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再劫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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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凌燕飛睡得很踏實,雖然他沒有去赴約,但是他料定馬如龍絕不敢半夜三更跑進孝王府來找他,事實上他沒料錯,一夜安穩過去,馬如龍果然沒來。
他認為大格格怡寧一大早會來,馬如龍也說不定會跟大格格怡寧趕個前腳後腳。這,他料錯了,他起是起來了,可是他待在屋裡沒出去,大格格怡寧沒來,馬如龍也沒見人影,馬宏卻來了。
馬宏手裡拿筷子般細的銀針,進來叫聲“大哥”就把銀針往他眼前一遞,那銀針烏黑!
凌燕飛臉一變,站起來往外就走。馬宏轉身跟了出去。
兩個人快步往廚房走,凌燕飛道:“什麼裡頭?”馬宏道:“醬裡頭。”凌燕飛忽然兩眼一睜道:“兄弟,大小廚房的飯菜都送出去沒有?”馬宏一聽這話也明白了,忙道:“大廚房的飯菜已經送出來了,小廚房的恐怕要遲些。”凌燕飛道:“兄弟,你去見一個通知一個,也讓他們轉告,飯菜不能碰,我這就趕到廚房去,待會兒咱們在大廚房見,快去。”馬宏當然知道事態的緊急跟嚴重,答應一聲,飛奔而去。
凌燕飛趕往了小廚房,還好,他剛趕到小廚房,丫頭、老媽子剛端著飯菜出來,凌燕飛當即就攔住了他們,道:“上房的飯菜等會兒再送,還有,沒我的話任何人不許碰飯菜。”孝親王府裡如今誰不認識這位凌爺?誰都知道他跟王爺的親子侄一樣,連王爺都聽他的,誰敢不聽他的。丫頭,老媽子嘴裡直答應,連問都沒敢問,端著菜飯要回廚房去。
“慢著。”凌燕飛攔住了她們,伸手向個丫頭道:“姑娘頭上的銀簪請借我用用。”那丫頭一臉詫異,但沒多問,忙拔下頭上的銀簪雙手遞了過去,凌燕飛接過銀簪,掀開漆木盤裡的那些蓋碗,一碗一碗的試。別的都沒事兒,當凌燕飛把那銀簪放進一碟醬裡的時候,銀簪變黑了。
這碟醬是孝王爺吃的,福晉早上一碗蓮子湯就夠了,王爺每天早上非吃燒餅夾醬不可,這麼一來,誰都知道凌燕飛所以攔住往上房屋送飯菜,是因為飯菜裡有毒了。
丫頭,老媽子嚇得臉上都變了,有個丫頭膽小,把整個盛粥的小瓷盆兒都掉了。
凌燕飛把銀簪還給了那名丫頭,剛要說話,廚房裡出來了徐師傅跟黃媽,上房的飯萊都出自他倆之手。摔盆兒聲驚動了他倆,他倆出來就問,黃媽一見摔了盛粥的盆兒,馬上就埋怨了起來。
徐師傅則衝凌燕飛哈了,陪笑問道:“凌爺,您早啊,有什麼事兒麼?”凌燕飛回了他一聲“早”然後問道:“徐師傅,這醬是什麼時候買的,誰去買的?”徐師傅兩眼微睜道:“怎麼了,凌爺,小廚房的菜一向都是我去買的,可是今兒個我人不大舒適,偷了點兒懶,菜是大廚房的王師傅代我買的。您問醬是…”凌燕飛道:“醬裡有毒。”徐師傅大驚失,急道:“醬裡有毒?這,這…”黃媽也顧不得埋怨那個丫頭,忙湊過來問了起來。
凌燕飛沒工夫多解釋,含含混混說了幾句,吩咐上房的飯萊重做之後就匆匆地趕去了大廚房。
馬宏已先到大廚房了,他在大廚房門口等著,大廚房的七八個也都在,顯然馬宏已經攔過他們了。
凌燕飛一見便問;“飯菜有沒有人動過?”馬宏道:“還好趕得早,都攔住了。”凌燕飛道:“別的菜裡都試過了麼?”馬宏道:“都試過了,只醬裡有病。”這時候大廚房的王師傅忍不住問道:“醬怎麼了,凌爺?”凌燕飛道:“王師傅,聽說今兒個的菜是你買的?”王師傅道:“是啊,是我買的,怎麼了,凌爺?”凌燕飛道:“王師傅,醬裡有毒。”七八個人臉上都變了,王師傅一雙眼更睜得老大:“醬裡有毒,這,這怎麼會…”凌燕飛道:“王師傅,府裡押著幾個重犯,有人不但想毒死這幾個重犯滅口,而且還想毒死全府的人,要不是我事先想到,早有提防,恐怕這時候大家都中毒了。”王師傅的臉馬上白了,嚇得直哆嗦忙道:“凌爺,我跟王爺十幾二十年了,您不會懷疑是我…”凌燕飛道:“王師傅,府裡的人都是跟了王爺多少年的老人了,我相信不會有一個有問題的,我不會、也不敢懷疑任何一位,我只問問,王師傅你這些醬是在那兒買的?”王師傅道:“萬福樓,府裡吃的醬,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是在他們那兒買的。”凌燕飛道:“這麼說,王師傅跟他們很了?”王師傅忙點頭說道:“、、得很,凌爺,這不是等閒事兒,我本不敢多說話,可是就因為大夥兒很,我敢說萬福樓絕不會在醬裡下毒,尤其是對咱們…”凌燕飛道:“老招牌,老字號了,誰也不願砸自己的生意,何況這是殺頭抄家的大罪,我也認為他們不會,不過醬裡有毒是實,下毒人的用心也很明顯,這件事事關重大,我不能不查一查,這兒沒諸位的事兒了,諸位忙去吧,除了醬不能碰之外,其他的都可以放心吃喝,諸位請吧。”他沒容王師傅多說,帶著馬宏走了。拐過彎去,他停步拉住馬宏,道:“兄弟,你監視著大廚房,別動聲,我去見王爺去,只要有異動,務必要制住人,防他自絕。”他把馬宏留下來,自己直奔上房見孝親王去了。
孝親王八成兒是餓了,等急了,在上房屋正打算讓人催飯去,這時候正巧凌燕飛進了上房,他進上房便道:“您別讓人催了,是我到小廚房把飯菜攔住了。”孝親王愕然說道:“你把飯菜攔住了?怎麼了?”凌燕飛把馬宏的發現,以後處理這件事的經過說了一遍。
孝親王一聽臉上就變了,一拍桌子道:“好大膽的福康安,他要造反了,這…”凌燕飛道:“您認為是福康安下的毒手?”孝親王道:“除了他還有誰,我這就找他去,燕飛,叫他們給我備轎。”凌燕飛站著沒動,道:“您這就找他去?”孝親王道:“嗯,快叫他們給我備轎去。”凌燕飛道:“王爺,他要是不承認您怎麼辦?”孝親王兩眼一睜道:“不承認?由得了他?你想想看,不是他還有誰…”凌燕飛道:“我不用想,我也認為他脫不了關連,他不但想殺魯天鶴滅口,甚至想毒殺孝王府每一個人,只是,王爺,您應該知道,沒證沒據奈何不了人。”孝親王呆了一呆,一拍桌子道:“氣死我了,這真氣死我了,這還得了,這還得了,這簡直無法無天,他簡直是要造反他…”凌燕飛平靜地道:“王爺,用不著生這麼大的氣,這種事您早就該料想得到,狗急了跳牆,這一定的,您請平心靜氣,把這件事給我辦,現在最重要的是抓他的證據給他一個罪狀,就多一分扳倒他的希望,固然咱們掌握一個魯天鶴已是能致他死命,但多一個總是好的…”頓了頓道:“您告訴我,大廚房裡那位王師傅人怎麼樣,是不是可靠?”孝親王道:“王添喜?跟了我十幾二十年了,他不會。”凌燕飛道:“大廚房的王師傅沒有問題,中廚房的徐師傅當然更不會有問題了。”孝親王道;“不會,不會,都是跟了我多少年的老人了,這些人家裡往上數三代我都清楚。”凌燕飛微一點頭道:“好了,那麼這件事兒您就別管了,上房的飯菜我已經讓小廚房重做了,一會兒就送來,今後為慎重計較,您跟福晉手邊不妨預備個銀器,無論什麼毒都瞞不過銀器的。”辭出了上房,他找到了馬宏,馬宏告訴他王師傅沒吃飯,一個人回屋去了,正在屋裡哭呢。凌燕飛聽得怔了一怔,當即就帶著馬宏趕到了王師傅的住處。
王師傅的住處在大廚房後頭,-排好幾間,王師傅單住在頭兒一間。這當兒門關著,關的緊緊的,但卻聽得見飲泣聲,而且裡頭還有砸什麼似的“噗通”
“噗通”的直響。
凌燕飛走過去抬手敲門叫道:“王師傅,王師傅。”屋裡的飲泣聲馬上聽不見了,只聽王師傅在裡頭問了一聲:“誰呀?”凌燕飛道:“我,凌燕飛。”王師傅在裡頭“哦”了一聲,過來開了門,王師傅躬身哈陪笑直往裡讓,他臉上沒見淚漬,想必已經擦掉了,可是他的鼻頭卻紅紅的。
他把凌燕飛及馬宏讓坐下,然後陪著強笑問道:“您二位有什麼事兒麼?”凌燕飛道:“我聽馬兄弟說王師傅一個人躲在屋裡難受,飯也沒吃,特意來看看,王師傅,你可別誤會,沒人懷疑你,這件事關係重大,我不能不查一查,你要原諒。”王師傅急了,臉都脹紅了,忙道:“你這不是折我麼,您這不是折我麼,您這麼說,叫我怎麼當得起,您別誤會,我只是心裡難受,我跟王爺多少年了,王爺待我這麼好,府裡的大夥兒也都跟一家人一樣,今兒個…這幸虧讓您跟馬爺發現了,要是您二位發現得遲,我這不是親手殺了王爺、福晉跟大夥兒麼,我就是把自己千刀萬剮也贖不過這個罪來啊,這今後叫我拿什麼臉見王爺、福晉跟大夥兒。”凌燕飛拍了拍他,勸說道:“王師傅,你也用不著這樣兒,俗話說的好:‘人有失神馬有亂蹄,吃飯沒有不掉飯粒兒’,‘百密有一疏’,再小心,再仔細也會出錯,何況這是有人暗中下手,存心害人,本不算你的錯,連我們這些成年過刀口舐血生涯的江湖人,都難躲那暗地裡的冷箭,你又何必過於自責,好了,過去的事兒不提了,吉人有天相,好在府裡上下並沒有什麼損失,已算是有驚無險,不幸中的大幸,現在我有幾句話問問你,你坐下,咱們慢慢說。”王師傅坐了下去,一拳砸在自己掌心裡,道:“王爺、福晉常待人這麼好,這不知道是那個絕子絕孫的東西竟昧起良心幹出這種事兒來…”凌燕飛道:“論私,王爺、福晉平素待人好,論公,王爺嫉惡如仇,剛正不阿,就因為這八字嫉惡如仇,剛正不阿,在官場上難免得罪小人,這是誰下的毒手,王爺跟我都猜著了八成兒,可是沒證沒據奈何不了人,我現在找的就是證據,所以有些話我要問問你。”王師傅睜圓了眼,忙道:“凌爺,您只管問,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要能抓住證據,找出那絕子絕孫的東西來,讓我上刀山,下油鍋我都幹。”凌燕飛笑笑說道:“那倒沒這麼嚴重,用不著王師傅你上刀山,下油鍋,你只告訴我今兒早上你是跟萬福樓誰買的,這個人平素怎麼樣,今兒個你去買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異狀就行了!”王師傅道:“我是跟萬福樓-個姓王,叫王泰順的夥計買的,我們是同宗,他老跟我套近乎,所以每回我都找他切,王泰順在萬福樓幹了不少年了,一個人,到現在還沒有成家,人算不錯,可就有兩樣子病,一個賭,一個嫖,辛辛苦苦掙那幾個錢,全送到這兩樣上頭了,大夥兒都勸他把這兩樣戒了,攢幾個錢成個家,可是他就是戒不了,至於今兒早上我去買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異狀…好像沒有什麼,他只是沒留神把手指頭切了塊去…”
“夠了,”凌燕飛含笑站起,道;“你歇著吧,我這就上萬福樓去一趟看看去,心放開點兒,別再難過,也別再自責了,怎麼說這也怪不到你頭上來。”他帶著馬宏出了王師傅的屋,馬宏道:“大哥這就上萬福樓去?”凌燕飛道:“我去一趟看看,要是這個王泰順有問題的話,可能他現在已經不在萬福樓了,我總得找到他,他是個重要的關鍵人物,我還得快一點兒,去遲了就算能找到他,怕也只能找到一具死屍。”馬宏道:“我跟大哥去。”凌燕飛道:“不,孝王府這些人經驗不足,也都不是辦事兒的人,你得留下來照顧魯天鶴跟孫太和兩人,防他們計中藏計把我調出去,然後下手來搶人,王爺那邊兒你不用管,我會找人去請安貝勒來保護王爺,你千萬要小心,魯天鶴跟孫太和等於是在福康安要害上的兩把刀。”馬宏揚眉說道:“我知道,您只管放心去辦您的,魯天鶴跟孫太和倘若有任何差池,我提著腦袋見您。”凌燕飛拍了拍他道:“兄弟,沒那麼嚴重,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你多小心就是。”他走了,臨走派人給安貝勒送信兒,要安貝勒火速趕來孝王府找馬宏。
口口口萬福樓這個鋪子相當大,也的確是老招牌,老字號,門口幾乎擠得水洩不通,鋪裡五六個夥計都忙不過來。
凌燕飛好不容易擠了進去,萬福樓的胖掌櫃招子亮,其實在京裡做這行生意這麼多年,又是出了名的大店,什麼樣的主顧沒見過?
他躬身哈陪著滿臉笑了過來;“您今兒個要點兒什麼,來個攢盒還是現切?”會做生意,即使是頭一回光臨,他也把你當成老主顧!
(按:北平人管醬、薰雞之類的食總稱之曰盒子菜,是因為醬肘子鋪中有配好切好的盒子、蘇盤出售,盒子,在明、清兩代稱攢盒,蘇盤跟盒子大同小異。)凌燕飛道:“我不買盒子菜,我來找個人…”目光一掠那五六個夥計道:“那位是王泰順?”那年頭做生意向來講究和氣,不買東西也不要緊,照樣躬身哈陪笑臉:“王泰順今兒個不在鋪子裡,您貴姓,找他有什麼事兒麼?”凌燕飛一見這五六個夥計沒一個包指頭的,情知王泰順不在裡頭,他心裡已經有了八分譜兒了。
看看鋪裡買盒子等的情形,到現在還沒事兒,他也明白偌大一個醬肘子鋪,只賣給孝王府的那塊有問題。
他當即說道:“我也姓王,找王泰順有點兒私事兒,掌櫃的可知道他上那兒去了?”胖掌櫃的陪笑說道:“是這樣兒的,他今兒早上切的時候不小心,把手指頭切下塊來,不過藥包上了還疼,所以今兒個我就沒讓他幹活兒…”凌燕飛道:“他回家去了?”
“不,”胖掌櫃道:“他還沒成家,長年住在店鋪兒裡。”凌燕飛道:“那麼他現在…”胖掌櫃道:“出去了,他沒說上那兒去,我也沒問,我看八成兒是找大夫看手去了,說不定一會兒就回來了,您坐會兒,喝杯茶。”他轉身就要去搬椅子。
凌燕飛伸手攔住了他,道:“謝謝,生意正忙,不打擾了,我改天再來吧。”胖掌櫃道:“那…您府上住那一城,等他回來我讓他看您去!”凌燕飛道:“掌櫃的,可否借一步說話。”他往裡指了指。
胖掌櫃忙道:“行、行,您請,您請。”他們倆進了裡頭,沒多大工夫之後又出來了,凌燕飛在前頭走,胖掌櫃的跟在後頭,只是臉有點發白,他一直把凌燕飛送到了門口,凌燕飛走了,他掏出手巾來直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