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三章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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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在謝方知的身邊,姜姒半蜷著身子,一‘’錦被下蓋了兩個人。
她不去想自己白裡做過的事,謝方知夢裡約莫也不會想自己三前做過的事,他們同‘’共枕,雖不能同夢,可終究相互依偎,又汲取彼此的溫暖。
閉上眼,姜姒睡得很好。
朝野之事紛紛擾擾,終難平定,尤其是有關於謝方知種種傳言,終究叫人難以安定。
謝夫人原本應該為此事苦惱,可她卻一句話沒問過謝方知,謝方知則叫謝銀瓶暫時離京,去還在徽州的莊閒身邊。如今莊閒還在徽州,畢竟疫情嚴重,還要人照看著。而謝銀瓶與莊閒之間,未必沒有那麼一點兩點的意思。
謝方知的意思,只是將謝銀瓶避避如今京中的風雲,藉口則是去看望她昔年琴藝先生。
謝銀瓶走得很簡單,倒是也沒人管這一個‘女’子哪裡去,在如此‘亂’象紛繁朝局之中,誰人不都去議論新登基的蕭縱,而去注意一個‘女’子的行蹤呢?
蕭縱確是登基了。
誰都知道他的繼位不正常,可沒人敢置喙,只因為如今的兵權都已經到了趙藍關的手上,皇帝都死了,七皇子如今也忽然“病了”儲位空懸,關鍵時刻,章太妃終於請出了先帝爺聖旨,竟然昭告天下,原本蕭縱才是應該在當年繼承皇位的人,只是章太妃畢竟勢單力孤,雖為先皇寵妃,可無力保住蕭縱登上皇位,不得已委曲求全。
聖旨上蓋著先帝爺的印璽,也確是先帝爺的字跡,做不得假。
前朝一場奪嫡之爭到底如何,朝中也是有閣老清楚,當年若是蕭縱不站在晉惠帝這邊,晉惠帝約莫也會贏,但是過程可能不那麼輕鬆。而唯一的不同就在於,若是蕭縱不幫晉惠帝,那麼此刻就沒有蕭縱了。
事情在一個誰也沒想到的方向上轉了彎,蕭縱竟然才是當年真正應該繼承大統的人,晉惠帝反而成了謀朝篡位並且偽造先皇聖旨的忤逆皇子,還有誰敢說謝方知劍斬晉惠帝之事?
只是畢竟蕭縱與晉惠帝還有手足之情,登基之後必要責問謝乙此事。
而讓群臣不忿的卻是謝方知此人‘’詐狡猾之說辭。
謝方知也並非正面回應朝臣,反上了一道摺子,痛陳“偽帝”近年來對忠良的殘害,謝府一案終於被舊事重提,查出皇帝才是幕後黑手。
所以謝方知冠冕堂皇地在朝上說:“聖上明鑑,臣謝方知只殺不忠不義不孝不仁之人,而晉惠帝命微臣持劍斬殺兇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殺人,臣不得不殺。況,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而家父為國鞠躬盡瘁,不曾有過任何不臣之舉,更對皇上忠心耿耿,憑何遭此橫禍?正因天子不仁,無為君之德,遂天降徽州水災,兼之以時疫。如今聖上登大寶,徽州事了,四海昇平萬民和樂,乃是順天之意又兼有為君之德,臣願為聖上披荊斬棘。”當時朝野上下竟然沒人敢反駁半句,反而是謝方知猶嫌自己說得不夠殺機凜凜,甚至還轉眼直視奏本參他的幾位大臣,道:“諸位同僚與謝某同朝為官,不忠於天子,不覺得那晉惠帝罪該萬死,竟然竊國,卻反誣謝某,不知是何居心?”一頂大帽子扣下來,所有人都啞了。
其實就是謝方知自己也沒想到,章太妃手裡竟然還真的有一道聖旨。
有了這一道聖旨,一切就名正言順起來。
也就是說,蕭縱是從晉惠帝這裡奪回自己的皇位,這皇位上的也始終應該是他,現在不過是撥‘亂’反正,誰又敢說什麼?
可畢竟有人人心惶惶。
早年蕭縱在朝中得罪人,所以仇敵滿朝野,如今蕭縱忽然成了皇帝,不知道多少人是把腦袋別在帶上上朝。
謝方知則一下從‘亂’臣賊子變成了功臣,只是蕭縱說他顧念手足之情,不管怎麼說,謝方知也是殺害皇族,以下犯上,功過相抵,所以官居原職,不曾有過任何的改變。
相對比的,卻是在朝中‘亂’局之中展現出驚人掌控力的姜荀,與“識時務”迅速倒戈到蕭縱這邊,幫著梳理朝中事宜的陳防己,這二人進來可謂是加官進爵,榮華富貴,不可與他相比了。
不管是姜姒還是謝方知,對朝中的官位似乎都不很在意,至少如今多事之秋不曾過去,現在到手的東西都是虛的。
她最好奇的,約莫還是當宮中發生的一切。
也是在入冬之後的一,謝方知才開始跟姜姒說那一宮中的事。
謝方知殺了皇帝,而後宮中僵持了三,傅臣也在,但是他毫髮無傷地走了,之後對蕭縱的即位也沒有意見。
姜姒端了一碗粥上來,遞給謝方知,謝方知懶洋洋地抱著火爐接過來,又把她按在自己懷裡,喂她一口甜粥:“還在想?”
“…傅臣是怎麼回事?”這種時候竟然不趁機動手,著實不像是傅臣。
謝方知就著她方才嘴‘’碰過的勺子,自己吃了一口粥,‘腿’貼著她的‘腿’,溫香軟‘玉’摟在懷裡,眼睛眯起來,享受得緊,只道:“他傅臣再能耐,還能變出十萬‘’兵來圍了京城造反不成?他雖是晉惠帝的血脈,可晉惠帝也不過是個矯詔篡位的,他又算得了什麼?縱使…他本就是傅家人,半塊江山璧,也不過只是半塊江山璧。此番猝起發難,傅臣反應不及,七皇子也不可能猜到。更何況,他本無法拒絕。”一則是當時宮廷已被趙藍關控制,而七皇子與傅臣的準備本就不夠,當時有誰會想到謝方知直接幹了那等喪心病狂之事呢?既然沒有準備,也就更不用說有什麼應對之法了。
謝方知道:“傅臣死心沒死心,也與我們無關了。前幾侯夫人也病了…”姜姒忽然抬了眼,看著謝方知。
她久久沒說話,自然是早已經揣摩清楚這一句裡面的意思了。
侯夫人不過是菟絲‘花’,依附著晉惠帝,二人勾搭成‘’,如今晉惠帝倒了,一個侯夫人又能翻出什麼‘’來?更何況,如今沒人護著她,頭一個容不下她的就是傅臣。
這嬌‘豔’的‘女’人本身就是一頂大大的綠雲,蓋在寧南侯府上空,如今傅臣不過是將這一片綠雲驅散。
傅臣,有潔癖。
侯夫人在他眼底,約莫是無比的髒汙,又怎麼可能留存於世?
“嘶…”姜姒忽然覺得自己‘’上一燙,不知什麼時候,謝方知已經將那沒吹過的粥用勺子盛了,壓在她‘’畔,眼底帶著威脅和忌憚,還泛著酸地看她:“你不都原諒我了嗎?說好的,怎麼又去想傅臣…到底是青梅竹馬,舊情難忘…”酸氣都冒出粥碗了。
姜姒擰著眉,那一與謝方知同榻而眠時候,她就知道她已恨不起來了。
只是如今,他這酸真是拈得毫無來由。
涼颼颼地掃一眼謝方知,姜姒只道:“朝野上下也就你一個不著急了,陳防己與我堂兄升官發財,你這個出了最大力氣的反而悄無聲息…”
“蕭縱不殺我已是開恩,我本是半路倒戈他的,哪裡比得上你堂兄從一開始便支持著他?”如金朝中無人能與姜荀相比,年紀輕輕的一朝宰輔,整個大晉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了。
謝方知說著,便想到了陳防己,道:“這陳防己才是真厲害…有本事,三姓家奴,蕭縱竟也敢用。”
“朝中要能臣,要酷吏,要‘’臣,要直臣,要忠臣,要權臣…陳防己約莫就是其中一種,蕭縱怎麼不敢用?”姜姒算是看得明白了,也知道帝王之術便是如此,她靠在謝方知的懷裡,看見外面一片枯黃的景緻,便到“快冬天了…明給化凡裁兩身新衣做個夾襖,也給你做一身吧…”蕭化凡在了緣去後,便被接入了謝府養著,不過他拜了姜荀為先生,偶爾去姜荀那邊讀書或者‘’功課,今還沒回來。
姜姒待這孩子,倒真跟待自己親生的一樣。
謝方知也問:不怕這孩子養成白眼狼?
姜姒卻言:這孩子到底是從沒像過人。
蕭化凡是個很奇怪的孩子,聰明,懂事,卻過於冷淡冷漠,他對一些事情很熱衷,做事也有一種強烈的目的‘’,這些姜姒都非常清楚。其實若按著尋常來講,這孩子必定是個隱患。
正所謂,斬草除。
可姜姒不能殺他。
謝方知也不會對蕭化凡動手,只叫人看著他。
不過蕭化凡對了緣的死毫無反應,反倒叫人納悶“那是不是他親孃”了。
姜姒也就是隨口一問,道:“眼見著要下午了,化凡怎麼還沒回來?”她著人去姜荀府上問,卻沒想到問回來一樁大事。
冬天了,姜荀的病又開始發作起來。
“昨裡才見著咳嗽,今晨便已經臥病不起,延請無數大夫都沒用處,荀大爺叫不告訴您,可小的不敢瞞…”原都好端端的,怎麼又病發起來?
姜姒手腳都有些冰冷,謝方知都拉她不住,她只道:“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