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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那天鬧得太過,林虎醒酒之後被自己嚇著了,又或許是出自林舒口中的那個忌的名字令林家上下不由自主收斂了幾分,以後的子居然異常安穩了下來。連平時最愛逞口舌之利的林芝好似也被特意教訓過了,見到林舒的時候,雖然仍然要翻上個大大的白眼,但竟從不曾靠近一次。
倒叫林舒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因禍得福了。
另一個好消息是,一個來月之後,江沐也終於能下地走上幾步了。
他素來身體單弱,這一回又傷得極重,連難得請來的遊方郎中都已讓人準備棺材了,可誰也沒想到他半昏半醒地熬了幾天之後,居然硬生生緩過一口氣來。
如此一來,每當林舒再想起當那個疑惑時,便有能夠自欺欺人地繼續覺得老天有眼——雖然眼神不太好,但總歸還沒瞎,仍能時不時地照看一下天底下命苦的好人。
此後又陸陸續續下了幾場大雪,時光便滑到了年尾。
子難得的平靜,林舒蹲在藥爐邊上盯著裡頭溫溫地冒著咕嘟的藥湯,被散發著苦味的熱氣燻得有些昏昏睡,便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她無意識地扒拉了幾下爐邊引火的秸稈,低低地嘆了口氣。當初得知孃的死訊時,江沐像是被一下子噩耗擊垮了,接連幾天不吃不睡,整個人彷彿丟了魂、只剩下了個空蕩蕩的殼子,緊接著她的小表哥早夭,更是讓江沐的狀況雪上加霜,數之內便彷彿老了十年。
說來怪異,這些已是經年的舊事了,當初她不過四歲出頭,按理說還是懵懂的年紀,不該記得多少事情,可那些事卻像是烙在了她的腦中似的,一件一件清楚分明。她隱約想起,她娘曾說她是有宿慧的,竟有幾分像是投胎時忘了喝忘川水的樣子,直到三歲的時候家門前路過了個異人給了一碗符水,這才好了。
或許也就是因為這樣的異常,她才愈發地被外祖一家當作不祥的掃把星。
她又嘆了口氣,稚氣的臉上浮現起與年紀不符的苦悶錶情,她們父女現在的子雖然好過了些許,但只要這深蒂固的厭惡還在,他們的生活便不會真正來轉機。甚至,林舒覺得連來外祖一家異乎尋常的忍耐與縱容,都彷彿在醞釀著什麼陰謀。
而果然如她所擔心的一般,這個陰謀終於還是在一個顯了端倪。
這一林舒並不在家中,自打江沐的身體漸漸恢復之後,便時常帶著她進山。清明前後,山中已頗有些可食的野菜,林家至今還欠著一股債,自然不會放過這不要錢的吃食。
當她回去時已是傍晚,剛推開門,便對上表姐林芝古怪的笑容。過往幾年裡,林舒對這種表情簡直再悉不過,不警惕起來。林芝卻難得地沒有陰陽怪氣地擠兌幾句,反而仔細將她打量了一番,滿臉都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林舒更生疑竇。
可除了林芝那一番怪異的舉動,其他人似乎並沒有什麼異樣,若非要說變化,倒是對她的挑剔更少了些。
這看似好事,卻總是讓林舒覺得不對勁,連江沐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她的影響,每天都顯得憂心忡忡,連笑容也難得一見,比大病初癒那幾更顯得憔悴。
如此持續了四五,林舒幾乎忍不住要找舅母當面質問時,家中終於來了客人。
客人是從城裡來的,將要四十的婦人,雖是徐娘半老的年紀,卻還頗具風韻,細長的眼睛微微上挑,看起來明卻並不十分刻薄,行動利落規矩。
這婦人進了門,目光搭在林舒身上,不著痕跡地暗自品評了一番,才很是稔地隨著林王氏進屋落座,兩人低聲談論了幾句,婦人掩口笑了起來,王氏便也心滿意足地陪笑,好似鬆了一口氣的模樣。
林舒站在角落裡看著二人,一聲不吭,但腦子裡繃了多的那弦卻好似被人狠命一撥,錚地一聲斷了開來。
她知道以她的年紀不該懂得這些,但幾年裡村裡那些典兒賣女的事情,仍在一瞬間全都浮現了出來。一張張面黃肌瘦的稚臉孔連同他們父母的低聲啜泣,都與這婦人的模樣拼接到了一起,扭曲地堵在林舒的口,讓她有點不過氣來。
她無意識地長了一口氣,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婦人抬起眼睛望了林舒一眼,面上雖然笑著,但細長的眼裡卻好似含著一兩分憐憫的目光。隨後,她笑道:“雖說只是個丫頭,但能進黃家門,也算是有造化的了,吃的用的都比在自己家裡還好些呢。”林舒愣了下,“黃家”兩個字好像忽然化成了一柄利刃,刺得她耳鼓都疼起來。
而下一刻,腦中便亂哄哄地響起許多聽過的傳言來——“那黃家的獨子,十三四歲開始便不是個東西,不過六七年,小妾就收房了十幾回,還偏偏喜愛年紀小的,更別說那些丫頭們,沒名分的更不知了多少回去…”
“那一次我從他們家后街過,從後面角門裡運出來好幾個草蓆子裹著的…看長短,裡面的只怕歲數都不大…”
“黃家財大勢大,誰管得了他們家呢,聽說就是上面也有人護著呢…”
…
“黃家…”林舒喃喃重複了一句,細若蚊吶的聲音卻立刻被舅母的嘖嘖讚歎聲壓了下去。
也難怪王氏如此奉承,無論是城裡還是附近的十里八鄉,就沒有一戶人家不曾聽過黃家的名聲,他們家不僅豪富,更傳說早年間曾經出過仙人,因此權勢驚人,連官府都不得不對其睜一眼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