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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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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無際的黃沙,綿綿無盡的路,景是荒涼的,極目遠眺看不見一個人,蔚藍的天空顯得那麼高,那麼空曠,即使偶而飄過的白雲,也是那麼匆匆,大概白雲也怕這兒的寂寞與空虛,無意留駐。

路,經過千百年來,億萬旅人的踐踏,無數馬蹄車輪的輾壓,已經變得很結實,很結實了。

路雖是沙粒與泥土混合鋪成的,但路面卻是無數人的血汗合了泥沙而成,血汗使泥沙結合得那麼密切,幾乎已成為一體,展延成無盡的路。

一片無盡的黃,連生長在上面疏落而乾枯的茅草也是黃的。

黃,枯,原是死死的顏,然而在這大漠上卻不是的,這一片黃卻孕育著生命。

拔起一棵草來就知道了,枯黃的草莖中,包含一小株青綠的翠芽,也許這葉苗也是黃的,卻不是那種枯黃,那是帶點白,帶一點綠的黃,生機就保藏在這一點葉芽中,只等一場雨,得到雨水的滋潤,生機立刻就蓬地生長出來,這一點黃,立刻就能變成一片充滿了生意的翠綠,細小的葉芽,很快就會長成兩三尺高的綠葉。

這些葉子很快的又會被大漠上的烈炙去水分,被掠過的強風帶走光潔,掩去翠綠,再度變成枯黃,但是在它的部,早已萌發了另外一點的葉苗。

“人生一世,草長一秋”這句話不適用於大漠,這兒的草生命都很長,假如沒有意外,它們能永遠地生活下去,一年,兩年,十年,百年。

這是祁連山聽一個老牧人說的。

“在大漠上,一棵牧草可以永遠不死,因為它的生機不是長在地面上的葉子與草莖,而是託在深入地下的上,大漠上的牧草可以高到七八尺,甚至超過一丈的,可是它們的卻深入地下五六丈,七八丈,為的是能取地下的那一點水氣,保藏著那一點生機!”

“看見一叢枯黃的牧草,別以為它枯死了,它還活著,或許已經活了幾十年,它只是在休息,在等待,然後再蓬蓬地生長。還有一件奇事,在雨後,你守著一株牧草,幾乎看得見草苗的長,生長,在一夜間,一顆米粒似的芽,能長成兩尺來高的草葉。”

“在大漠上,你可以看見一條河,一座山,在一夜之間消失,或是移到另一個地方。”老牧人是祁連山家裡的一個長工,年輕時在大漠上長大生活的,知道他將要遠行大漠,所以才把自己年輕時一些生活在大漠上的經驗告訴他。

祁連山並不相信,雖然他生長的地方離大漠並不遠,但是這種近乎神話式的話使他難以相信。

前夜有一場豪雨,難得一見的沙漠豪雨,證實了一些事,老龍那個老牧人的話沒有錯,他在帳蓬躲雨,忽然聽見一陣如萬馬奔騰的喧譁,連忙起來一看,腳下不久以前還是平坦的沙漠,突然形成了一條奔騰的巨川,聲勢之浩大,不遜和他見過的黃河。

好在他紮營時還是遵照了老龍的囑咐,選了一塊隆起有二十多丈高的山石上,沒有被洪水沖走,於是他回到帳蓬裡,繼續尋夢,是被他的馬因為飢餓而嘶叫醒的,他不知那一覺睡了多久,因為他的那隻老懷錶在兩天前就壞了,但是他相信不會超過十個小時,但眼看的景全變了。

石山下奔騰的河川不見了,砂粒上乾乾的,別說是這兒曾經成為河川了,簡直不像下過雨。

身外有幾個沙丘都不見了,一削如平,唯一不變的是他不遠處走過的那條路,還是那個樣子,一端伸向他來的地方,一端伸向他要去的地方。

祁連山應該是山名,而且是西南最大的一座山,伸入大漠,綿亙到青海甘肅兩地,廣及千百里。

大疆南北,西南各地,沒人不知道祁連山的,祁雲程是個大財主,祖上做過大官,他本人則好遊俠,少年時學了一身武功,在蘭州府開設了一家天馬鏢局,天馬旗走遍祁連山,雖然那兒窩藏著不計其數的兇盜悍匪,但沒有人敢一挫天馬旗的威風。

二十年,天馬旗稱雄西南,沒有人能擊敗他,卻被物質文明擊垮了天馬鏢局,民國之後,北京的大王朝倒了下來,槍械的傳,槍手代替了鏢客行業,天馬旗的威風仍在,仍然受到綠林道的尊敬,但天馬鏢局的生意卻減少了,祁雲程乾脆收了山,在蘭州設了大風牧場,販賣由外捕來的天山野駒,施以訓練後再賣到內地去。

祁雲程是個很自負的人,一生功成名就,從無憾事,只有一件事使他略不滿,那就是唯一的獨子祁連山。

他姓祁,為自己的獨子取名祁連山,原是想兒子能繼承他的事業,但是祁連山顯然對父親的一切都沒有興趣。

祁連山長得比父親年青時還英俊一點,骨架子也壯一點,應該是練武的好材料,祁雲程把一生的武功心得教給了兒子,祁連山領悟得很快,學得也快,就是不肯下苦功去練,所以拳腳也好,那柄厚背鋼刀也好,玩起來心眼步法一點不差,卻一點也不著實。

祁雲程的子是個才女,詩詞琴棋都通,還能畫得一手好丹青,溫嫻端莊,卻把她的這些也遺傳給了兒子。

祁連山居然對文的這一套著了,跟著母親學做詩,學填詞,學畫,倒是津津有味,一點都不厭煩。

這使得祁雲程很惱火,但兒子肯讀書總是好的,只是他不希望兒子在母親身邊,學些什麼李太白,李清照,在祁連山十六歲那年,把兒子送到內地去上學堂。

祁家有的是錢,祁雲程不怕花錢,但希望兒子學有所成,二十歲,祁連山寄回第一張文憑是上海藝專的,但是祁連山沒回家,他又上杭州讀音專去了。

祁雲程不知道藝專跟音專是學什麼的,倒也無所謂,直到有一天眼一個洋傳教士談起,才知道藝專是學藝術,敢情是畫圖,音專是專攻音樂,祁雲程這才火了,每年大把銀元,寶貝兒子卻拿去學唱歌畫圖,一氣之下,摒脫一切的事務趕到杭州,把還差兩個月就畢業的祁連山硬給抓了出來,但祁連山卻遺傳了老子的倔,不讀音專可以,絕不回家養馬,他還要讀書。

說讀書是唬人的,祁連山除了對風花雪月的文字興趣,他那海闊天空的情,本就不喜歡讀書,他讀了一個學校,又換一個學校,只是愛上了大學生無-生活。

生兒如此,祁雲程直想揍人,但是看到兒子站起來比他還高半個頭以及那付灑灑的氣度,他實在打不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