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既撐不起裑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與其說不應給初初上山的七歲小女孩,倒不如說當中必有隱情,須得排除幹練之人或悉內情的弟子,以免不小心洩漏了什麼…
儲之沁倒一口涼氣,很難說是佩服或驚恐,忽又有些同情似的,轉對鹿希道:“跟著他辛苦的吧?會不會老覺得好像光著身子沒穿衣裳一樣,給人看個通透?”應風險些被茶噎死。
好在鹿希沒當眾口出“的確沒怎麼穿衣裳”這種問題發言,搥嗆咳一陣,趕緊將話題帶回正途:“那你…咳咳…你師父到底是怎麼了,須得這般著緊尋醫?”
“魘症。”提到這個,儲之沁頓時沒了促狹的心情,難得地神一黯,蹙起烏濃如描黛的姣美刀眉,似又有些惘。片刻才恢復如常,聳了聳肩。
“我師父會作夢,一發夢就大喊大叫,喊什麼卻聽不明白,像是見到什麼極可怕的物事,她約莫是覺得丟人,秘而不宣,唯恐教外人知曉,不但讓個七歲小孩照顧自己的爹,還不許婢僕留宿,十年來如一。”誰都明白她口裡的“她”指的是師父的獨生愛女。
這女人為隱藏父親漸痴呆、如孩子般夜寐驚叫的病情,不但一入夜便撤去婢僕,讓個幼弱的小女孩單獨面對,後還疑心一老一少間有什麼苟且,棄如敝屣,也難怪儲之沁對魚映眉十分不滿。
***“不過有回師父驚醒,”儲之沁又道:“我進房探視時,師父突然抓住我,喃喃道:”頌生,這是人禍…咱們萬萬不能手!
趕緊回山。‘說著又將我推開,瞪大眼睛罵我:“你!竟敢如此!豎子…豎子!’我哇的一聲嚇哭起來,師父才突然清醒,忙不迭地下榻安我。”江橙口:“那肯定很嚇人了。”儲之沁俏臉微紅,辯解道:“那會兒我才十歲!別說吼我,平裡師父大聲點說話都不曾有過,突然滿眼血絲、披頭散髮的瞪我,像被惡鬼附身似的,嚇哭也是正常的好嗎?”
“誰是頌生啊?莫不是你師父的仇家?”江橙來了興致,好奇問道。儲之沁嘆氣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又不好問旁人。長大後向師父提及,他也只裝傻道:”是麼,我也不記得了。
會不會是你聽錯了?‘說不定是招惹過的女子她們的丈夫或父兄,怕我逮著機會罵他,才這般敷衍。
“與江橙相視一笑,倒也不糾結,忽聽洛雪晴問:“應師兄,那頌生是什麼人啊?”儲之沁“幹他事”幾衝口,見言滿霜與鹿希不約而同望向青年,心絃觸動:“是了,他連水月停軒筠字輩的一整代人都能默出,說不定真知道‘頌生’是誰。”而應風確實知道。
“飛羽亂星”佘頌生是魚休同的師侄,說情同父子可能並不為過。魚休同年輕時活躍於天門諸脈盟席,登上掌教之位,只不過是把合縱連橫的舞臺搬到正道七大派,乃至整個東海武林而已,對收徒興趣缺缺,座下寄名均是人情往來,都不是能接掌鏡廬的人選。
同輩的師弟師妹認為不收徒弟,是大師兄不打算扣著大位的意思,無不盡心盡力辦差,以求青眼,對他老來得女一事,也未冒出什麼雜音留難,遑論罄竹難書的風史。
魚休同當上掌教之後,果然立了師弟佘戍涼的兒子佘頌生為觀主代理,以眾師弟師妹為輔佐,由是更堅定了眾人的信心,皆稱大師兄無私,實為本觀之福。
代理畢竟不是正式傳位,人人都還有機會。接下來的幾年裡,輔佐們無不暗中較勁,想讓自家的子弟出線,但佘頌生始終呼聲最高。
魚休同甚至將他提拔到靈仙府,給了個“掌籙法官”的名位,相當於為皇帝掌管玉璽的符寶郎,儘管鏡廬代理換了人做,天門眾人鹹以為佘頌生才是魚休同最屬意的接班人選。
“這就怪了。”儲之沁聽完,忍不住蹙眉。
“我在山上這麼久,居然沒聽過這人,師父還說不記得了,他雖有魘症,絕大部分的時候是很正常的,聰明得很,這兩年才開始越來越糊塗。
但也是好的時候多過壞的。師父…為何要騙我?那個佘頌生呢?”
“死了。”應風肅然道:“天君派他調查大桐山一案,佘頌生不幸為妖刀祟所染,回來後情越發暴戾,最終竟勾結鏡廬裡的反對派作惡,被師伯師叔們聯手正法,雙方可謂兩敗俱傷。
結果你知道啦,魚觀主順利登位,天君他老人家平安下莊,是這場禍事最大的受益者。”就算是不諳門派內鬥的少女,也猜到佘頌生十有八九是中了套路,落得身死收場。妖刀祟,不過是藉口罷了。
是勝利者輕易能加諸於失敗者之上,以杜悠悠眾口的便利工具。鹿希突然舉手。
“…但他說‘趕緊回山’。”
“什麼?”應風聞言一怔。
“小師叔方才說了。天君驚醒時說:”頌生,咱們不能手,趕緊回山。‘這裡的’山‘,指的會是大桐山麼?
“儲之沁皺眉:“有什麼分別?”這下輪到鹿希聳肩了“不知道,但如果魚休同也去過大桐山。
在那兒看到了什麼極為可怕、卻不能外洩的事,壓抑太甚,以致罹患魘症,那麼佘頌生或許就不是因為爭權被殺…”
…
而是滅口。
妖刀亂時應風不過三歲,要三年後才上得龍庭山,對當時紛亂的形勢所知有限,但魚休同平生最著名的除風成、桃花不斷之外,便是明哲保身,封閉真鵠山自外於除魔聖戰,令魏王存、鶴著衣等投身衛道的天門孤軍成了英雄,雖然“雲盡天君”未因此受人唾罵,此舉無疑是他畢生最大的汙點。
若大桐山響谷發生的事,和佘頌生之死一樣,有著被人刻意隱藏、截然不同的真相版本呢?
應風是相當務實的子,與降界無關之事,半點不想橫生枝節,之所以設計這個讓少女們吐秘密的情境,是因為他相信她們身上藏有羽羊神放出的線索,必能與自己手裡的連繫起來,指向某件“羽羊神的託付”這會是埋藏於真鵠山的陳年秘聞嗎?羽羊神的現世身份,或說想假自己之手對付的,會不會就是“雲盡天君”魚休同?退隱的天門前掌教,又與怪鳥刺青和被扮作“黑山老妖”的黃鬚漢子有什麼關係?
“是了,小師叔,天君的魘症是由哪位大國手針砭施藥?”思慮一時無的,應風索順藤摸瓜:“我山夏陽淵有幾位師叔頗此道,雖說此事關乎百花鏡廬的顏面,魚觀主定不肯對外透,若能探望天君他老人家,回山問診尋方,也好有些掂量。”料想儲之沁縱有顧忌,聽到“魚觀主”三個字,氣不打一處來,說不定便允了,誰知少女噗哧一聲,見眾人投來詫異眼光,食指連點,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
“你這人是不是練了什麼妖法,哪有漂亮女孩子便往哪撞,降界如此,回到現世還是這樣。”
“怎麼那位大國手很漂亮麼?”江橙嗓音繃得有些尖,明顯出警戒之“不是什麼大國手,但的確是位漂亮的小姐姐。”儲之沁笑道:“她叫莫婷,年紀跟我差不多罷,我沒細問。
家學淵源,治療魘症特別拿手,據說她孃親以前給她孃親看過病,她還是她親手接生的,是信得過的人。”眾人愣了會兒,才明白後一個“孃親”指的是魚映眉之母,而魚映眉竟是這位女大夫莫婷的母親接生,關係不同一般,才把夢囈難的魚休同託付給她。
據儲之沁的說法,莫婷四處行醫,居無定所,之前五次搬家都晚了一步,直到年前才在東溪縣遇上。
莫婷話少面冷,看診的規矩很大,每個療程須耗費整整七的工夫,期間醫廬嚴出入,連儲之沁也不例外。
也因為這樣,閒得發慌的儲之沁才能三天兩頭的往無乘庵跑。應風碰了個軟釘子,此路既不通,就不是羽羊神所指,轉對言滿霜道:“滿霜,到你啦。
規矩就是規矩,不能有例外,不管想到什麼都無妨,此刻說出,應是最好的時機。”儲之沁不知他是暗示言滿霜代何以扮作幼女,對青年溫柔的態度特別滿意,順著他的話鼓勵言滿霜:“是啊是啊,你不用害怕,小師叔會保護你的。”言滿霜抬起頭來,淡道:“我不怕。從我前一派的師傅,在我面前被人殺害,我便再也記不起害怕的覺。支持我活下來的理由有很多。
然而當中並沒有‘怕’這個字。”儲之沁與洛雪晴相顧愕然,沒想到她會用這麼老成的口吻說話,明明嗓音還是女童,彷彿被千年老鬼附了身。應風注意到江橙不如她倆驚訝。
女童模樣的附體鬼魂旁若無人,娓娓續道:“前一派的師傅收我為徒那年,我才六歲,她說等帶我回到島上,再行拜師之禮,現在雖然還沒有人知道我是她的徒弟。
但在她心裡,是就是了,哪管旁人怎麼想?我聽得很歡喜。師傅是個真有意思的人,不但沒把我當小孩看,她自己就像小孩,我很喜歡她。
“直到那人破門而入,逢人便殺,我這輩子沒見過那麼多血,濺得到處都是,彷彿夕陽都染上血的顏,填滿眼睛能看到的每個地方…沒有一處不是。”坐得最近的儲之沁去握她的手,平素不與人肢接的言滿霜彷彿忘了要甩脫,小手寒涼如玉,兀自沉浸在血的記憶裡,喃喃道:“她幾乎殺了所有人,她的劍很快,我是倒地之後才開始覺得痛的。
然後才逐漸使不上力,既撐不起身,慢慢連指頭也動不了…但命失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那人的劍。
“我蜷在一隻掀倒的竹簍裡,懷裡抱了個孩子,受她小小的身子變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