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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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整個地層在轟轟烈烈的爆炸聲中瑟瑟發抖的時候,孟新澤醒來了。他驚異地發現,自己的大半個身子浸入了泥水中,一隻骯髒發臭的死老鼠正在他前漂,這有些怪哩!他原來不是躺在煤幫邊一片乾燥的煤屑上的麼?他怎麼會躺在黑水裡?這黑沉沉的地下又發生了什麼災難?
他帶著本能的恐懼向煤幫邊爬,兩手四下摸索著他的燈。當溼漉漉的腦袋碰到了煤幫的時候,燈摸到了。
燈又一次點亮了。躍動的燈火像一輪縮小了好多倍的太陽,把許多關於光明的記憶一股腦推到了他面前。他的神智出奇地清醒起來,馬上意識到了自己的危險處境。他想:也許本人正在這地層下進行著大屠殺,也許
本人已進了東平巷,也許
本人就在二四二o煤窩附近搜索他!是的,他們決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他,他們一定要找到他——不找到他的人,也得找到屍體!
他當即決定向上爬,爬得離口遠一些。
他看了看掖在間褲帶上的懷錶,判明瞭一下時間,然後,把燈往嘴上一咬,把老祁留給他的煤鎬一提,貓著
往老
子上方走。
走了大約五六十米,子變矮了,有些地方的煤幫還倒塌下來,貓下
也過不去了,他就趴在地上爬。他知道這
子不會有什麼大危險——耗子老祁和田德勝都到這
子裡來過,如果
子裡有髒氣,他們早就把命丟了。
他爬了好一會兒,當中還歇了兩次,最終爬到了頂的緩坡上,緩坡上果然有個黑沉沉的水倉,水倉裡的水接著頂。他撥開浮在水面上的煤灰、木片,俯下身子喝了一通水,而後,仰面朝天在緩坡上躺下了。
他看到了頭上的頂板,頂板是火成岩的,很光滑,頂板下,沒有任何支架物。他把腦袋向兩側一轉,又注意到:煤幫兩側也沒有任何支護物。他一下子認定:這段子不是今天開出來的!
他翻身爬了起來,顫抖的手裡提著燈,沿著煤層向下摸,摸了一陣子,又轉回頭往上摸,一直摸到水倉口。煤層在這個地段形成了一個不起眼的“~”狀,水倉恰恰在那個~的下凹處!這說明這條子是沿煤層打的,下凹處的積水如果放掉的話,
子也許可以走通!
他一下子振奮起來,渾身發顫,汗直豎,眼中的淚奪眶而出。他一邊抹著臉上的淚,一邊想:只要他在這不到五米長的緩坡上開一道溝,把
頂的水放下去,
口或許就會像一輪早晨的太陽似的,從一片黑暗之中跳將出來。
這念頭具有極大的誘惑力。
他戛然收住了瀰漫的思緒,只用心靈深處那雙求生的眼睛死死盯住他幻想著的太陽。他要在他的太陽照耀下,創造一個生命的奇蹟。他不能放走他的太陽。
小褂一甩,電石燈往煤幫邊上一放,他掄起救命的煤鎬,在腳下的緩坡上刨了起來,動作機械而有力,彷彿整個生命都被一個不可知的神靈縱著。在連續不斷的煤鎬與矸石的撞擊聲中,他的意識一點一滴消失了,就像一盆潑到地上的水,先是順著地面四處
淌,繼而,全部滲進了骯髒的泥土裡…
不知刨了多長時間,他累趴下了。
他趴在他開掘出的水溝上睡了一覺。
醒來的時候,他看了看錶,看完馬上又把時間忘掉了——時間對他來說已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又彎下在地下刨。
他像兔子一樣,用手把刨松的矸石渣向煤幫兩邊扒。
手扒出了血。
他終於刨到了水倉邊上,水倉裡那漫了頂的黑水“嘩啦”一聲,瀑布般傾瀉下來,一路喧叫著,順著他開掘出的水溝到了下面的老
子裡。
黑水在他身邊了好一會兒,彷彿一條歡快的小溪
。後來,在水溝裡的水漸漸又淺下去的時候,他
到一陣冷風的吹拂…
風!
有風!
他猛然站了起來,戴著柳條帽的腦袋撞到了硬邦邦的頂板上。
他昏了過去。
還是那清涼的風把他吹醒了。他爬起來,在水溝邊溼的地上坐了一會兒,然後,舉起燈對著水倉照。他看到水倉的水離開了頂板,那涼風正是從水面和頂板之間的縫隙中吹過來的!
他毫不猶豫地跳到水裡,著風向前走,開始,黑水只沒到他的
際,繼爾,黑水升到了他的
脯,他的脖子,幾乎沒到他的嘴。燈點不著了,他把它擰滅了,高高舉在頭上,讓燈盞貼著頂板。大約走了不到十米,水開始下落,整個
子開始上升。
他重又爬到了幹松的地上。
他用身子擋住風,點亮了燈。
熾白的燈光撕開了一片沉寂而神秘的黑暗,一塊完全陌生的天地展現在他面前了,他先是看到一隻他從未見過的大籮似的煤筐,那煤筐就在他身邊不到兩尺的地方,筐裡還有一些煤.大拇指般的筐系子幾乎拖到他跟前。他本能地用手去抓那筐系子,萬沒想到,抓到手裡的竟是一把泥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