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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馬金花離奇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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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長到喉間像是有什麼東西住了一樣,馬醉木的問題,他要是能回答得出來,那倒好了。

卓長沒有回答馬醉木的問題,只是把他如何追上來,一上了岡子,就看到了馬群的經過,講了一遍,他的聲音像是被什麼力量撕碎了,聽起來十分怪異。

他道:“我衝下來時,一直在叫她,場主,我決定要叫她,可是她卻不在,我想她聽不見…我在叫她了。”馬醉木陡然震動了一下,雙眼之中,像是要噴出火來:“小子,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卓長給他一喝,只是立著,不再出聲,馬醉木出聲叫著:“金花不會死,她一定是跑開了,到什麼地方去,說不定我們回去,她已經在家!”他講到這裡,陡然停了下來,因為他發現他講的話,別說人家不會相信,本連他自己也不相信。

馬金花上哪兒去了呢?搜索再開始,由馬醉木親自率領,馬醉木雖然因為變故而有點失常,但是處理起事情來也還有餘不紊。他要卓長那一批人,就是草地上休息,他帶著新趕到的人去搜索。

馬醉木的搜索隊,到中午時分才回來,這時,消息已經飛快地傳了開去,附近凡是和馬氏牧場有關的人,都趕到了這片草地來。馬氏牧場的信鴿,全放了出去,通知所有和牧場有關係的地點,留意馬金花的下落。

馬醉木在中午回來時,雙眼之中,佈滿了紅絲,看來十分駭人。

他一下馬,就被將近二十來個人圍住,圍上來的人,都是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可以和馬醉木議事,其餘的人,都遠遠站著。

馬醉木打開一壺酒,站著,大口大口地喝,酒順著他的口角,直了下來。等他喝夠了,他才開口:“金花會落在哪一股土匪手裡?”這個問題,卓長也想到過了,馬氏牧場和附近一帶的土匪,曾經有過你死我活的劇鬥,一直是馬氏牧場佔著上風,去年中條山的那一幫土匪,被馬金花奇兵突襲,完全消滅,土匪聞風喪膽,哪裡還敢在馬氏牧場的勢力範圍之內生事?所以他一想到,立時就否定了,這時,他沉聲道:“只怕沒有什麼土匪敢。”馬醉木問:“小股的呢?”卓長道:“十個八個小股土匪,金花姑娘一個人足可以應付過去。”各人都同意卓長的話,想要馬金花就範被擒,那非得有一番驚天動地的惡鬥,可是小白龍和馬群好好地在,草地上連一點爭鬥的跡象都沒有。

馬醉木苦笑,這一天一夜下來,他好像老了不知道多少,同樣的話,他已經問過了不知多少遍,這時他又問了出來:“那麼,金花到哪裡去了?”馬金花究竟到什麼地方去了,各種各樣的可能,都被提了出來,但沒有一樣可以成立,到最後,各方面的消息都傳了來:沒有馬金花的蹤跡,那是又是‮夜午‬時分,一個大家都想到,但是誰也不敢講出來,最可怕的一個可能,終於有人先說了出來。

一個牧馬人有用顫抖的聲音道:“金花姑娘會不會…在馬群…疾奔時…被撞跌了下來?”在這個徼馬人提出了這一點之後,草地上靜到了極點,只有篝火發出必必剝剝的爆裂聲。馬醉木首先狂叫了起來:“不會!”卓長也跟著叫:“不會!”但是他們兩人叫了“不會”之後,卻又是極度的靜寂。

當然,沒有人希望有這樣的事發生,但是除此之外,似乎沒有別的可能。而如果是這樣,那麼,馬金花整個人,在馬群的踐踏之下,可能早已變得不存在了。

卓長想到這一點,身子不由自主發著抖,但是他還是竭力鎮定:“好,天一亮,我們循迴路去找,總有一點什麼剩下的──”卓長的意思是,就算馬金花已慘死在馬蹄之下,被幾百匹疾馳中的馬踩踏成為什麼都不存在了,總還有點東西、跡象可以留下來的。可是他的話還未講完,一個人撲了過來,他臉上已中了重重的一拳,那一拳,令得他跌倒在地,當他一躍而起,看清了打他的是馬醉木時,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默默地抹去了口角處湧出來的血。

馬醉木厲聲說:“誰也不準那麼說,金花不會死。”他叫了那句話,這個鐵打一樣,受盡人尊敬的好漢,身子突然一個搖晃,向下便倒,昏了過去。

那麼一個強壯的人,天神一樣的人,居然也支持不住!這對於在馬醉木周圍的人來說,又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連他幾個得力的老部下,也慌了手腳,還是卓長比較鎮定,一面扶他起來,一面指揮著,用冷水淋潑。

馬醉木醒過來,卓長就在他的面前,他的第一句話就是:“拿酒來!”一皮袋烈酒,傳到了他手中,他仰著頸子,咕嘟咕嘟,一口氣把一皮袋酒全都灌了下去,然後,用充血的雙眼,盯定了卓長:“長,你一定要把金花找回來。”卓長沉著地答應著,雖然這時,他自己也心亂如麻:“馬場主,一定,一定要把金花找回來。”馬醉木又說了第三句話:“拿酒來。”從那天開始,馬醉木似乎不會再說別的話了,他終在醉鄉之中,難得有一刻清醒,他總是用充滿了期待的眼光,望著他身邊的人。

不論在他身邊的是什麼人,都知道這個豪勇敢、正直俠義的好漢,希望他能聽到有關他女兒的消息。

每一個人,都不知多麼希望能夠把好消息帶給他,可是馬金花卻消失得無影無蹤,用盡了方法,不知許下了多大的賞金,不知聯絡了多少人,一點消息也沒有。

所以,馬醉木難得一刻清醒,望向各人,沒有人敢和他的眼光接觸,人人都避開了他這種目光。於是,馬醉木也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就會用被烈酒灼傷了的嗓子,啞著聲音叫:“拿酒來。”馬醉木的傷痛,竟然可以到這種地步!他疼女兒,那人人都知道,但是直到這時,才知道他疼愛女兒的程度,是如此之深,至於馬金花的母親,仍然一言不發,只要她醒著,她就用她那纖弱無力的手,握住了馬醉木的糙的厚實的大手,望著她的,默默垂淚。

只有一次,她對著卓長講了幾句話:“長,金花這孩子,知道她爹怎樣疼她的,她決不會無緣無故不回來,她…一定死了。”卓長當時,傷痛的程度,不會在馬醉木之下,他情緒昂地回答:“不,金花不會死。”金花她媽淚如雨下:“她要是沒有死,又不回來,那一定不知落在什麼人手裡,苦命的金花…她爹一輩子也沒有做什麼壞事…”女人總是這樣子,尤其是那個時代的農村婦女,遇到了慘痛的變故,除了埋怨命運之外,沒有別的途徑可以發洩她們的悲痛。

那是卓長連想都不敢想的事:金花落在壞人手裡!一個像馬金花那樣,如花似玉的美麗少女,如果落在壞人手中,而又失去了抵抗能力,會發生一些什麼事,實在是一想起來,就會令人發瘋!卓長當時就叫了起來:“不會的!不會的!”馬金花失蹤,馬醉木不敢面對現實,終沉醉,馬氏牧場中的事,大多落到了卓長的身上,卓長從早到晚,幾乎沒有一刻空閒,但是他只要一有空,就會騎著小白龍,馳到那個土岡子下的草地,停下來,對小白龍講上半天話,希望小白龍能指點他,告訴他,馬金花究竟是到什麼地方去了。

當然,他得不到任何回答。

卓長敘述到了這一段,伸出蒲扇也似大的雙手,掩住了臉。那已是四分之一世紀以前發生的事,他直到現在,講起來仍然掩不住心中的傷痛,可知他當時所忍受的痛苦與煎熬,是如何之甚!我和白素,在他一開始講述之前,他已經告訴了我們,馬金花神秘失蹤了五年,五年之後,神秘失蹤的馬金花又出現了。

卓長何以在提往事之際,還那麼傷痛?是不是馬金花回來之後,事情又能曲折?

(如果講一個失蹤故事,一開始就是一個神秘失蹤的人五年後又出現,似乎不是很好的講故事手法,因為沒有了“懸疑”結果早知道了。)(但是,卓長不是講故事,他講他自己的經歷。)(而且,即使卓長是講故事,他也是一個高手中的高手,他不去學那些庸手,故意賣什麼關子,什麼懸疑,一早就把結果告訴了人,可是聽的人卻仍要聽下去,五年之後怎樣了?馬金花再出現之後發生了什麼事?這五年之中,她在何處?)我當時就是這樣,卓長突然雙手掩面,停了下來,我心中不知道有多少疑問要問他,偏偏白素又在一旁,連連施眼,作手勢,叫我不要打擾,急得我搔耳撓腮,坐立不安。

就在這時,白老大提著一大串葡萄,走了進來,看到了卓長的情形,就“哼”地一聲道:“老傢伙又在想初戀情人了?”卓長沒有什麼反應,白素卻努力瞪了她父親一眼。白老大指著白素,笑道:“他的故事之中,最動人的部分,就是那個馬場主在女兒失蹤之後的傷痛。小素,要是當年你忽然失蹤了,我也會那樣。”白素有點啼笑皆非:“你說到哪裡卻了?”我趁機問道:“馬金花失蹤了五年?她後來又回來了?她到底上哪裡去了?”白老大“哦”地一聲:“他還沒有講到這一點,小衛,你不覺得,他的故事之中,最奇特的一點是──”我忙說道:“我只想知道馬金花──”白老大也打斷了我的話頭:“小衛,別聽他把他的小情人形容得天上有、地下無,他的小情人,那個馬金花,今年已經九十一歲了。”我想分辯幾句,但是一想,辯也辯不清楚,我確然因為卓長的途述,而在關心馬金花的一切。我只好道:“她…當時不是九十一歲。”白老大向白素作了一個鬼臉:“小素,你說說,最奇特的一點是什麼?”rs立時道:“是卓老爺子的父親。”白老大用力一下,拍在桌子上:“照啊!他的父親來無影,去無蹤,又有那麼大的本領,小素,你看他像是什麼人?”白老大在這樣問白素的時候,卻斜著眼向我望來。白素立時道:“倒有點像某喜歡執筆記述一些怪異事件的人筆下的外星人。”白老大爆出了一陣大笑聲:“什麼有點像,簡直就是。”他們父女兩人,一搭一擋,這樣調侃我,我除了跟著他們笑,難道老羞成怒不成?不過我還是道:“也不是沒有可能。”白老大笑道:“當然有可能,他,這老傢伙是外星人和蒙古人的後代,小衛,我記得你記述過一件外星人和地球人結婚生子的故事?”我有點無可奈何:“是的,記述在《屍變》這個故事之中。”白老大故意壓低了聲音:“那故事中的那個外星雜種,結果怎樣了?”我苦笑,向卓長看去,卓長仍然雙手掩面,一動不動地坐著,我倒真是壓低了聲音:“那個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後…變成了不可救藥的瘋子。”白老大又指著卓長:“可是老傢伙卻一點不瘋,你可以好好以他為研究對象。”卓長在這時,陡地放下手,直了身子,叱道:“小白,你放完沒有?”白老大瞪著眼:“我對你說,你那個來歷不明的父親,是外太空來的,你當時想不到,後來你又曾好好去唸過一點書,現在應該明白了。”卓長原來後來曾“好好去唸過一點書”我知道白老大自己本身,有多個博士的頭銜,他肯說一個人曾“好好念過一點書”那一定是十分艱苦的一個長時期的求知過程。

卓長搖頭:“從你第一次向我提出這一點起,我就不相信,但是我還是作了最徹底的檢查,結果是:我的生理構造,完全正常。”白老大眨著眼:“或許,那外星人的生理構造,本來就和地球人一樣?”卓長看有很氣憤,在這種情形下,我本不便表示什麼意見,白素搖著頭:“爸,你胡扯些什麼,聽老爺子講下去。”白老大擺著手:“我才不要聽,他那個初戀情人,失蹤了五年,一點也不稀奇,沒有什麼神秘,是叫外星人抓去了。”卓長發出了一下悶吼聲,對白老大怒目而視。白老大卻毫不在乎地擺著手。我生恐這兩位老人家之間的友情雖篤,但了難免會在這種情形下起衝突,所以忙道:“還是聽老爺子說下去的好。”白老大笑著:“老不死,我沒說錯吧,這兩個小娃子,會聽你的故事,哦,對了,他那塊白玉,你們見過了沒有?”我和白素一起點頭,白老大的神情,也不再那麼胡鬧,他側著頭:“這塊白玉,是十分奇怪的另一點。質地那麼純正的白玉,古代極其罕見,一有發現,普通人敢保留,大都是獻給當時的君王,那是宮廷中的東西。”我道:“就算是屬於當時君王,傳至今,也沒有什麼特別。”白老大道:“這塊白玉,我曾經花過一番工夫研究,雕刻在兩千兩百年前完成,大抵是秋戰國,秦始皇的時代。而且這塊白玉未曾入過土,一直在活人的手中傳,這一點也相當罕見,一般來說,這樣的美玉,都會陪葬,因為古人相信美玉會使死人的靈魂得到好運。還有,上面刻的是虎紋,若是君主自己佩戴,不會刻虎紋,大都刻龍紋或(此字不詳)形紋。”我攤了攤手:“我看不出致力研究這塊白玉,有什麼大作用。”白老大用手指著自己的右額:“這是我的判斷,小衛,我年紀雖大,頭腦並沒有退化,我到,這塊白玉,是一個重要的關鍵。”我沒有再說什麼,但是心中並不以白老大的話為然。我向白素望了一眼,白素皺著眉在思索。

(後來,事實證明白老大的話,十分有道理,那塊看來和整件事並沒有什麼關係的-玉,是整件事中的一個重大關鍵。)白老大伸手,在卓長的肩頭上拍了一下:“作為外星人和地球人的兒子,也沒有什麼不好。很多說法是,各種天神,就是各類外星人,那麼,你就是天神的兒子。”卓長揮著手:“去!去!去!”白老大舉起雙手,向後退去:“你不覺得自己已經九十三歲了,還那麼壯健,單是這一點,已經和地球人的生理狀況有所不同了麼?”卓長“哼”地一聲:“百歲以上的人多的是,有啥稀奇的。”這時,我的心中,也著實疑惑。

白老大的話,雖然用開玩笑的口吻講出來,但是仔細想想,也未必全無道理。

卓長的父親,來自外星,在地球生活了十年後又走了,這是一個十分簡單而可以接受的解釋!為什麼他特別擅長養馬?也可以說成是那個星球上的人本就會養馬。

當我想到這一點時,我不苦笑了一下,白素剛才說:“像是某位喜歡執筆…的人筆下的外星人。”這種想法,雖然有可能,但不免太規律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