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惹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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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了一口氣,才道:“那兩株大樹之中,確實有不可思議的現象存在。”最高當局“嗯”了一聲:“說具體一些。”參謀長大聲道:“樹中,有┅┅樹神在。”他的話已說得很是直接了。
(在這裡,記錄的字跡,其草無比,而且顫動,由此可推測,特務頭子在這時,大受震動——參謀長的話,竟然肯定了有“神”這當然令人震撼。)最高當局很是鎮定:“你每晚前去參拜,和那樹神,可有什麼溝通?”參謀長不出了一身冷汗:“裡通外國”是一項大罪,不知多少人在這個罪名之下,萬劫不復。而最高當局此際,竟大有懷疑他“裡通神仙”的行為,那不知是該當何罪?
他不由自主著氣,可是儘量使自己的神態和聲音,表示出忠誠。
他道:“確是聽說過,若是潛心靜修,能和樹神相通,那是——”最高當局淡然道:“那是某人告訴你的吧。”最高當局口中的“某人”就是那個投降將軍的名字。參謀長至此,再無疑問:最高當局對他的事,知道得再清楚不過。
他答道:“是,事實上,在攻城之前,為了瞭解情況,曾和悉那城市的人,多方面接觸過,所以,也早知神木居的傳說了。”特務頭子言:“可是幾年來,你從來也沒有在工作報告中提及過。”參謀長久歷戰場,自然知道應該如何對付:“在事情未有確實結果之前,就虛張聲勢,捕風捉影,這不是我的工作作風。”這樣的回答,顯然得到了最高當局的認可,他沉聲問:“現在可有結果了?”參謀長想了一想:“只能說┅略有眉目。”特務頭子顯然對參謀長很是不滿,所以又“哼”了一聲:“別在語言上玩花樣。”最高當局卻大興趣:“說具體一些。”參謀長再了一口氣:“傳說中與樹神有緣的方法,是要潛心靜修,那是隻知其一,據我的體驗,在人世間地位越高的人,就越容易和┅┅樹神有緣。”最高當局對這番聽來十分玄的話,一時之間,像是難以消化,所以連了好幾口煙,並不言語。
特務頭子則毫不保留他對參謀長的敵意,他冷冷地問:“以閣下的地位,是不是已經可以通神了?”參謀長的回答乾脆之極:“超過三年的虔誠潛修,每晚風雨不改,從不間斷,但因為地位卑微,所以只有緣見了神仙一面,卻無緣聆聽仙示。”這一番話,更是玄得可以,最高當局和特務頭子齊聲道:“你在說些什麼?”參謀長再把那幾句話一言不改說了一遍,最高當局作了一個手勢,示意各人別出聲。他皺著眉,想了好一會,才伸手向參謀長指了一指。
參謀長了一口氣:“這種情形,歷史上一再出現過,這就是數百年來,多有帝皇君主到神木居去的原因,最近的一次是——”最高當局打斷了參謀長的話:“那一次的情形我知道,不必說了。”參謀長心知“那一次的情形”那個投降將軍,當然已詳細說過了。投降將軍自己,幾年來一無所獲,可是他的領袖,卻顯然得到了“仙示”!
特務頭子神情陰森,參謀長也不是省油的燈,趁機損了他一下:“本來,自然最好是首領親自去,但首領如果沒有空,閣下位極人臣,怕也可以與仙有緣。”最高當局立時向特務頭子斜瞄了一眼,特務頭子的面,自然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最高當局隨即盯著參謀長:“你說見了樹神,那是怎麼一回事?”參謀長嚥了一口口水:“就在此次赴京之前,我照樣在大樹之前,摒除雜念,一意靜思,突然之間,就看到了樹神,是一個赤的高髻男子,盤腿趺坐,神情安寧飄逸,真是神仙一樣。”他說了之後,又補充了一句:“當時我本閉著眼,可是卻清楚看到,真是奇絕。
“最高當局追問:“一個赤男子?他身在何處?”參謀長猶豫了一下:“應該是身在┅┅那大樹的樹身之中,首領是不是要親自去體驗一下?”參謀長這樣提議,自然是好意,出於一片對首領的忠誠,希望首領能和樹神有緣。
可是,他卻忽略了最高當局乃是一個霸氣十足的人,在他的心目之中,天上的玉皇大帝(如果真有),地位也至多和他這個人間皇帝相若而已,區區樹神,什麼東西,值得他去參拜?
所以,參謀長的話才一出口,最高當局就臉一沉:“我為什麼要去?真有這種事,就該叫他來見我!”這兩句話,最高當局說來斬釘截鐵,堅決無比,意圖也很是清楚。但是參謀長聽了,卻目定口呆,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才好,張大了口,像是傻瓜一樣。
足足過了十幾秒,參謀長才結結巴巴道:“如┅┅何請他來見┅┅”最高當局的神更難看,也更傲然,卻不出聲。特務頭子冷笑:“那還不容易,把那兩株樹,齊地鋸了,運進京來。”參謀長當時的反應,據特務頭子的記載,在聽了這句話之後,是“面如土,全身發抖,汗出如漿,若非心懷鬼胎,不致如此。”特務頭子的斷語,雖然嚴重了些,例也不是完全空來風,參謀長曾超過三年在樹前“參拜”他是不是真的只“見”了樹神一次,還是另有所獲,除了他自己之外,誰也不知道。
若不是他有心事,聽了特務頭子的話,也不致有這樣的反應。
而在特務頭子的記錄之旁,還有最高當局的“御筆親批”四個字:其心可誅!
有了這樣的批語,參謀長的官運,自然地到了盡頭,不多久,他就被調到了大沙漠去督造輸油管了。
卻說當時,參謀長一聽得要鋸樹,反應強烈之至——這實在是正常人的正常反應,我和白素在看資料看到這一處時,也大是駭然,幾百年的古樹,何等難得,怎麼能說鋸就鋸,太妄為了。可是轉念一想,萬千人的人頭,說落地就落地,大人物行事,自有其非凡的氣派,不是平常人所能理解的。
特務頭子不懷好意地冷笑:“有什麼困難,中央可以協助。”參謀長是一市之長,要鋸兩株樹,還要乞助中央,當然說不過去,到這時,參謀長已經知道“樹神”和自己的行動,害了自己:最高當局不願意自己手下的官員之中,能有和“神”溝道的,就算真的有神,也要由最高當局自己來領受神恩。
明白了這一點,參謀長知道事情已再無法挽回,所以他立時回答:“是,我一回去就辦。”最高當局的指令,令參謀長出了一身冷汗。最高當局在吐出了一大口煙之後,徐徐道:“你且別回去,留下來,把你如何見到樹神的經過,詳細寫一份報告,越詳細越好,立刻就做!”參謀長大聲答應,最高當局又對特務頭子道:“看看你用什麼名義,下去到那裡去看一看。”特務頭子也大聲答應,他在第二天,就用了一個什麼文物古蹟考察團的名義,到了那個城市。上午到,下午就把那兩株大白楠樹,齊地鋸了下來,把繁枝雜葉去掉,動用軍隊的力量,把兩株樹運進京去。
所以,神木居之前的空地上,那兩株樹就不見了,變成了光禿禿的空地。那兩株大樹被鋸,也超過三十年了。
我說過,資料相當亂,大樹進京之後,如何處置,要在隔了許多文件之後才有披。
接下來的資料,是一份報告,也就是最高當局吩咐參謀長所寫,要越詳細越好的那份報告。
在這份報告之後,有一行很是娟秀的字,註明:“這份報告所提及的資料,十分重要,最初的研究者顯然忽略了,請衛先生注意。”在這行字的下面,用極簡單的線條,畫著一蘋看來很可愛的蟬,那自然是黃蟬的名字了。
我和白素,的確十分用心地看了參謀長的報告。報告寫得詳細之至,連他自己的心路歷程,也翻來覆去地表白。參謀長把報告寫得那樣詳盡,自然是想得到最高當局的寬大。可是在報告的結尾處,卻又有最高當局的“御筆”批註:“一派胡言,調到沙漠去。”參謀長的報告太長,無法原文引用,只好由我來歸納一下。
先有前因,參謀長在入城之前,已經在偶然的機會下,得知“神木”的傳說。進城之後,再在降將軍處,得知那兩株大樹,確有神異之處,他就起了心,想和神靈有所來往,這便是他風雨不改,每晚必然要在大樹之前,逗留一會的原因。
雖然一年兩年過去了,他並沒有得到神仙的什麼訊息,他也有意放棄了,但恰在那時,各種“氣功”的修煉法,到處盛行。
而其中的一種修煉法,就是在百年古樹之前作深呼,據說可以收古樹的華,縱使不能立地成仙,也可以延年益壽,增進健康。
參謀長也就堅持了下去,因為那三年來,他雖無所獲,但身體狀況,一直很好,他也以為那是大樹給他的好處,所以一直實行了下去。
他並沒有騙最高當局,他“見到了樹神,確然是近期的事。”那一晚,在經過了繁重的公務之後,他又來到了“神木居”在左首的那株大樹下,趺坐了下來,在漸漸進入靜心潛修的境界之前,他突然毫無來由地想起,佛祖釋迦牟尼,也是在一株大樹之下,頓然悟道的。是不是說明了人和樹木之間,真可以有共通之處呢?
一想到這一點,他就覺得自己幾年來雖然一直在大樹下靜思,但是和大樹之間,保持著距離,不夠親近,是不是由於如此,所以才並無所獲?
他睜開眼來,四周圍沒有人——警衛早已習慣了他一人獨處了。
他知道,自己的行動就算怪一點,也不會有人看到,所以他移近大樹,仍然趺坐,但是卻張開雙臂,抱向大樹的樹幹。
大樹的主幹很,他一個人本抱不過來,他就把手臂儘量伸長,這一來,他的身子,也自然而然,貼近了樹幹,而且,努力伸長手臂的最後結果,是連前額也抵到了樹幹上。
這時,他的姿勢,已經堪稱相當怪異。照說,維持這樣的姿勢,很是吃力,不會舒服。可是他卻一點也不覺得什麼彎扭,反而覺得心神寧貼,有著說不出來的舒暢。
漸漸地,在他的意識之中,他覺得自己和大樹,已經逐點逐點,融為一體。
他在記述那段經歷的時候,更是詳細,不住反覆地重複著他自己的一些想,不少地方,玄之又玄。例如他就說不清楚那種“人樹合一”的具體覺是怎樣的。他甚至說不知道是他進入了樹中,還是樹進入了他的身中。
他開始有從來未曾有過的覺——正因為這種覺是他從來未曾有過的,所以他全然沒有法子去形容。
他知道,自己找到了正確的方法,大樹確有奇異之處,他可以通過這個方法,和傳說中的“樹神”有所接觸,可以進入生命的一種新的境界。
當他有了這樣的覺時,他有一種極其怪異的興奮,陡然之間,除了與生俱來的兩蘋眼睛之外,他又有了第三蘋眼睛,而且,通過那蘋眼睛,他看到了一個全身赤,梳著高髻的男人,雙目半開半閉,盤腿趺坐,一望而知,不是凡夫俗子。
這個人是怎樣給他突然“看”到的,他也說不上來。但是他確然是“看”到了這樣的一個人——接下來,他用了許多形容詞,來形容他看到的那個人的樣子。
有趣和怪異的是,參謀長在他的報告中,說彷佛通過了他“第三蘋眼睛”看到的那個人,顯然就是黃蟬所展示的照片中的那個男人。
參謀長看到了這個男人之後的形容,和我看了照片之後的觀,十之八九近似。
我略停了一停,對白素道:“就是這個人。”白素秀眉打結,可知這怪異的事也困擾著她:“照片上的不是人,黃蟬說那是木雕像。”我堅持:“參謀長看到那個人的時候,那個人在什麼地方?”我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我自己假設:“有力量影響了參謀長的腦部,使他‘看’到了那個人,那個人有這種力量。”白素嘆了一聲:“黃蟬說是木雕像,她沒有道理虛構出這樣的事來。”我用力搖了搖頭:“且看下去再說。”自然只有“看下去再說”因為事情越來越怪,不可解的事也越來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