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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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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達六萬四千尺的伽藍白塔上飛鳥絕蹤,只有不時造訪的風兒將雲荒大地各個方向的氣息送來。

已經是半夜時分,而神殿外、觀星臺上的侍女們卻一個個神緊張地站在那兒,沒有一絲睡意——幾前焰聖女忽然被逐出神殿、令喝下洗塵緣後送下白塔,並且以後再也不許踏上伽藍白塔一步。那樣的劇變一出,所有侍女噤若寒蟬。沒有人知道重重簾幕背後的智者大人為什麼忽然動怒、又將會遷怒何人。

侍女中年長一些的、依稀還記得二十年前的類似情形:也只是一夕之間、前任聖女巫真不知為何獲罪,天顏震怒,如同雷霆下擊、赫赫十巫之一的“真”居然遭到了滅族的懲罰!

後來帝都依稀有傳言,說那次劇變其實是國務大臣巫朗和元帥巫彭之間又一次烈較量的結果——因為巫真家族一向和國務大臣不睦,而身為聖女又能經常侍奉智者大人左右、影響力深遠,故此巫朗用盡心機讓巫真觸怒於智者,從而滅門。

然而這些傳言對於高居萬丈之上的神殿、遠離帝都一切的侍女們來說都是虛無的,她們記得的、只是原先高高在上的巫真聖女忽然之間就被褫奪了一切,由雲霄落入塵埃。那樣生殺予奪的權力,讓最接近那個人的侍女們噤若寒蟬。

如今智者大人又在震怒的時候,可片刻之前,所有侍女都看見巫真雲燭推開重門、衝入了神殿——那個從未有人敢在智者沒有宣召的時候擅自進入的殿堂。

不知道她將面臨什麼樣的後果。自始至終,沒有人知道重重簾幕、道道神殿之門背後的最深處,那個從未出現過的智者到底為了什麼震怒?而什麼、又是那不能觸犯的忌諱?

百年前,被驅逐出雲荒、漂海上的民族接受了這個神秘來客的領導,之後不出二十年便重返故園、取得了這個天下;百年來,這個神殿裡的人在幕後支配著這個帝國,一言一語便可令天地翻覆。即使十大門閥中連番劇鬥、爭的也不過是權杖的末梢而已。

然而百年來,這個俯瞰著雲荒大地的絕頂之上、那個智者在最深的密室裡面壁而坐,下達過的政令未超過五條。對於那樣龐大的帝國,他卻沒有表現出多少的支配慾望、任憑十巫處理著國事,就像是一個漠然的旁觀者。從來沒有人知道他內心的想法,也沒有敢去質問他的決定——即使是開國時就追隨他的十巫。

所有侍女在入夜的冷風中靜靜侍立,忐忑不安,不知道短短几天中、巫真雲燭會不會和妹妹雲焰遭到同樣的命運。

最深處的密室是沒有燈光的——對那個人來說,水、火、風、土等等的存在與否都是本沒有區別的。

然而她看卻不見。在一口氣推開重門,衝到智者大人面前後、雲燭眼前便是一片空無的漆黑。但她知道有人在黑暗中看著她,目光猶如深潭。那樣的目光之下,足以讓最義無返顧的人心生冷意,她的腳被釘在了地上。

手指劇烈地顫抖著,她終於張開口、想要說些什麼,然而剎那間發現居然失語。

“愚蠢啊——”黑暗中的聲音忽然響起來了,毫無語調變化,只有受過聖女訓導的人、才能分辯這樣古怪發音的意義“沒有人在十年沉默之後、還會記得如何說話。”

“呃…”雲燭努力地張開口,試圖表達自己的急切意願,然而十年不發一語的生活在無聲無息之間就奪去了她此刻再度說話的能力,無論如何焦急驚慌,她卻無法說出成句的話來。那樣的掙扎持續了片刻,當發現自己再也無力開口時、巫真重重跪倒在黑暗裡,將雙手錯著按在雙肩上,用額頭觸碰地面。

即使不用語言、智者大人也會知道人心裡所想——片刻後她才會意過來。

“我知道什麼讓你如此驚慌。”黑暗裡那個古怪的聲音響了起來,毫無起伏“你不顧令奔到我面前,只是為了乞求你弟弟的命——因為你知道他即將遭遇不測。”

“啊…”巫真的額頭抵著冷冷的地面,不敢抬起,只是用單音表達著自己的急切。

“人心真是奇妙的東西啊…空寂之山的力量是強大的,即使其餘十巫都無法通過水鏡知道那個區域的一切。而你沒有學過術法、更無法知道遠在西域的任何消息,”黑暗裡那個聲音忽然有些慨,緩緩吐出那些字句“但是隻因為血脈相連、就應到了麼?”

“啊,啊!”聽到智者的話、雲燭更加確認了自己不祥的猜測,只是跪在黑暗裡用力叩首——那樣不祥的直覺她十五年前曾有過,後來將家人接回帝都後,才知道那個時候弟弟正在博古爾沙漠某處的地窖裡、瀕臨死亡的邊緣。

這一次同樣不祥的預猶如閃電擊中她的心臟,再也不顧的什麼,她直奔而來。

“前我驅逐你妹妹下白塔,你卻未曾如此請求我,”智者的語調依然是毫無起伏的,如同一臺古怪的機械正在發出平板的聲音“你看待雲煥、比雲焰更重要麼?”

“…”這一次巫真的身子震了一下,沒有回答。

“不用對我說你覺得那是雲焰咎由自取。那是假話。——雖然她的確是想手不該她看到、更不該手的事情——就和二十年前那個不知好歹的巫真一樣,”黑暗裡,帷幕無風自動,飄飄轉轉拂到她身上,那個聲音也輕如空氣“我知道你內心很高興…你覺得雲焰被驅逐反而好,是不是?你希望她能早回到白塔下的帝都去,而不是象你那樣留在我身邊,是不是?”

“…”手指驀然冰冷,雲燭不敢回答,更不敢否認,一動不動地匍匐在地面上,冰冷的石材讓她的額頭如同僵硬——她知道智者大人察所有事…包括想法。然而她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剛洗去了記憶回到帝都地面的妹妹,以及遠在西域的少將弟弟。

“你將一生祭獻、以求不讓弟妹受苦…倒真是有點象那個人。”智者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微微的起伏,也不知是什麼樣的情緒“你二十歲來到這個白塔頂上,至今十二年——無論看到什麼都保持著沉默、沒有說過一句話。忠實的守望者,很好。以前的聖女沒有一個象你這樣。只是你的妹妹實在是太自以為是——在我面前,她還敢自以為是。你弟弟是個人才…在西方的盡頭,他正在渡過一生中最艱難的時刻。”

“啊?”雲燭一驚,忍不住抬頭,眼睛裡有懇求的光。

“我很有興趣,想知道他會變得如何。”黑暗中的語調不徐不緩,卻毫無溫度“但我不救他…也沒有人能夠救他。我答應你:如果他這次在西域能夠救回自己,那末、到伽藍城後,我或許可以幫他一次。”不等巫真回答,暗夜裡智者的聲音忽然帶了一絲暖意:“雲燭,太陽從慕士塔格背後升起來了。你看,伽藍白塔多麼美麗。就像天地的中心。”巫真詫然抬首,九重門外的天空依然黯淡——然而她知道智者能看到一切。

“很多年以前,我曾看著這片土地,對一個人說——”那個古怪的聲調在暗夜裡繼續響起,竟是多年來從未有過的多話,巫真只能屏聲靜氣地聽下去,聽著那個被稱為“神”的智者低沉的追溯“‘朝陽照到的每寸土地都屬於我,而我也將擁有它直至最後一顆星辰隕落’…”那樣的語氣讓巫真默不做聲地倒了一口氣,不敢仰望。她並不是滄帝國開國時期就追隨大人的十巫,她只聽過神帶領浮槎海上的民重歸大陸的傳說,無數次想象過贏得“裂鏡之戰”的智者大人那種掌控乾坤的霸主氣勢。

雖然是為了家族,然而能一生侍奉在這樣的神身邊,也已經是她所能夢想的最高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