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隱居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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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是哪個登徒子易容改扮,人皮面具下其實是另一名陌生的男子。本吐出的“放開我”到了齒邊,又硬生生咽回肚裡,小手反而揪緊他的襟口,唯恐只是夢一場,睜眼男兒倏又飛去,不知落於誰家。
應風將她微妙的肢體語言全看在眼裡,按捺腹中竊笑,往識海里呼喚冒牌貨叔叔。
“韓雪的記憶,你能整一份給我不?我在這等,急的。”眼下是還沒聊開,一會兒話說得多了,肯定要漏餡。雖說可用受傷的理由矇混一二,但應風需要阿妍的完全信任,須冒不得這個險,他並非垂涎少女的美,才於鎮集邊緣的這條小巷現身。
當然,阿妍的身段美貌甚是饞人,這點應風無法否認,但他既有莫婷,純論媾之樂,再好的皮囊未必比得上心愛的女子。
他寧可把氣力花在莫婷身上,何必暴行藏,徒增風險?蓋因阿妍身份非同小可,若能善加利用。
或可倚之脫出困局,他從韓雪手中搶來摺扇時,曾打開扇面戲耍少年,從而發現“佳兒于歸”之印,研判阿妍身上已有婚約。問題出在另一枚鐫著“天成某某”的陽刻篆印上。最末那兩字的筆劃繁複,應風於篆書涉獵有限,直覺應是“佳偶”二字,佳兒于歸、天成佳偶,似也理所當然。
閒居時百無聊賴,同冒牌貨叔叔說起此事,應無用卻笑著說:“不是‘佳偶’。”信手一揮,文房四寶倏忽備於廊階雨簷下,提筆寫了“天成佳偶”的四字篆體,其雄渾蒼勁,如暴雪中風立的老松,竟是大師手筆,連應風都能看出不凡。
應無用再變出那柄玉骨折扇“唰!”一聲抖開,兩兩對照,果非“佳偶”二字。
“印上這兩字,是‘宸翰’。”應無用怡然笑道:“金章紫宸的宸,筆翰如的翰。知道意思麼?”應風還真知道。宸,天子所居也。如京師又稱宸垣,皇帝親書又叫宸筆,冠以宸字,即為帝王所用。
“宸翰”本是指天子所寫的辭文,而後引申有御書房之意。
“天成宸翰”是告訴識者此扇為何人所出,示以小吏自無作用。
但拿到鎮東將軍慕容柔之的親信面前,摺扇實無異於聖旨,持扇者的意志某種程度上代表了天子的意志,斷不能無視之。
(…好你個韓小子,居然搞上了當今天子的兒媳婦啊!)應風無法確認阿妍的來歷,因為韓雪這驢蛋連她姓什麼都不知道。
但白馬朝開國的武烈帝不通文墨,眾所周知,摺扇看著又不似舊物,非前朝所遺,只能認為是順慶爺替還沒冊封的太子訂了門娃娃親,以摺扇為信物。
此事原是守得密不透風,若非阿妍將扇子給了韓雪,怕只有身邊寥寥親信知悉,遑論朝野江湖。摺扇離了阿妍,便是無用之物,真正的護身符其實是這名絕少女才對。
冒牌叔叔反對他…其實是反對他以韓雪的身體…與朝廷扯上關係,卻無法反抗識海之主的命令,口氣聽來倒是滿滿的幸災樂禍:“先說不是我不幹啊。
只是把兩個心識的記憶強拉在一塊,風險委實太高,要試也不是這會兒,不如換個喇子,讓你倆直接說如何?你等下,我調個波形…行了。喂喂喂,測試、測試!”應風一頭霧水,正發話,韓雪的聲音卻響徹頭顱:“阿妍…”彷彿將腦袋進鍾裡一陣猛敲,震得五內翻湧幾嘔血,怒上心頭:“你閉嘴!”忽聽阿妍詫道:“你說什麼?”回神才發現自己一拳貫入夯土牆中,急中生智,手訥訥道:“我…我是說,怎麼忘了給你找水喝。你渴不渴?”阿妍噗哧失笑,嬌嬌地橫他一眼:“你道我分不出‘閉嘴’同‘喝水’的區別麼?”搖頭嘆了口氣,急急拉他起身,壓低聲音:“這下怕是驚動屋裡人啦,咱們快走!別讓我姨娘發現了。”那院牆雖非磚造,也是摻了乾草木枝夯實的,竟被一擊打穿,怕不是有百餘斤力。應風任她牽著左手,隨意動了動右手五指,拳面竟不覺如何疼痛,應是溝通識海之際,無意間用上血髓之氣,才得如此。
再度打開顱中制,摁住韓雪滿地摩擦:“下回再呲哇亂喊的,小心我關你黑牢!聽見沒有?”識海中的時間速與現實不同,韓雪顯已被冒牌叔叔教訓一頓,深刻反省,不敢再囉唆,嚅囁道:“長老息怒,我…下次不敢啦。”應風森然道:“我問什麼你答什麼,若未發問,你敢出半點聲音試試。”問了阿妍家中的狀況,但韓雪所知有限,幫助不多。阿妍出身央土富戶,母親故後父親續絃。
她與後母處不來,素來疼愛她的姨娘和姨父便收了她作螟蛉,離開是非之地平望,遠赴東海。
應風本希望能有幾個明確的萬兒,藉以推測少女來歷,但阿妍雖與韓雪無話不談,提到家人時總不說名字,僅有稱謂。韓雪的自述也差不多是這樣,無法斷言阿妍是否刻意為之。
“但她姨母會武的。”收聲前,韓雪忽又補充:“據說是弓刀皆能,年輕時在平望都很有些名氣。”
“…糟糕!”阿妍的低呼將他喚回現實。
少女拉他在柴門邊蹲下,兩人縮成一團,門外凌亂腳步聲忽止,一人開口道:“啟稟夫人,那兒也沒有。”不知何時,牆外不聞集市的熙攘人聲,原因並不難猜測。
阿妍的隨從們跟丟了主子,滿集子凶神惡煞似的翻找,鎮民和攤販們不想惹麻煩,紛紛散去,待這幫外地人離開了再回。
忽聽一把動聽的語聲道:“這兒也沒有,那兒也沒有,難不成飛上天去?你們這幫沒用的東西!”口氣雖橫霸,銀鈴般的清脆嗓音卻不怎麼引人反,而是嗔中帶俏、颯裡藏嬌,若非如少女般不諳世事,便是仍有一絲爛漫天真,平素待人必不苛刻。
果然從人中領頭的那個小心陪笑:“小姐機靈巧變,不想讓小人們找到,多一倍的人也看不住。人說‘母女連心’,小姐最聽夫人的話了,夫人喊幾聲,可比小人們管用。”應風見阿妍忍著笑,彤豔的櫻做了個“狗腿”的嘴型,被喚作“夫人”的女子一哼,聽著十分受用,再開口時雖像埋怨,卻滿滿都是寵溺:“我還道這丫頭轉了。
月來乖得貓兒似。這可不,一聞到河腥味,本藏不住,還不乖乖現出原形?”認命似的圈口叫道:“阿妍阿妍,快來啊!這兒有魚吃…”左右皆笑。看來,這位便是阿妍的姨母了,婦人嗓音如此動人,樣貌肯定醜不了,阿妍雖是其義女,仍以“姨娘”相稱,可能從小叫慣改不了口,甚或是代皇帝養兒媳婦才收的螟蛉,不過走走程罷了,自家人相處時自毋須特意改口。
阿妍的姨母等從人笑聲漸落,才道:“還有哪兒沒找過的?大夥兒分開再找一回,別驚動了老爺。你方才說前頭沒有,你們是打這兒走過的,也不可能在來處那頭…”忽然無聲。
應風心念微動,見角落裡那險被自己打穿的牆之外,有烏影晃了一晃,暗叫不妙,果然柴門外“叩叩”兩聲,門隙間依稀見得白裳紅袖。接著響起清亮的嗓音,口吻卻不復先前隨意。
“叨擾了,有事請教,煩請開門。”牆外腳步聲窸窣,明顯放輕許多,應是從人們散了開來。應風甚至聽見小心出兵刃的擦滑細響。小姐貪玩是一回事,被歹人劫走,則又是另一回事…恁誰瞧了那像被拳頭搗破的夯土牆,都會做出相似的結論。
姨娘明著是敲門,倘若無人相應,就算破門而入也不奇怪。從柴隙間望出“姨娘”一襲月白的綾紋齊襦裙,外披胭脂大袖衫,料子硬,罕見於女子裝束,格外襯得纖盈握,修長苗條。身量雖不甚高,比例十分修長,此點倒與阿妍有幾分相似。
裙之上出小半截雪潤脯,居間夾出一道深溝來,這雙峰堅的好處也與阿妍如出一轍,看來少女的曼妙身段是承自母親一方的血脈。
應風原以為姨娘年紀應該更大些,但這等尤物身姿非年長的婦人應有,說是婦少也使得,反令青年心生忌憚。
由她提氣的聲量,可知內功不弱,修為便不及陸師叔,差距也不會太大,是不得不歸於“棘手強敵”的程度。韓雪說她“弓刀皆能”而外功靠的是反應和專注力,年少要比年長更難對付。
這位姨娘盛年又有修持,直是雙倍的棘手,本想大鬧一場、趁亂帶走阿妍的盤算,眼看是行不通。二度叩門,這是最後通牒。
應風還沒想到辦法,阿妍卻更果決,反手扯他衣袖,拉著男兒往屋內去。咿呀一聲小屋的門板推開,一名少女走了出來,屋裡居然住得有人。
那少女的年紀與阿妍相若,比阿妍矮了半個頭,肩頸線條結實稜峭,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剛健之美,卻有張十分緻小巧的臉蛋。
濃髮烏溜,梳成似雙平又似雙掛的雙垂髫髮式,兩條系發的白絛垂於背後,襯與垂覆兩額的長長瀏海,直似緻的骨瓷人偶,透著不似凡物的空靈之氣。
同樣是齊襦裙,少女的裙卻高系上,出陰影明顯的浮凸鎖骨。不僅襟領間的一小片口肌膚呼呼地不見骨,裙下翹的兩隻玲瓏美更如倒扣的玉碗,難以忽視。雖以襦裙掩之,無奈麗質難棄,依舊攫人眼目。
此外,黑襦白裙、烏絛系的獨特配也令人一見難忘,彷彿自圖畫走出的天女,隱居於此,只為侍奉哪位難以割捨的謫仙,俗世煙塵不沾半點,始終維持化凡前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