍尊他是兩朝丞相,他便安穩當他的丞相大人兼西草國國艾,若那皇帝想一腳把他踢開,下一回,西草國可就不是隻攻下一城一池這麼簡單了。
今,他以思女心切為由告假赴西草國探女,順便替皇帝“探查”西草國有無異心,這一趟出關,皇帝賜給他女兒一大箱黃金珠寶,無非是想讓他女兒代他盯住西草國國王的一舉一動,他的“出關費”也不少,這一趟的收穫黃金幹兩跑不掉,皇帝還當著全臣的面萬般請託,他可是裡子面子都賺到了,當初下這一步棋,還真是下對了!
“老爺,這西草國還真遠,我們出關這麼久,還要多久才能到達?”新納的小妾豔紅不耐的噘嘴。
“至少還得半天。”
“這麼久,那不累死人,我坐得都酸了。”豔紅又出不耐煩的表情,但一想到來這一趟她也能分到一杯羹,不耐的神情立即被謅媚的笑容給取代。
“老爺,你一定渴了,豔紅倒水給你喝。”她正倒水之際,行駿中的馬車倏地停住,潑了一身溼的豔紅怒叫,“這馬伕是怎麼回事,到底會不會駕車呀!”外頭傳來家丁的大聲喊叫,“大人,有山賊!”魏成心一驚,拉開車簾一看,見隨行護衛已和幾名身穿蠻服的蒙面賊匪打了起來,有人高喊,“保護大人,快走!”見蒙面賊匪中有幾人動手行搶皇帝賜給他女兒的黃金珠寶大木箱,心急如焚的魏成喝住馬伕,“停!別走!別讓他們把箱子搶走。”
“老爺,我們快走,再不走會沒命的!”豔紅驚叮的縮在角落,方才她掀開窗簾一看,隨行護衛雖多,卻被打得七零八落,明顯不敵這些山賊。
魏成不聽勸,執意下馬車,氣急敗壞地怒喝,“你們這些不長眼的,知不知道我是誰?我可是你們西草國的國艾大人,誰敢搶我的東西,我就要你們一個個人頭落地!”他說得趾高氣揚,無奈一幫山賊毫不理會,依然下手狠戾的見人就砍。
見隨行護衛一個個被打傷倒地不起,魏成內心生畏,悄悄往後退,想爬上馬車讓馬伕快速駛離,無奈他尚未上車,馬車已在豔紅的催促下疾駛離開。
“你,你別過來…”一個像是帶頭的高頭大馬男子,拎著彎刀,一語不發,一步步朝他近,他叮得腿軟跪地,“你、你們要珠寶,全、全拿去,不、不夠的話,我可以再派人取來…別殺我,我已經這麼老了…”為首的男子一句話都未說,手舉刀落,乾淨刊落,一刀斃命。
一幫人,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只殺該殺的,只取懊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