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鹽鐵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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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六年,二月,天子詔丞相、御史問郡國所舉賢良民所疾苦、教化之要賢良、文學對:“竊聞治人之道,防
佚之原,廣道德之端,抑末利而開仁義,毋示以利,然後教化可興,而風俗可移也。今郡國有鹽、鐵、酒榷,均輸,與民爭利。散敦厚之樸,成貪鄙之化。是以百姓就本者寡,趨末者眾。夫文繁則質衰,末盛則本虧。末修則民
,本修則民。民則財用足,民侈則飢寒生。願罷鹽、鐵、酒権、均輸,所以進本退末,廣利農業,便也。”田千秋沒有想到這些名士大家居然直指鹽、鐵、酒榷、均輸之策,一時間竟有些茫然無措了。
田千秋茫然,桑弘羊卻是然大怒。
——立鹽、鐵、酒榷及均輸皆是出自桑弘羊的手筆。
“匈奴背叛不臣,數為寇暴於邊鄙,備之則勞中國之士,不備則侵盜不止。先帝哀邊人之久患,苦為虜所繫獲也,故修障,飭烽燧,屯戍以備之。邊用度不足,故興鹽、鐵,設酒榷,置均輸,蕃貨長財,以佐助邊費。今議者
罷之,內空府庫之藏,外乏執備之用,使備
乘城之士飢寒於邊,將何以贍之?罷之,不便也。”桑弘羊就坐在丞相的左手邊,眉頭緊鎖,目光嚴厲,冷冷地否定了賢良、文學的提議。
提及先帝已經有警告那些賢良、文學的意思,畢竟,大漢還有一個腹誹罪的先例在,只可惜這些自許小民代言人的賢良、文學卻是毫不退縮——當然,話說回來,大漢還從來沒有因為誰對朝廷的政策存有異議便治罪的先例,對於這些深孚民望的名士大家來說,御史大夫的憤怒不值一提。
“孔子曰:‘有國有家者,不患貧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安。’故天子不言多少,諸侯不言利害,大夫不言得喪。畜仁義以風之,廣德行以懷之。是以近者親附而遠者悅服。故善克者不戰,善戰者不師,善師者不陣。修之於廟堂,而折衝還師。王者行仁政,無敵於天下,惡用費哉?”說這話的顯然是儒生。只是聽到這番大義凜然的言辭後,不僅桑弘羊連聲冷笑,便是素來溫和愛民的丞相田千秋也是頻頻皺眉。
——什麼叫站著說不疼?
——“王者行仁政,無敵於天下”這種話就是最典型的!
——仁政若是有用。太宗孝文皇帝時。漢家哪來地烽火甘泉之危?
不過。這些話自有桑弘羊來說。田千秋緊皺地眉頭在聽到桑弘羊出聲後。便緩緩舒展。
“匈奴桀黠。擅恣入。犯厲中國。殺伐郡、縣、朔方都尉。甚悖逆不軌。宜誅討之
久矣。”桑弘羊是商賈之子。素來最注重實際。而武帝也是如此。這般虛偽地大義之辭實在是讓他覺得匪夷所思。因此。語氣竟不由緩了下來不再冷厲
人。而是帶上了幾份嘲諷。
“諸君恐難被堅執銳。有北面復匈奴之志。又罷鹽、鐵、均輸。擾邊用。損武略。無憂邊之心。於其義未便也。”田千秋低頭。掩去眼中一閃而逝地笑意——桑弘羊就差指著說話地那位文學。痛斥他叛國了!
“古者。貴以德而賤用兵。孔子曰:‘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今廢道德而任兵革。興師而伐之。屯戍而備之。暴兵師。以支久長。轉輸糧食無已。使邊境之士飢寒於外。百姓勞苦於內。立鹽、鐵。始張利官以給之。非長策也。故以罷之為便也。”(注)又是一個託古言今地地儒士。
田千秋忽然覺得這些賢良、文學的言論頗為刺耳。
——貴以德而賤用兵?
——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
——既來之,則安之?
田千秋開始明白,孝武皇帝為什麼一面推崇儒家,一面對信奉儒家的士大夫本不予重用了!
——都是一幫只會喊仁義口號的書生!
——真論愛民、忠直,還比不上信奉黃老無為之學的人!
——城彼朔方、列郡祁連的功業俱在眼前,他們卻一轉頭,眼睛只盯著:花國庫裡的錢沒有?!賦稅嚴苛了沒有?!
——有?!那就是橫徵暴斂!那就是勞民傷財!那就是置民生疾苦於不顧!
——白登七!烽火甘泉!侵邊擾民!這些全是漢帝文德不修的緣故?!
——興師而伐之,屯戍而備之,是靡費天下!弱女和親,厚幣重賂,北去大漠的不是他家女人,送給單于的不是民脂民膏?!
田千秋也開始覺得惱火了。
其實,去年詔郡國舉賢良、文學,田千秋是極力贊同的。
他覺得,泱泱大漢豈會無才俊大家?朝廷聘以禮,命郡國舉賢良、文學,以問民生,應當總會有幾個大才,能助朝廷定國之長策。昔孝武皇帝幾次下詔求賢良,群士慕向,異人並出,所以,朝廷上下才會名士雲集。
想想孝武皇帝時的群臣,儒雅則公孫弘、董仲舒、兒寬,篤行則石建、石慶,質直則汲黯、卜式,推賢則韓安國、鄭當時,定令則趙禹、張湯,文章則司馬遷、相如,滑稽則東方朔、枚皋,應對則嚴助、朱買臣,歷數則唐都、洛協律則李延年,運籌則桑弘羊,奉使則張,將率則病…那是何等的局面?再看看如今的朝廷,主少國疑,公卿百官,文武之數,何及先帝時的一二?
他沒有想到,這些賢良、文學卻盡來這些虛辭,所指還是鹽、鐵、酒権、均輸這些先帝策定的國策長計。
——他們輕飄飄一句“不便,請罷之”所說的道理,好像所有事情都是不需代價便可以輕易解決的!
——漢不必興師,不必屯戍,匈奴自會慕天子仁政而來,四夷自會不戰而賓服,邊民自會安居樂業不受異族刀兵?!
田千秋對天子詔令的這件差事已經毫無興趣了。
——明擺著就是毫無意義的辯論而已。
——天子也罷,大將軍也罷,都不可能罷鹽、鐵、均輸之事…最多也就是為了安撫一下,罷酒榷…畢竟,如今國庫空虛,充實都來不及,哪裡可能再斷收入來源?
——若是天下太平也就罷了,可是,如今的情況是,主少國疑,四方蠻夷無論之前臣服與否,此時皆虎視眈眈,兵備如何能罷?
雖然對桑弘羊的斂財運籌之能不甚歡喜,但是,田千秋很清楚,若無桑弘羊策定鹽、鐵、酒榷及均輸諸事,但斷不會有遠逐匈奴、平定四夷的功業。
——哪個天子不喜歡文武功勳?
——哪個天子會捨得放棄自己的錢財來源?
——若是從民生疾苦上說,倒還真有幾分大義,可是,這些賢良、文學卻說得好像這一切都是先帝用兵造成的,卻半點不提先帝用兵的意義,好像先帝只是為了自己的功業而窮兵黷武一般!
——簡直是荒謬至極!
田千秋心裡頓時將這一次郡國所舉的賢良、文學歸作不通時務的迂腐好名之輩。
既然有了定論,田千秋也就沒有再關心桑弘羊與賢良、文學的爭論,心思轉而開始思索今年的播諸事。
——好容易趕上兩年沒有天災的好年景啊…一直到長史委婉提醒老丞相時間已不早了,田千秋才出聲打斷了正在慷慨陳詞的賢良、文學的話:“今便到此為止吧,諸君之義下次再續。”言罷便攜了桑弘羊的手走出館舍,還不忘讓長史將記錄諸人發言的文書帶上。
“君侯這是去哪兒?”被田千秋拉著同乘一車的桑弘羊,發覺田千秋的朱輪皂蓋雙朱轓車並未行往丞相府,不由一愣。
田千秋正扶著銅較,閉目養神,聽到這句問話才睜開眼:“大將軍府。”
“君侯何意?”桑弘羊不由緊張“君侯方才一言不發,可是認同那些賢良、文學之議?”田千秋沒有想桑弘羊居然這樣想,不怔忡了一會兒,待他反應過來,看著臉
愈發難看的桑弘羊,不由連忙搖頭:“御史大夫誤會了。”
“請教君侯!”桑弘羊難得在田千秋面前低頭,如此謙卑的姿態讓田千秋又是一愣。
雖然是丞相,但是,先帝立內朝分相權,丞相的權力早已被削弱,因此,臨終託孤之際,先帝本沒有想到田千秋這個丞相,受詔輔幼主的全是內朝重臣,當時剛遷為御史大夫的桑弘羊亦在其列。
桑弘羊素來以顧命輔臣自居,哪裡會將一個沒有實權的丞相放在眼中?
愣了片刻,田千秋連忙將自己的失態掩飾過去,輕笑著道:“大夫誤會了,僕雖不通食貨錢財之事,但是,也知道大夫為國興利,功莫大焉。鹽、鐵、酒権、均輸皆國之長策,豈可因議論而廢?”這一番話說得桑弘羊頓時渾身舒坦,頗有些飄飄然了。
田千秋瞥了桑弘羊一眼,笑了笑,繼續道:“然,郡國奉詔舉賢良、文學,其議亦不可無視,此事如何定奪,僕以為必須請教大將軍。”
“君侯所言甚是!”桑弘羊連聲附和。
田千秋拈了拈面前花白的鬍鬚的,沒有說話。
田千秋想得沒有錯,但是,到了大將軍府,卻被佐史告知:“大將軍一早便出城,至今未歸。”
“何事?”田千秋訝然於自己的毫不知情。
“我都忘了!”桑弘羊忍不住拍了一下腦門“今子卿一行應當抵長安才是!”佐史躬身應道:“正是,天子詔蘇君奉一太牢至先帝園廟,大將軍接詔便出行,雲其在渭北
蘇君。”注:賢良、文學與桑弘羊的話都出《鹽鐵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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