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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奇策考校太子府一團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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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團廓清,蔡澤頓時氣神大,著手謀劃入手路徑。

立嫡雖則繁難,然基卻只有一點:在諸王孫中遴選出真正的賢能之才。只要這一基立定,其餘的利害關涉自有老秦王殺伐決斷。但是,恰恰是遴選賢能這件事最難做,否則,老秦王也不會讓一個統政丞相拋開政務來做此事。就實而論,此事難在三處:其一,以何尺度取賢?也就是說,以何家學問為基準查勘考校?戰國之世,百家爭鳴派紛呈,除了專攻經濟民生(如農家水家工家醫家等)與玄奧之學(如星相家堪輿家陰陽家易家名家等)的諸多派,其餘“顯學”幾乎家家都是治世經國之學,其中最顯赫者便有法、儒、墨、道與王道之學,時人號為“經緯五學”雖說秦為法治之國,法家之學居地位顯赫,但以戰國求賢之道,卻從來無分學派軒輊。當年秦孝公的《求賢令》便是範式,只求“能出奇計而強秦者”而絕不限定學派。自孝公商鞅變法之後,秦國用人之道更趨明朗——只要恪守秦法,無論所持何學!當年的甘茂、魏冄是雜家,而今的蔡澤是計然家,都不是法家,卻都做了丞相。惟其如此,你便不能限定某家某派之學為王孫考校之依據,但是,又不能沒有一個學問標尺,這便是第一難。

其二,騎劍術與軍旅之能者算不算賢才?對於君王,若是嫡子自然繼承,或某種無可變易之大勢所既定,不學無術而又異常傑出的馬上國君大有人在,自不存在此等難事。然則,此處要害恰恰是太子無嫡子,要在諸多王孫中遴選,這個難題便立即凸顯出來。秦國勵耕戰,朝野無不尚武,誰能說騎軍旅之能不是幹才?偏偏是士倉打破了這個忌,直然上書老秦王,斷言范雎初選的嬴傒“不堪國君之才”老秦王決意重選,實際上便是肯定了士倉主張。但是,老秦王畢竟沒有明詔,更沒有將嬴傒排除在備選者之外,這便成了一個實在的難題。

其三,以何種方式遴選?論學論戰,對策應答,騎較武,任官試用,組合考校,那一種方式都牽涉到諸多方面。再說,太子嬴柱有二十六個庶子,十四男十二女,年齒懸殊,最大者三十二歲,最小者八九歲。哪種方式能使王孫及其背後勢力都無可指責?這便是大大一個難題。還有,公主在不在遴選之列?十歲以下的幼子在不在備選之列?仔細揣摩,竟在在都是棘手難題。

思謀得幾,蔡澤竟是拿不出一個穩妥的方略,便決意先到太子府拜訪一番。

軺車到得太子府門,尚未進得車馬場,門吏便將蔡澤軺車直接從側門車道領進了第二進大庭院。蔡澤與嬴柱年歲相當,非但常常共商國事,更有著范雎與士倉的微妙關聯,來往便是頗為相得。蔡澤下車,便徑直進了國事堂。

“稟報綱成君:太子方才午眠,請稍等片時。”主管書吏上來便是一躬。

“午眠?打實說,太子病了麼?”

“綱成君,”主管書吏低聲道“前,太子從河西巡視回來便病倒了。”蔡澤再不說話,搖著鴨步便去了後園,到得大池邊柳林的大石亭下,果見嬴柱正靠在長大的竹榻上閉目養神,身邊石案上一隻藥爐還嫋嫋飄著藥香。蔡澤一拱手笑道:“安國君,別來無恙?”嬴柱頗艱難的坐起身一招手道:“你消閒了,我能無恙麼?坐了。”轉身對守著藥爐的侍女一揮手,侍女便抱著藥爐走了。蔡澤坐進石案前關切道:“如何?是暑氣還是當真大病?”

“天磨我也!”嬴柱嘆息一聲“說輕不輕,說重不重,見勞便發,歇息便好。老樣子,不說它也罷。”蔡澤歉疚笑道:“丞相府千頭萬緒,實在是不當勞你。君命如此,老夫奈何?”嬴柱搖搖手道:“綱成君,我終是通了,此事也實在非你莫解。我勞事小,只要你能底定大事,便是萬全也。”蔡澤滿面憂地搖頭道:“難,難乎其難也!”嬴柱不呵呵笑道:“綱成君說難,便是有譜了。”蔡澤故做神秘地一笑:“便算有譜,非得安國君從權,不能成事也。”嬴柱霍然站起一拱手道:“君奉王命,誰敢掣肘!綱成君只說,是否要我搬出太子府迴避?”

“不不不。”蔡澤連忙搖手“安國君只要通了,一切如常反是好事。只有一樣:王孫及其教習,須得悉數聽從老夫號令。安國君與諸夫人,尤其諸夫人,最好不過問,不說情,以全老夫公道之心。”

“不是‘最好’,是必須!”嬴柱板著臉“此乃父王之命,綱成君何須鬆弛?那位夫人敢壞大計,綱成君便找嬴柱說話!”

“好!”蔡澤大笑“安國君此時神否?”

“只說何事?”

“召得幾位教習,老夫想與幾位官師先行議論一番。”嬴柱略一思忖,轉身便喚來府邸總管正道:“家老聽好:自今起,綱成君每來我府,你便侍奉左右,奉命行事,若有違抗,我必嚴懲!”回頭對蔡澤一笑“綱成君自己說了。”見嬴柱如此認真,蔡澤便也不再推辭,當即吩咐對家老請各位教習到學館正廳,又對嬴柱慨然一拱:“安國君養息便是,老夫去也!”學館在後園大池的西岸,臨水面竹一座庭院,最是幽靜去處。蔡澤悠悠然搖到時,五位王孫師已經在館廳等候了。秦法:太子老師為國臣,分左右傅(太子左傅、太子右傅),王孫輩的教習卻是官師私請——太子若無聘定的名士教習王孫,便可請太子傅官署派出“官師”教習王孫;派出官師無法定官職爵位,俸祿依舊歸屬太子傅官署。這便是律法許可的官師私請。嬴柱庶子眾多,請來的官師便有五位:兩位武道官師,三位學問官師。

“參見綱成君!”五位官師一齊肅然做禮。

“諸位入座便是。”蔡澤一拱手答禮,目光便巡睃了一圈,但見首座一位四寸玉冠的白髮老者,依次兩位三寸竹冠的中年,末座兩位瘦黝黑散發無冠不辨年齡的壯士,心下便明白了八九分。蔡澤入得東廂獨座,便向對面一字排開的五座打量道:“北座三位文師,南座兩位武師,可是?”

“綱成君明察!”五人齊聲一答。

“敢請五位高名上姓?”

“在下趙嶂,雲陽趙氏之後。”首座老者端嚴中有著幾分矜持。

“在下相里軫,商山人氏。”次座中年人頗為穩健。

“在下莊塍,北楚人氏。”第三座中年人淡淡漠漠。

“在下烏丹,西秦戎人,通騎。”

“在下孟明桓,郿縣人氏,職劍術教習。”雖是連珠報來,蔡澤也聽得明白,嬴柱所請這五個人還都有些基來頭。老者趙嶂自稱雲陽趙氏之後,顯然便是秦孝公時雲陽名儒趙亢趙良兄弟的後裔了。那趙亢被商鞅斬首,趙良說商鞅未遂便依附甘龍復辟一黨,又被秦惠王除舊貴族時一併斬首。遭此重創,趙氏竟一直沒有離開秦國,可見一斑。相里軫商山人氏,顯然便是墨家名士相里氏後裔。後期墨家在秦國朝野名望頗大,天下呼為“秦墨”這相里軫分明便是秦墨弟子了。莊塍北楚人氏,雖則不明源,然北楚歷來多出名士,如甘茂如荀子,誰能說這個莊塍與楚國當年的縱橫名士莊辛沒有關聯?兩個武師也是不凡。西秦戎人歸秦已有三百年之久,烏丹能入國為太子傅官署武師,絕非尋常。最後這個孟明桓報出郿縣,顯見便是郿縣“孟西白”子弟。郿縣孟西白三族向為秦國軍旅名將淵藪,在朝在國更是盤錯節,何能小視?

“敢問趙師,王孫教習取何法式?”蔡澤本不去理會心下諸般閃念。

“稟報綱成君,”趙嶂中規中矩地一拱手“王孫眾多,無法單獨課讀,無論男女,只以長幼分做三班。已加冠者一班。未加冠者兩班:十歲以上一班,十歲以下之蒙童一班。我等五人以兩月為一週期,每人一旬全督三班,所餘一旬為學子歇息。如此,可保王孫公平受教也。”

“好!人說儒家通教,果然如此!”蔡澤拍案讚歎一句,便是悠然一笑“某受王命,選王孫之賢才三五人,入官曆練。以諸位官師之見,該當如何遴選?”廳中一時默然,三位文師誰不看誰,卻也都不說話。終是孟明桓慨然拱手道:“武事好說!拉到校場便見分曉。如何考校,但憑綱成君定奪!”烏丹立即跟道:“便是這般。孟明兄大是!”蔡澤點頭笑道:“如此便好,武事算定了,屆時老夫自有主意。文事?三位官師沒個說法?”

“綱成君明察。”老者趙嶂一拱手正道“治學育人,以儒家為上。老朽之見,查王孫之賢愚,便當考校詩、書、禮、樂、、御六學,參以德行而定高下。古往今來,惟德才兼備者可謂之賢,舍此無他也!”

“趙師差矣!”相里軫立即接口“儒家六藝,除箭駕車兩門尚有實用價值,詩書禮樂四學,與經邦治國幾無用處。考校此等學問,無異使王子王孫食古不化。而所謂德行,若以儒家規矩,人道無異於虛、偽二字。以此選才,賢者何堪也!”趙嶂冷冷一笑:“此非論戰,只說如何考校。駁斥儒家,何勞足下?”

“考校之法,惟在明辨大義。”相里軫口吻極是自信“天下顯學,惟墨家秉持大義,節儉自律,敬天明鬼,兼愛四海。其耕讀致用、營國建造、百工技藝、兵學攻防諸般學問,無一不堪稱立國之本。若以墨學考校,高下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