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清揚婉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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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頓好劉病已,霍光身上的衣裳也被孩子蹭得皺巴巴的,他只能換了衣裳再趕往上官家。
一見霍光,上官家的奴僕便是一驚,卻沒忘禮數,匆忙將他往裡,還不住地說著恭喜的吉祥話。
進了女婿的居處,看到東廂房門的右側掛了一條鮮紅的佩巾,霍光輕輕點頭,出一抹微笑。
——子生,男子設弧於門左,女子設帨於門右。
一般人家總是盼著一舉得男,女兒在夫家的地位便大抵穩固了。霍光卻是無所謂,反正女兒還年輕,母子平安最重要。
不過,想到子之前經常唸叨的那些話,霍光倒是擔心子會不會失望,一時倒是在中庭躊躇不行了。
“夫君回來了。”東廂房門拉開一扇,東閭氏走了出來,一臉喜悅的笑容“所以說早不如巧,今恰是負子之期,夫君若是早歸一,還見不到呢!”——子生,三始負子。
按習俗,孩子出生三,行落臍炙囟禮,去除身上殘餘的臍帶,燻炙囟頂,表示新生兒從此脫離孕期,進入嬰兒時期。
聽了子的話,霍光不由也笑了:“幸君可安好?”
“安好!”東閭氏輕笑“外孫也好。”言罷側身讓霍光入室。
東廂之中。重重錦帷全都放下。燻爐裡燃著惠草。淡淡地香氛卻沒能壓下血腥地味道。霍光不皺眉。卻也知道。這是必須地。
在內寢地帷簾外止步。霍光在婢女擺好地獨榻上坐下。東閭氏一人進了內寢。片刻之後。小心翼翼地抱著一個襁褓走了出來。
“夫君。來看看小兮君。”東閭氏在丈夫身邊坐下。讓丈夫可以看清嬰兒地小臉。
紅撲撲地小臉乎乎地。粉櫻地小嘴與小巧卻微翹地鼻子點綴其中。看著就是討人喜歡地可愛。因為嬰兒還在睡。只能看到輕顫地羽睫上。兩條彎彎地細眉宛若新月。清新秀氣。
霍光第一次得孫兒。心情本就愉悅。再看到這麼粉粉地嬰兒。哪有不喜歡。雖然礙著禮儀。不能抱孩子。但是。他還是忍不住伸手。輕輕地點在外孫女地鼻尖上。輕輕柔柔地碰觸帶來地陌生覺。讓嬰兒地小臉皺了兩下。
東閭氏連忙移開嬰兒。哭笑不得地看向丈夫:“夫君…”——都多大年紀了?又不是第一次看到孩子,至於這般逗嗎?
霍光收回手,輕笑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隨即道:“這孩子長得好!”取了父母的優點,卻不是那種太過驚異的漂亮,而是讓人舒服的清秀。
——太過驚豔未必是福。
彷彿是想到了什麼,霍光微微皺了一下眉,隨即又舒展了,專心地看著嬰兒。東閭氏也在看外孫女,因此,沒有注意到丈夫那一瞬間的神變化,只是隨口附和:“夫君還沒有看到這孩子的眼睛呢!見到必會更讚的。”霍光只當子是愛屋及烏,便笑呵呵地附和著,卻沒有上心,隨即起身走到帷簾邊低聲問了女兒兩句。
聽到聲音,確認女兒無大礙,霍光才算徹底放心,又代了子兩聲,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便準備告辭離開,卻忽然察覺到一些不對,不皺著眉問子:“怎麼只有你在這兒?”按道理,上官安的母親也該在這兒。
東閭氏聽出丈夫話中的意思,連忙解釋:“大家去安排明接子的事情了。”將孩子從產室接至居處,必須擇吉而行,雖然是女孩,而不是長子,但是,祭祀卜吉等必不可少的程序還是要走的。上官桀是太僕,今乘輿返駕,必是一通忙碌,上官安是羽林郎官,更是脫不得身,一應事宜都要上官家的女君安排。
想明白,霍光也就釋然了,又叮囑了一番表禮的事情,便跟女兒道別。東閭氏將外孫女送回內寢,便出來送夫君離開。
“我剛剛聽你喚外孫‘兮君’,誰取的?”與子走出東廂,霍光才問起這事。
女孩沒有男孩那麼多的規矩,但是,取名這種事還是不應由母親作主的。
東閭氏笑道:“女兒喚的小字,不是正經的名。幸君不是不知禮的。”霍光輕輕頜首:“是哪個字?”東閭氏想了一會兒,不是很確定地道:“當時,幸君唸叨什麼…清揚婉兮…”霍光不一愣,隨即搖頭失笑,對子道:“我還有兩才休沐,左右家裡無事,你便在此陪陪女兒吧!”東閭氏聞言便欣喜,剛要答應,又搖頭道:“顯姬免身不及三月,家裡還是要有人關照的。”去年歲末,顯姬為霍光生了一個女兒。
霍光卻是不在意,隨口道:“一兩天,能有什麼事?”見子還要反駁,便溫和地低語:“幸君的身子不好,我看她那位家姑也不是易與之人,你在這兒,那位大家當有幾分顧忌。”聽丈夫這般,東閭氏立時便應承了,畢竟,她只有這麼一個女兒,至於顯姬…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生育!
待霍光快出後院時,上官桀的子才匆匆趕來,與霍光賠罪,連道不是。霍光卻是沒心情她這麼個婦人計較,客客氣氣地漫應了兩句,便告辭離開。
登了車,直往建章而去,霍光不又想起女兒給外孫女起的小字。
“…野有蔓草,零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輕聲低了一遍,霍光忍不住搖頭,不明白女兒怎麼會想到這麼一句。
——聽起來倒像是心有所屬似的…
這個念頭剛閃過腦海,便讓霍光再度失笑。
聽完母親的話,霍幸君不一怔,抱著女兒的雙臂不由一緊,惹來女兒手舞足蹈的抗議。
“為人母了還這般莽撞!”東閭氏忍不住輕斥了女兒一句,待看見女兒有點茫然的神,才驚覺不對。
“幸君…”
“沒事!”霍幸君立時回神,微笑著回應母親。
東閭氏見狀,也不追問,笑著問女兒可要休息,待女兒擁著外孫女躺下,睡著了,才輕手輕腳退出內寢,正與剛進門的上官大家遇上,兩人便到屋外,輕聲商量明的接子移室的諸項事宜。
內寢中一片寂靜,摟著女兒的霍幸君雖然緊閉著雙眼,卻並沒有睡著。
纖細的手指擱在女兒的頸後,覺著女兒柔軟的胎髮,霍幸君覺自己的思緒又回到了那個冬的午後…
史良娣的寢殿中,得知皇孫所幸宮人有孕的太子在欣喜之後,一臉遺憾地看向她,又是關切又是期待地道:“幸君,快點生個孩子吧!若是女兒,就給我做孫媳!”她又羞又惱,實在不知如何應對這個素來關愛自己的儲君,還是史良娣拍著她的肩,為她解圍:“太子是長輩,哪有這樣說話的?再說,太子知道一定是男孫嗎?”劉據伏在憑几上悶笑:“沒關係,總會有一個男孫能娶她的女兒的!”這下連史良娣都詞窮了。她也是腦中靈光一現,肅然正地對劉據道:“太子信諾。後,妾小女不堪他人室,定致太子家!”史良娣愕然,隨後抬手以袖掩面,卻掩不住那一聲聲壓低的笑聲,劉據也是愣了一會兒,才將雙肘支在憑几上,雙手抵在頜下,困惑地道:“幸君,你與上官安的女兒能不堪到何種地步?”霍家人的容貌都是絕好,上官家怎麼說也是形容端正,能差到什麼地步去?
她卻是早已有了主意,一本正經地道:“妾不知先大母的形容,家姑…”她沒有說下去,不過,意思已經明瞭——上官桀的子著實沒什麼姿可言。
見史良娣附和地點頭,劉據撫額呻:“不會那麼巧吧…”那是徵和元年的初冬,長安城尚未經歷閉城門大索十一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