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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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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裡“轟”的一聲的明遠強迫自己鎮靜然後慌慌張張連滾帶爬地衝下樓梯,把執袂抱進懷裡。大概是因為造成了腦震盪的關係,執袂緊緊地閉著眼睛,微微地張著嘴,當然一句話都無法說了。

看她還在呼,體溫也正常,所以說不幸中的萬幸她還依然存活著,可是她現在閉著眼睛,四肢無力,軟綿綿地躺在自己的懷抱之中。外傷是沒有的,所以不用擔心對面容的影響;但是明遠也不清楚她是隻碰到了頭,還是造成了顱內出血。

把執袂小心翼翼地放到客廳的沙發上,明遠又心慌意亂、步履匆匆地到浴室去溼了一條巾,跑到客廳時自己也差點摔倒,終於顫抖著手把擰乾的涼巾敷到執袂的額頭上。

應該是覺到巾的涼意了,執袂輕輕地睜開了眼睛,然而只是目光呆滯地凝望著明遠,依舊沒有說話。

覺得這樣做可能有效果的明遠匆匆忙忙地又衝到浴室去把巾沾水擰乾,再次折回來的時候執袂輕輕握住了明遠想要第三次去溼潤一下巾的明遠的手腕,聲音雖然有些微弱,但是口齒清晰地說:“明遠,不要離開我。”不知道她的這句話是指不要自己到浴室去放她一個人在客廳,還是說要他這一輩子都陪伴在她的身邊。

不過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明遠都會毫不猶豫地同意。他跪在沙發旁邊,俯下身子吻了吻執袂的鼻尖,然後輕聲細語地說:“請你放心,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突然想到自己心急火燎地忙忙碌碌,居然到現在還沒有打電話叫家庭醫生來,會不會因此延誤治療呢?於是明遠一下子著急地站起身來,正準備去打電話,無奈手腕還被執袂握住。

“我現在要去叫家庭醫生趕過來,稍微等一下好嗎?”然而臉蒼白的執袂只是搖搖頭:“我還想說,如果你已經叫了醫生,就請你回絕掉;既然還沒有叫醫生,請務必不要打電話。”

“為什麼?”如果僅僅是摔到腦袋倒沒什麼,萬一造成了顱內出血,後果就比較的慘重了。所以不叫醫生來做一下專業的檢測和治療,要承擔的後果是很嚴重看不得玩笑的,明遠想不通為什麼執袂不願意叫醫生過來看看。

“這也是上天給我的懲罰吧?”執袂像是想要擺脫心中瀰漫的不安似的閉上了眼睛“如果這是上天給我的懲罰,我欣然接受,不想做任何掙扎。”又提到了懲罰,公寓被燒是上天的懲罰,也是上天的懲罰,現在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又是上天的懲罰。

“看來老天爺真的很寵愛你啊,明明有那麼多事情要處理,卻老是處心積慮地想著懲罰你,給了你一次又一次的懲罰。他該不會是喜歡你吧?所以才變著法兒捉你,讓你注意到他的存在?”不想讓執袂陷入負情緒之中的明遠搜索枯腸,說出這麼一個生硬的笑話,卻真的讓執袂輕聲笑了起來,一邊笑還一邊著鼻子,很快明遠就看到晶瑩的淚珠從執袂的眼角溢出。

“真的,不是玩笑,剛剛就算是摔到頭破血、撒手人寰,我也心服口服、死而瞑目。這是我應得的懲罰。”執袂再度睜開眼睛直直地望著天花板。

“不行,”明遠堅定地搖搖頭“你這簡直是謀殺!”

“謀殺?”

“你明明知道若是你在我最愛你的時候死去了,我說不定就會一時衝動地隨你而去,你這不是謀殺又是什麼?而且可以稱得上是偵探小說裡的那種完美謀殺。”

“我不知道,”執袂伸出手來,輕輕撫摸了一下明遠的臉龐“我不知道原來你還有這樣的想法。”

“都是我的錯,我應該把我的想法都告訴你的,對不起,”明遠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那麼,不想謀殺我的你,可以讓我打電話叫醫生了嗎?”幸好並沒有造成顱內出血,只是稍微撞了一下腦袋而已,做了各項檢查,指標都正常之後明遠才放下心來。

然而讓他依然沒有放下心來的是到底執袂和寧致之間發生了什麼。實在很想知道執袂到底為什麼這樣痛苦的明遠迫不及待地次就打電話約林青沼出來。

雖然工作很忙但是二話不說就出中午午休的空當和明遠在咖啡館見面的林青沼,很快進入正題地表示他也不太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據他的猜測是寧致和執袂之間發生了爭吵,而最後的結果是兩個人分手了。

“分手了?”非同小可的吃驚讓明遠端著咖啡杯的手猛地一顫。倒下的杯子裡飛速淌出來的卡布奇諾髒了明遠的西裝褲子,然而他本沒有心思用雖然是近在手邊的紙巾擦拭一下,只是瞪圓了眼睛驚慌失措地盯著對面的林青沼。

“還是先把髒的地方擦一下吧!”林青沼站起身來幫明遠擦了擦褲子上的咖啡“這可是剛煮出來的滾燙的咖啡,你難道沒覺大腿被燙疼了嗎?”林青沼對這一點倒是很奇怪,然而眼下明遠本沒留意身體的覺,經林青沼這麼一說才覺大腿上果然火燒火燎般地灼熱正侵襲著自己的神經。

“對了,天氣預報說今晚會下今年的初雪。”和林青沼說再見的時候,明遠聽林青沼突然想到了似的這樣提醒。

今天早上在報紙上也看到了這則消息。下午上班的時候接到了執袂的電話:“今天晚上七點,我們在昨天散步的公園大道的那棵白樺樹下見面好嗎?”估計她是想和自己一起來今年的第一場雪。初雪畢竟是最漫的,尤其對於非常戀飄雪的執袂來說。

雖然約定的時間是晚上七點,明明是五點下班的明遠還是提前走出了寫字樓,回到公寓裡睡了一會兒養養神,差不多六點半的時候就徒步朝著公園大道行進,心裡一邊嘀咕著執袂會不會同樣也早點到,一邊走到那棵執袂指定的白樺樹下等待。

自己四十多歲的男人了,還和女人約好在什麼白樺樹下見面,想想實在有些與自己的年齡不相符合,明明是中年人了卻還模仿著清純的少男少女品嚐漫,雖然有些可笑然而就算因此被人嘲笑明遠也萬死不辭,因為他相信自己對執袂的寵溺和摯愛是沒錯的。

不知不覺竟然真的下起雪來,然而時間還沒有抵達七點鐘。很快就下得飄飄揚揚的大雪,使得隔四五米遠就什麼都看不見了。很快就能看到銀裝素裹、容顏徹頭徹尾改變的街道了。雪飄落下來,融化掉;再飄落下來,再融化掉。

經過多次反覆,北國冬季的氣候才會最後穩定下來。明遠一動不動地站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之中,打算就這樣等著執袂,哪怕要等半個小時、一個小時、甚至一輩子,也絕不退縮。說起來,要是在這裡站到早上,大概會變成雪人吧?明遠無聊地想象著,自己笑了起來。

就算變成雪人也要等到她來,他知道自己一定會等下去。可是實際上他等了還不到十分鐘,就突然看見一片白茫茫的雪霧之中出現了一個黑的人影。

那個人影快速地朝這裡跑來,緊接著,執袂出現在明遠期待的目光之中。

“明遠!”執袂呼喚著明遠的名字,然後宛如一個大雪球似的撲進了他的懷抱之中。

她扎得太過猛烈,以至於體格壯的明遠也被撞得後退了兩步才站穩腳跟,展開雙臂擁抱住了她。把頭貼在他的前的執袂,慢慢地又抬起頭來。她的臉頰就在明遠的眼前,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她的額頭上,融化後順著臉頰滾落下去。

明遠的心中湧起一股無以名狀的動情愫,迫不及待地一下子吻住了她的雙受著執袂冰冷的面頰和火熱的柔,明遠閉上了眼睛,封住了耳朵,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到了。

“在萬籟俱寂飄雪的夜晚,若是沒有堵住耳朵,就會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明遠想起自己從執袂嘴裡聽說的這句話。執袂卻說這是兒子寧致最先告訴她的。

明遠突然覺得,大概是從寧致告訴執袂這麼一個詭異然而唯美的傳說時開始,執袂的心慢慢地朝著寧致傾斜了吧?然而這兩個就算是對不起自己也要在一起的戀人,又是為了什麼才分手的呢?

最後輕著分開嘴的是執袂。一陣靜默之後執袂揚起了臉。

“說‘我愛你’。”

“我愛你。”

“加上我的名字。”

“我愛你,執袂。”

“我也愛你,明遠。”執袂直直地凝視著明遠的眼睛,認真地一字一句地說完,就把頭埋進明遠的懷裡,全身緊緊地抱住了明遠。明遠卻突然覺得,她之所以要在今天晚上確認一遍自己對她矢志不渝的摯愛,也許是懷抱著向寧致復仇的心態。

然而如果執袂真的有這樣的想法,明遠就會覺自己的愛是非常虛妄的。因為執袂就連在初雪之夜對自己表達愛意的時候,腦海裡浮現的也是寧致的影子。***執袂也沒有預料到自己和寧致分手之後,兩個人會相互跟蹤。首先跟蹤的是寧致,被執袂發現的那天是一個大雨滂沱的黃昏,下班之後執袂撐著一把檸檬黃的雨傘去附近的便利店買點晚餐的食料。

不知道在公司寫字樓守候了多久的逃課少年並沒有帶雨傘。大概是沒看昨天的天氣預報不曉得今天會下雨吧?或者以為要下也是下雪,所以沒提防會下雨。總之就這樣被雨淋著,寒冷的冬天也就這樣被雨淋著,也要等著自己,跟蹤自己。

看到鬼鬼祟祟地在距離自己幾公尺後面跟著,不但笨得忘記帶傘而且還笨得不知道自己已經發現了他的寧致,執袂無奈地嘆了口氣。最後執袂只好繼續裝笨,雖然心疼他會不會因此冒,但是想想讓他冒也不錯,誰叫他那樣待自己。

陰雨的天空暮靄沉沉地籠罩在城市上空,行人道和斑馬線上行人們密密麻麻的雨傘相互碰撞,誰也看不清楚雨傘底下的主人的臉。

執袂把手中的雨傘高高地舉起,像一個舉著紅旗子的帶隊的導遊一樣悄悄地給予寧致以提示。等執袂上了林青沼的車,車子開動的時候,執袂轉過身去從後面的車窗看過去。

寧致正從一棵路邊的夾竹桃後面走出來,亂蓬蓬的頭髮塌了下來,肩頭和膝蓋然後整個身體都是溼漉漉的,被浸溼的校服顯得愈發的黑魆魆,映襯著他慘白得好像已經冒的臉。

然而他仍然就那麼直愣愣地站在路邊,凝望著載走執袂的車子行進的方向,旁邊的自行車駛過時濺了他一臉的汙水,他都沒有分身伸手去擦一擦。

“人一旦戀愛過一次,就無法停止戀愛的步伐了。如果前面的戀人失去了,就一定要再尋找一個來照顧自己。”一邊練地作著方向盤一邊目視前方的林青沼冷不防地開口道。

“在管別人之前還是先管管你自己吧,”執袂知道他是在說寧致“你不也是,到現在還沒有正經地再談一場戀愛?”她突然不想再提到寧致,她心疼,想哭的那種心疼,所以她轉移開話題。

“你這是在可憐我嗎?”林青沼面無表情地問。依然沒有直視執袂。

“我身不由己地墜入一對父子之間,走上了一條不歸的背德的道路,下場到底是多麼的悽慘還未知,我是不是應該比你可憐啊?”執袂把身體深深地陷入副駕駛座之中,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在林青沼又叫了一聲“執袂”的時候,執袂不耐煩地回答:“請讓我安靜一下,謝謝。”現在真的很想安靜地一動不動,覺哪怕是稍微有些動彈,心裡也會一顆一顆滴下血來。再也看不到那個人的笑容,光是這樣想想就口被揪住似的疼痛得齜牙咧嘴了。

“執袂!”窮追不捨的林青沼還真是鍥而不捨。

“說了讓我安靜一下啦!”執袂快要從副駕駛座上跳起來,一下子彈開眼皮,對林青沼怒目而視。

“執袂小姐,”林青沼轉過臉來嚴肅地說“在你追憶逝去的戀情之前,請你先繫好安全帶。”驚愕得說不出話來的執袂還真的沒想到林青沼是叫自己繫好安全帶,也沒想到一向很習慣地一上車就係安全帶的自己今天居然忘記了系安全帶,她忍不住吐了吐舌頭,把安全帶繫好。

“對了,”林青沼得寸進尺地繼續說“你剛剛說我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正經地再談一場戀愛是吧?”經過執袂的點點頭,林青沼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公寓裡已經住了一個女人,你叫別的女人怎麼入主白宮啊?”

“你什麼意思?”執袂轉過臉去,吃驚地看著林青沼“你是說我成了你正經戀愛的阻礙因素咯?你是讓我搬出去住嗎?”

“確切地說是搬到明遠的公寓去住。”林青沼把視線移開了。

“不行!”馬上搖頭否定的執袂,被林青沼緊追上來的一句“為什麼”問到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若是真的搬到明遠的公寓去和他同居了,事情馬上就會發展到和已經是單身的明遠結婚的地步,就算不結婚也是非常親密的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