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殤之卷第二十一章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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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這麼快!”趙雪驚道。
來人是一位三十歲上下男子眉目普通卻高髻鎧甲一身殺氣。他看了看榻上的文禾問趙雪:“文兄弟可好些了?”
“好多了。他應該不久就會醒的。”趙雪回答完又追問“吳總兵你說清兵到城下了麼?”
“請別稱在下總兵在下只任嘉定綠營把總吳志葵是嘉定總兵。不過現今我們都只是漢人不是什麼總兵了。我就是漢人吳之番。”男人身體放鬆微微一笑“清兵最遲明到今次他們帶了
兵和更多紅夷大炮。黃家兄弟說卯時開始打開東城門午時關閉各位有要出城的抓緊時間。”
“江南哪裡都是一樣江陰在打殺松江也在打殺清軍從南京一路過來即便是門上貼了大清順民的又好到哪兒去?我自揚州逃難來此終是沒個好著落也罷。”趙雪嘆道“只可憐我那妹妹不知還能否躲過這一劫。”吳之番卻轉向我揖手道:“見過文夫人。”
“吳公子多禮。”我見他不讓稱官名只得呼公子回禮。
“文兄弟料事真乃神人也。吳某曾為叛將本無顏面來此但若不是文兄弟書信字字如刀劍割在我心我也不得最後下決心。今入了城方見生靈塗炭恨自己不早
就忠義之事!”他咬著牙說“既然清兵再度來圍我今誓與嘉定同生死絕無“他若能聽到定然十分欣
。”我看著文禾的臉。我已派人知會吳志葵。他即將帶兵入城此番守城正與松、陰、長洲連成一線。共抗清妖!”吳之番也望向文禾放輕了聲音。
“但願文兄弟早醒來看看我等的士氣。”說罷又朝我和趙雪一拱手轉身出門去了。
“我要去找梅雲和柳芽說說妹妹先守著有事情叫我。”趙雪衝我點點頭。也出去了。
我一個人呆呆坐在畔看著懸窗外頭搖擺的柳枝。那柳枝在晨光裡染了一圈光暈看久了會兩眼
濛。我索
閉上眼。
“這跟我知道的那點歷史不一樣。但我所知道地是那最終結果怕都是一樣的。我不想悲觀也不想打擊信心可是我仍覺得這是一條死路。”我喃喃道。
“這的確是死路。”一個聲音在我身旁響起乾澀沙啞。更新最快。
我怔了三秒猛地睜眼看著躺在上地文禾。而他已經雙眸半啟。在看著我。
“文禾你…我…去給你拿巾子擦臉!”我一時間動得不知道幹什麼好起身拽過臉盆旁邊的巾子在水裡
了幾下。擰乾過來給他擦臉。他噙著淡淡笑容不一言地任我抖著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擦完他地臉和脖頸。
“我醒之前的時間裡你做了什麼虧心事了?”他挑眉問。
“嗯?沒、沒有啊…”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那…”他從被子底下伸出手臂。撐著緩緩坐起來。繼而抬手用熱的手指摩撫我臉頰“做什麼臉這麼紅。燦若桃花?”
“什麼時候了還有心調笑!”我一把打掉他的手想了想又拽過來用巾子擦。
“你就不能輕點麼我前後背都是傷你還想讓我手也廢了?”他抱怨道“我一醒來就如此溫存待珞兒珞兒卻像跟我有仇似的。”
“那你去告狀好了!”我立刻回道。
“我向誰告?”他看著我。
我啞然。然後輕輕摸著他額頭:“有沒有很疼很難過?餓不餓?”
“當然疼當然難過。想吃意大利大餅。”他回答。
我愣了一下失笑道:“你想吃披薩?現在馬可波羅應該已經造出來了吧?可惜太遠你吃不到。中國大餅還是有地但是你現在只能喝粥不能一下子就吃那種食物。”
“我知道。”他握著我雙手睡了兩三天居然眼裡還是血絲遍佈看著我道“我雖睡著沉得如同進入海底可我聽得見受得到。珞兒辛苦了。”我搖搖頭:“還好。趙雪她們才辛苦為你找藥熬藥把脈守徹夜方才離開的。”
“那藥真的很難吃”他臉拉下來“現在嘴裡還是怪味你要不要嚐嚐?”說著就往我面前湊。
我趕緊又使勁搖頭:“不要!看著聞著就夠噁心了!”
“還好吃那玩意的人是我不是你。”他嘆氣“這一點想法上我比你無私些。”我想起自己昨曾對趙雪說過的話不由笑了:“你從來都比我無私。”他沒有笑只緊緊看著我道:“再來說死路的問題。你覺得此番守城結果會如何?”
“城牆已經毀壞修繕是很有限的況且清軍這次兵力加倍炮火加倍。吳之番和吳志葵雖然都有軍隊過來但不論數量還是兵士素質估計都無法與清軍抗衡。所以…”我停頓了一下“我想就跟幾天前一樣吧。”
“惡循環。”文禾接口道“惡
循環的最後必定是全城陣亡地方淪陷。”
“但是這城裡所有人都選擇抵抗他們說多爾袞大怒清兵已然決定拿下城池懲罰逆民。懲罰?所謂懲罰就是罰命就是屠殺。”我說“所以抵抗也是死不抵抗也是死;留著頭衣冠是死剃了頭換了衣冠也是死。等死死城可乎?
“可是這不對啊。”文禾道“難道這就是我們消失的地方麼?所謂殊途同歸之道乃是萬線歸一。如果我們死在嘉定那麼在你地時代你個人向後的歷史會在清光院中斷而原本不在這時間線上存在的我卻好好地生存過最後消失在現在這一點上。這不對啊。”
“你不是說過一旦歷史改變原本地歷史就會被覆蓋。你之所以要去施行偷樑換柱之計不也是因為歷史是可以改變的麼?”我問。
“那是在我沒有見偃師之前我對局部歷史改變地單純認知。”他搖頭“現在看來不是這樣地。而且…”他臉沉了一分“而且我也必須承認一件事:在朱由檢的時代想以一己之力改變整個江山前程太難了哪怕哪怕那個人是皇帝。”
“那你…”
“這不是朱由檢所能挖掘和掌控地事情也不是換了朱由棖就能刃而解的問題。”他深
一口氣“這是許久以來的積弊也許在太祖時代就已然開始。我在你的時代只斷續待了數月我學到了數以百計奇妙而陌生的東西我知道了身後數百年華夏故土所遭遇的災難。而我的腦袋也因此曾陷入
茫和混亂一度懷疑我所做的一切放在整個歷史之上的意義所在可是每當我回到大明我就又十分懊悔自己曾有的懷疑。如果能讓我改變這世界我可以犧牲一切我可以去往更早的時候比如萬曆朝甚至比如靖難之時。然而現在我所能做的就是渾身傷痛地躺在一間寺廟的
上胡思亂想等待清兵攻城。”他苦笑著直到笑出聲來“珞兒我算是失敗了麼?我頭腦裡的困惑和傷悲已然過了我的鎮定和信心我不知道該如何走下去。你說得對這是死路了。”
“我沒有做虧心事但是你睡著卻做了虧心事!”我避開他的眼神將他小心攬進懷裡“你把我的文禾洗腦了你讓他變成了一個悲觀主義者悲觀主義者沒有未來。但我和文禾是有未來的毫無疑問。所以我要你把文禾還給我!”
“珞兒…”他抱緊我不斷在我耳畔低低呼喚“珞兒…”我閉緊雙眼。我不願意看他的眼睛因他從未有過這般無助和困擾的眼神。我對自己說這是因為傷痛傷痛令人憂鬱令人悲愴所以他會出脆弱的一面。他只是一個血
之軀就像我曾對文震孟說的那樣他也有
情不是執行計劃的工具。
而在他情低落之時我理當是他的依靠。
“天無絕人之路。或者說”我把下巴擱在他肩上“子曾經曰過: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們要做的是用最大的努力去面對而做好最壞的打算。文禾最壞的打算是什麼?”
“破城死節。”他回答。
“你覺得為了大明百姓守城池然後與我一起死是很糟糕的結果嗎?”我問。
他沉默了幾秒說:“不。”
“那麼這是死路嗎?”我又問。
“這是往死之路但不是死路。”他用他的臉頰磨蹭著我的“嘴皮子明顯利索了是被我嚇的?”
“不。是被你的。你若失神我必要打起
神。”我回答。
“多謝。不過以後你打起神耍嘴皮子的機會可能不多了。”他稍推開我眼裡竟是恢復了往
墨
戲謔在我愕然之際吻上我雙
。
這個吻極盡溫柔輾轉連。可我還是不得不用力推開他。他一抹心知肚明壞笑地看著我。
“文滄符給你半柱香時間快去刷牙!”我吼道。
在死節之前我總不能被他嘴裡的藥味給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