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話說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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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世臣策馬離開布政使司府,十八騎親衛前呼後擁的,沿大街朝紅葉樓馳去。
漫漫雨粉從灰濛濛的天空灑下來,落在他臉孔上,有種豁了出去的痛快,更是他此時心情的寫照。
因東窗事發而來的恐懼已一掃而空。
大河盟的聲譽在長江一帶確實如中天,手下將領和鄰近的地方大臣,曉得有大河盟參與義舉,無不反應熱烈。
現在他已送走家人,再沒有牽掛,被酒財氣消磨了的雄心壯志,又在心裡活躍起來。他一直認為自己不是尋常地方官員,體內的是古楚皇族高貴的血,值此朝廷腐朽不堪的當兒,好應振臂而起,成就大功業。
糧貨正從各地源源不絕的送到岳陽城來,一批本應運往京師的糧貨亦被他扣在岳陽不發,即使朝廷大軍壓境,憑他兵糧足的實力,隨時可守個一年半載,待大河盟援軍殺至,長江以南將盡入他手裡。那時只有鳳公公怕他,他再也不用懼怕任何人。
錢世臣再沒有任何顧忌。
烏子虛把小艇劃離風竹閣,望水香榭的方向駛去。
他的心境平靜安詳,因為再不會三心兩意,一切依計劃而行。在滿湖煙雨裡,天地間似剩下他一人一艇,其它的人事與他再沒有關係。
這場煙雨非常門,來時沒有任何先兆,轉眼間已把樓內樓外轉化為如夢如幻的世界,一切變得不再真實。
黑夜加上煙雨,彷佛是雲夢女神為他度身打造的。他是最懂利用環境的人,而這正是最有利他行動的環境。
湖岸四周亮起點點燈火,在煙雨籠罩下,化為一個又一個的大小光蒙,充盈水意。
自第一次進行盜寶行動,他已清楚不論如何密的計劃,總有百密一疏的地方,必須依賴一點運氣。而那是沒有任何凡人能控制的,須看老天爺的心意。
現在他已做好他的部分,準備十足,就看雲夢女神是不是站在他這一方。
他從來沒有失過手,這回會是唯一的例外嗎?
辜月明把小艇停在一座拱橋下,靜待黑夜的來臨、殺戮的開始。
對死亡他早已到麻木了,不論是自己的死亡,還是別人的死亡。他沒有蓄意去美化殺人的行為,賦予殺人正義的裝飾。自懂事開始,他便知道這是個立場的問題,因處境的不同,雙方處於對立的位置,當衝突尖銳化時,兩方各走極端,只有憑武力來解決。他和錢世臣、戈墨的情況正是如此。
今晚他會殺人,大部分是從不認識的人,每個人的死亡,都會帶給亡者家人沉痛的打擊,可是這個情況,自有歷史以來一直繼續著,以後也不會停下來。大大小小的戰爭,此起彼繼。人的歷史,是一部戰爭的歷史。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這麼厭倦戰爭,卻沉醉於殺人或被殺的生涯。他的體內動的是不是好勇鬥狠的血?只有面對死亡、接觸死亡,方能減輕生命沉重的負擔。
橋外菸雨漫漫,從不受天氣變異影響的他,自這場突如其來、漫無休止的雨絲從天降下,他一直被一種從未有過,莫以名之的情緒支配,心湖不住浮現那叫雙雙的女郎美麗的倩影。彷佛在這充滿鬥爭仇殺的人間世裡,從她身上看到這醜惡的世界裡唯一美好的東西,找到沉重生命裡的避難所。
他是否愛上了她?
他不知道,也不想清楚。
有一個他沒有向人透過的秘密,就是他憎恨自己,厭惡自己滿手血腥。
他只懂得恨,絕不明白愛是怎麼一回事,他本沒有愛上人的資格。
愛是與他無緣的,只有死亡完全屬於他。
如果可以憑他的命,去換取雙雙的快樂和幸福,他會毫不猶豫的那樣做,那並不是犧牲,而是救贖,對自己的救贖。
無雙女推開花窗,溼潤芳香的空氣隨著一陣風從靜謐沉睡的掛瓢池進雨竹閣的小廳堂。對岸的水榭亭臺隱沒在煙雨之中,只餘點點昏暗無力的燈光。
她想到烏子虛,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為何他口口聲聲說有神靈附體,致身不由己,自己總不肯去深究。是不是怕知道真相後,會改變想法,而她壓兒不想改變自己的命運?
或許因為她的心太累了,沒法負荷其它東西;又或是她不想面對現實,只願躲在習慣了的那個由自己織出來的繭內。在那個封閉的天地裡,一切簡單明白,清楚分明,只有她自己和揹負著的秘密。
可是烏子虛那幅雲夢女神圖,已在她本密封起來的繭破開了一個缺口,她安穩的世界被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