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那人哇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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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樹影之外什麼也沒有,殊不知山壁頂端有座三層石砦,內裡藏有四百年來指劍奇宮的武學典籍,乃武林中人不惜身家也想來一瞧的寶庫。
據說通天閣的陣法僅次於護山四奇大陣,但奇宮弟子進出慣了,不當回事兒。應風拿了本拳經倚欄翻閱,山風倒比他翻得更勤些。
忽見底下的玄光道院之中,幾名年輕人圍成個小圈圈兒,用腳不知在撥著什麼,瞧服像是飛雨峰的弟子,嘻嘻哈哈的鬧得正歡,可惜山風呼嘯,又有陣法隔絕,聽不見他們的言語。
明面的知止觀是著名的叢林,出入既多且雜,為免不必要的麻煩,奇宮各脈無不三令五申,不許弟子擅入。反過來說,要避開長老幹點壞事,玄光道院可是絕好的去處。
應風本不想理,見幾人所圍、被當球一般踢來踢去的,分明是個人影,一想不對:“萬一欺侮的是別派弟子,又或是不懂武藝的普通人,這還了得!”將拳經收入懷襟,翻過欄杆,從樓高三層的通天閣頂一躍而下,連簷瓦都沒踩破半塊,貓兒般輕輕巧巧落了地。
閣外陣法有幾處出口,應風揀了條捷徑,出陣已在道院的後牆外,踏壁一躍而過。尚未落地,提氣低喝:“飛雨峰的小鬼,敢來胡鬧!”眾人未及回頭,一人叫道:“不好,是青鱗綬!”鬧事的五六名弟子一鬨而散。應風聽得一清二楚,說話之人中氣不足,此為口積鬱之兆,只能是居中被圍的苦主,他平是不繫鱗綬的。
那人應是瞥見應風一身青衫,錯著錯使,信口胡謅解圍。應風伸手將他拉起,發現那人比自己高了半個頭,手長腳長,身板清瘦卻肌結實,只是背有些佝僂,不知是自信不足,抑或被踢傷了肋骨。
儘管鼻青臉腫,仍看得出輪廓甚深,髻子散開的濃髮又硬又卷,帶著奇妙的金紅,惹眼如黝亮的古銅肌膚。
多年不見,應風還是認出了他,哪怕眼前頎長的外族少年,與記憶裡的模樣已無半分相似。
“…阿雪!”他蹙眉道:“你在這兒做甚?”右手松未松,甩開反倒顯得不夠從容,又不想繼續握著,所幸族少年起身站穩,便即放手,拍去塵泥,咧開一嘴白牙。
“捱揍啊,師兄。真是好久不見了。”阿雪…不,不能再這樣喚他了,該叫韓雪才是,但誰也想不到,堂堂的奇宮備位宮主、未來的真龍之傳,居然在玄光道院裡被一頓圍毆,起碼應風是絕難想像的。
他今年幾歲了?十七…應該是十六罷?應風端詳著少年突出的喉結,以及頷上的柔軟細,不覺生出“時光荏苒,絲毫不待”的長者之嘆,畢竟。
他也已經二十有二,追上當年飛雨峰的次席唐奇的年紀了,韓雪的歸屬,約莫是通天壁慘變後,長老合議上少有的角力攻防。無論如何。
那都不是青鱗綬能參與的層次,應風僅被知會了結論:在十八歲的冠禮前,韓雪由諸脈輪養育,限期一年,期滿即送往下一處…差不多就是“輪至別脈進修”的那套章程。
他記得首年是由飛雨峰帶了人走。魏無音當時還未棄風雲峽而去,在應風盤桓白城山期間,據說那廝每隔幾便去飛雨峰探視,獨無年長老也尚在養傷未及閉關。
此人剛正不阿在山上是出了名的,有他在,決計出不了什麼亂子。(今年…又再輪迴飛雨峰了嗎?)飛雨峰的傳言他有聽過一些。
但山上風氣大抵如是,非獨飛雨峰然,正自沉,韓雪卻拍了拍膝腿,拱手作別,一拐一拐地出門。應風不及拉住,身後一人叫道:“好你個冒稱長老的東西!
是哪一脈的小畜生活膩了,來管飛雨峰的事?”卻是先前逃走的六人去而復返,足下未停,散成了個不鬆不緊的圈子,將應韓二人圍住。
***韓雪出“糟了”的喪氣表情,按著微佝的左脅,認命似的放棄抵抗,也沒想開口求饒,彷彿已知並沒有什麼用。
應風總算明白他何以匆匆走,是捱過幾頓狠揍,才能練就這樣的直覺?青年面沉落,忍不住捏了捏拳頭。來的六人全是生面孔,年紀與韓雪相若,看來是“開枝散葉”後才上的龍庭山。
二十幾年前妖刀亂後,適逢前朝傾覆、我朝肇興,朝野一般的亂,奇宮在這段時間裡折損了鉅量的菁英,幾乎動搖本,遂有長老提出“開枝散葉”之說,主張放寬收徒的各種限制,包括年紀、出身等。
最關鍵的一節,就是不限由鱗族六大姓內取材。須知黑白兩道各大山頭,締盟固是擴展勢力的不二法門,但結親或許才是效果最強的終極手段。
通婚互好、義結金蘭、易子而教…透過這些方式,能使兩方乃至多方在不強取豪奪的情況下穩固同盟,可說是上上之選。強調純血,又有“上位者不婚”這條死規矩的指劍奇宮,先天上就杜絕了最經濟實惠的擴展方式,說好聽是孤高,講白了就是擂磚打腳。數百年來,東海“三鑄四劍”七大門派,差不多都輪過幾回武林霸主了,便只奇宮避居龍庭,守著冷灶故作姿態,始終與至尊無緣。
“開枝散葉”只是第一步。
通過這項變革,指劍奇宮不止能收外邊其他骨清奇、天賦異稟的孩子,更可以廣納東海乃至各方勢力的繼承人,傳授武藝,聯繫情,待後上位,與山上結成緊密聯盟,進一步拓展勢力,才能打破奇宮四百年故步自封、益受限的窘迫。
這個提議起初被視為異端,受到猛烈的抨擊,拿來當成消滅政敵的手段等等,自不待言,直到通天頂之變後,昔贊成或反對的陣營中堅都死得差不多了。
奇宮何止動搖本,簡直慘遭斷層,六姓氏族既供應不了忒多新血,也對山上保護重要子嗣的能力產生懷疑,不少子弟被宗族火速召回,不再記名留山。到了這個份上“開枝散葉”已是不得不然。
包圍上來的六名飛雨峰弟子個個神情不善,顯是將應風當成了哪個不長眼的別脈小白,仗著人多勢眾,對年長的“師兄”毫無懼意,遑論禮敬三分。其中一人略有眼,打量片刻。
忽然一扯同伴,遲疑道:“且慢!他該不會是…風雲峽的那個…”被揪住的那人不耐甩手:“哪個啊?”見同門比了比間,不由一怔。
應風笑道:“沒錯,我是有條青鱗綬,想不想看?”他歷年坐於大比會場的長老席,穿的可不是今天這樣。六人越想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人道:“管他的!打得他閉嘴了。還怕甚…呃啊!”話沒說完,應風一拳正中鼻樑,搗得他仰血釃空,還沒倒地便已昏死過去。應風未及收拳,反足一記“虎履劍”標出,足槍貫腹,蹴得身後之人倒飛出去,重重撞上梧桐樹,連慘叫都發不出,蜷在地上軟軟搐。
其餘四人驚呆了,顯是毫無實戰經驗,應風暗叫“僥倖”掌穿拳底,按著最近那廝的腦側往柱上一撞,再放倒一人。
三名飛雨峰弟子如夢初醒,怒吼撲來,應風一個箭步上,撞入三人之間,推、拉、砸、拱一氣呵成,將人三向分開,猱身纏住其一,拳掌膝肘齊出。
那人踉蹌後退,卻怎麼也拉不開距離,被拿下不過是稍後之事。摔飛的兩人使鯉魚打躍起,其一眼珠滴溜溜一轉:“先殺族雜種!”拔出匕首遞去,衝同門使個眼,縱身飛蹴應風的背心,聲勢凌厲,使的也是“虎履劍”應風側身避過,救韓雪。
原本被一輪搶攻、打得毫無招架之力的對手竟反客為主,纏上猛攻。才被應風擊退“虎履劍”腿風又至。(…可惡!)縱使紀律廢弛,質素大不如前,飛雨峰的團戰訓練仍是傲視九脈,哪怕兩人單打獨鬥皆非應風之敵,聯手卻威力大增,難以擺脫。
而第三人手持利刃、與阿雪繞著假山貓捉老鼠似的瞎繞,雖然韓雪死活不吭聲,應風仍不免分心,此消彼長,險象環生。
應風能在諸脈環伺下存活,是因為長老們看出了他的侷限,他始終是領先群倫的,山上沒一個字輩能相提並論,不管鱗族正統或散葉開枝,誰都比不過風雲峽的麒麟兒,但他的領先幅度,隨著年齡增長逐漸縮短。十二歲的應風,只要不被擠蹭得施展不開。
他自己就能找出地形和戰術上的優位,條件許可的話,一口氣打倒十餘個同齡人也不成問題。
而廿二歲的應風,除非用上偷襲之類的旁門左道,同儕間較技,一打三幾乎已是極限,不下狠手本沒有勝機。應風是很優秀,但並不是應無用。
諸脈皆鬆了口氣。追逐韓雪之人終於逮著了他,壓在假山上猛踹幾腳,一口唾沫啐在族少年臉上,狠笑道:“吃屎吧,死雜種!”還匕入鞘,轉身去堵應風。
他師兄說得沒錯,哪怕姓應的有青鱗綬,單憑他一面之詞,辦不了飛雨峰的弟子,不如揍得老實了,省去往後麻煩。
應風以一敵二,看似遊刃有餘,但換招之際你來我往,難以拿捏分寸,反不如偷襲時能放手施為,控制傷損。無法有效制敵,徒然消耗體力而已,敵方若再有新血加入,只怕要糟。
眼看三打一的局面將至,忽然奇臭撲鼻,韓雪不知從哪兒提了只糞桶朝頭頂澆落,一身汙黃撲向第三人,兩人滾跌在地,那人“哇”的一聲躍起,詬罵不絕:“死雜種!你…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