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河南殘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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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埋伏在道路兩側茂密樹林中的李密伏兵,一齊躍出,令人喪膽的喊聲直衝秋季的天空,左右兩側的話如暴雨般襲來。萬箭齊發的響聲,宛如漢天飛來的蝗蟲一般。一時之間,官軍人仰馬翻。張須陀冷靜的指揮,結束了烈的混戰。河南討捕軍陷於伏兵和大刀長矛的包圍之中,雖然戰鬥異常烈,作戰隊形仍然很有章法,一次擊退人數兩倍的伏兵。他們的戰鬥力之強,是李密想像不到的。但是,發現河南討捕軍陷入“危機”的楊慶率三萬新兵聞人戰場後,反而便官軍戰勢急轉直下。這是李密派遣假冒緊急使者所致。
“張大使身陷困境,請求援兵,十萬火急。”尚不成的實戰指揮官楊慶,原本就想協力作戰,這會兒立刻就慌忙調兵遣將,這樣一來導致敵我雙方秩序大亂,張須陀再也無法控制整個戰局。
“索分散逃走,還可能好些。”十七歲的羅士信一邊抖落粘在刀刃上的鮮血一邊在馬上說。
楊慶的兵因為戰鬥意志和作戰能力失調,拼搏廝殺,不見戰果。他們的行動不符合作戰規則,只會阻礙河南張須陀軍隊的作戰行動。秦叔寶選擇最佳捷徑急救張須防,但受到行動無序、亂作一團的友軍的妨礙,致使秦叔寶的馬寸步難行。若是賊軍,還可以下令驅散,或掄起鐵銅給以致命打擊,但對友軍可就不能這樣作了-“楊太守戰死!”.這一惡耗是確定無疑的。李密的作戰計劃果然取得了巨大的成果:為使新兵團更加混亂不堪,瓦崗軍奇襲了榮陽郡太守楊慶的大本營。單雄信成功地完成這一任務。他長驅直人敵陣,刺倒左右官兵,終於摘下了楊慶的首級。得知主將不幸身亡,新兵更加慌恐不安。指揮者喪生,驚慌失措的新兵毫無判斷力,無論述命還是廝殺,都比敵軍遲緩。只是暈頭轉向地四處逃寬。斬殺楊慶之後,單雄信以雷霆萬鈞之勢直攻河南討捕軍的背後。單雄信的外號叫“飛將”他率領的騎兵團在靈活機動的作戰中發揮了最大的優勢和實力。曾一度被擊退的伏兵又折了回來,大刀長矛一齊指向河南討捕軍,阻止其撤退。負責殿後的木蘭,和衝進來的單雄信從正面展開戰。
單維信的長矛如長蛇一般朝木蘭攻去,木蘭用力彈開,總算避免了致命一擊。與些同時,木蘭的長矛刺向賊將的咽喉。單雄信戰馬一躍,在馬鞍上巧妙地一扭身,避過木蘭的長矛,兩人的馬鞍碰撞,發出奇怪的響聲。單雄信用了個“纏”勢,用槍絞住木蘭的長槍,用力一挑,木蘭長槍脫手飛去。單雄信回槍刺向木蘭膛的瞬間,木蘭從間怞出配劍,朝單雄信的側腹砍去,劍刀與甲冑這出點點火星。單雄信的甲冑沒被砍穿,但她的動作因此遲滯了一下,就在此時敵我兵士擁到兩將之間,把兩人的距離拉開了。木蘭一邊閃電般地揮劍砍殺敵軍,同時心中到不安。她覺得今天的敵軍與以前的賊軍大不相同,不光人數多,而且統率有序,戰鬥意志高昂。
“說不定今天得戰死在這裡…”木蘭這樣想。她覺得就算陣亡也沒有理由抱怨任何人,從軍六年,雖是出於無奈,手底下殺了的人也的確不在少數,用佛教用語來說是殺率過重。即便死於亂劍之下也是合理,只是她還有兩件事放心不下:一是故鄉的父母,二是一直對朋友隱瞞著自己的真正身份。六年來木蘭一直在欺騙賀廷玉。雖說是萬般無奈,據木蘭觀察瞭解,她認為賀廷玉是最大的英雄好漢。她很想說明真相,向他道歉。但是,得知真相的賀廷玉又會怎麼說呢?
木蘭的左右刀光劍影,頭頂上亂箭飛舞,怒吼、慘叫,金屬武器的碰撞聲震耳聾。血腥刺鼻。第二支槍連把柄也沾滿鮮血,已滑得不能再用來突刺。木蘭揮舞著這支已無殺傷力的武器,再次把敵人打下馬。在忘我的廝殺中,突然聽到有人呼喊她的名字。
“子英!你沒事吧?”
“是伯陽?”木蘭的叫聲被刀劍撞回。賀廷玉朝木蘭笑笑。他長劍一閃,把前面的賊軍砍落下馬。他身邊的士兵一齊策馬向前,把鐵軍衝退。木蘭暫時脫險,但全軍的危機並未解除。
皿形勢對瓦崗軍有利,而且隨著時間越來越好。河南討捕軍漸漸被拖人一種他們從來沒經歷過的處境一失敗。儘管如此,士兵仍很堅強,雖然指揮系統被切斷,但各部門仍能發揮機動作用,抗戰極為烈。
馬踢人踏,地面凹凸不平,鮮血將泥土染成暗紅。斬殺、擊打、扎刺、反擊,劍刃崩壞,長矛折斷,甲冑破裂,怒吼、哀號連成一片。鮮血似雨灑一般。瓦崗軍十萬,而河南討捕軍現在是一萬;三萬新兵身陷瓦崗軍的包圍之中,正在被殲滅之中,他們喪失了指揮官和戰鬥意志,簡直可以說不像士兵,而只是一群手持兵器的老百姓罷了。若能團結一致,抓住敵人的薄弱環節,衝出包圍圈,大多數人都可以脫危,他們完全沒有這個判斷能力,處於惶恐包圍之中,只有被殺的份兒。
張須陀有能力作出冷靜的判斷:為防止河南討捕軍解體和大帝國的滅亡,他完全可以放棄三萬名未經訓練的新兵,保全自己的命。對河南討揚軍來說,這些新兵本來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如果今後兵員不足,可再徵集。但張須陀卻不是這樣的人,有關榮陽之戰,在朝廷的高官們看來,張須陀的威望、戰績、統率力是無價之寶,他存在的政治意義、軍事意義遠遠超過三萬新兵。如果由他們來決定,一定會認為張須陀逃離戰場是正確的。
但對張須陀來說這是不可能的事。他為解救身陷重圍的戰友,八次勇敢地衝入敵陣。他倡月刀刃崩壞,粘滿血,要作為斬殺武器已鈍而無用,然而他用這把鈍刀將一擁而上的敵人打得落花水,他邊打邊準確無誤地指揮新兵一百人二百人地逃離混亂的漩渦,使他們轉移到安全地帶後,張須陀自己再返回戰場。他多處受傷,滿身是血,疲力竭,但仍堅持反覆地營救士兵。
“居然有這種人!”目睹張須陀的奮戰神而驚歎不已的,是敵將徐世勳。
“應該說,張大使是俠義之將,這會兒,他就是因為太過義烈,才會危在旦夕。”徐世勳為之咋舌,他很難理解,像張須院這麼高尚的人物為什麼如此效忠大逆不道的天子呢?徐世勳自己沒有奪取天下的打算,只是想在偉大的主君下充分發揮自己將才。迫不得已與張須陀這樣的人物對陣深遺憾。但徐世勳也相信打倒隋朝是正義的,雖無奈也得戰。
“衝!”徐世勳果敢地命令左右,二百銳騎兵一齊策馬疾馳。他們是瓦崗軍中最幹的部隊。他們高舉戰斧大刀,殺聲震天,沖人混軍之中。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摘取張須防的頭。
“妨礙執行任務者,那怕是自己人,也格殺勿論。”徐世勳的命令令人膽戰心驚。這二百騎瓦崗軍的髓突人戰正酣的戰場,鮮血飛濺,號聲悽慘。靠近人馬立刻被砍倒在地,腳下血成河,泥濘一片。騎兵隊硬是以戰錘神斧殺出一條血路鑽了進去。
四位副使覺察到張須陀處境危險,卻束手無策。奏叔寶、羅上信、賀廷玉、花本蘭各個揮刀舞劍,血雨腥風,力求脫離人馬混戰的漩渦。但是,賊軍竭力阻撓,木蘭等人的腳好像被敵人緊緊抓住一般。強行被拖人廝殺的戰場。如此堅韌不拔、捨生忘死的拼博神,在以往的賊軍中確實少見。這場戰爭給李密、徐世勳、單雄信等人提供了充分發揮才能的場所。
二百騎兵飄灑的血雨,捲起的塵煙遮雲蔽,氣勢洶洶,迫向張須陀。勉強打開缺口衝出包圍圈的賀廷玉令部下集中攻擊,為木蘭解圍。木蘭裡應外合,終於突破重圍,兩股兵力合在一起,尚有五十騎健在。他們以現存的兵力由後方攻擊二百騎的敵軍。一番血戰後,對方人數損傷一半,但倖存的半數仍按原計劃包圍張須陀。這時,樊虎、唐萬切兩位軍官在離張須陀不遠的地方奮勇作戰,在亂軍中戰死。
孤軍奮戰的張須陀仍不屈不撓,用擔月刀砍殺正面撲來的鐵軍,賊兵的腦袋隨著頸骨的斷裂聲落下地來;僵月刀一閃,又一名賊兵持劍的右臂被斬斷。血戰了半天的愜月刀終於耐不住衝擊而斷折。躍馬猛撲上來的賊兵用劍刺中張須陀的側腹,張須陀忍著劇痛拔出間佩劍,扎人賊兵的顎下,就在此時,張須陀又多了三處傷,慘叫一聲倒在地上,他馬上又咬牙轉身站起,但因傷口血劇痛,動作顯得有些遲鈍。張須陀四面受敵,甲冑的破裂聲,骨的撕裂聲接連不斷,四周的血腥昧越來越濃。
張須陀全身有二十多處傷,盔甲也破了,從右側頭部傷口湧出的鮮血染紅了頭髮。左肘關節粉碎,已動彈不得。右腿、背部也一直血不止。儘管遍體鱗傷,他仍用力站穩。他這種人,即使在明晃晃的刺刀群下他也不會屈膝。一個敵兵大喊一聲“殺!”掄起巨大的長矛對準張須陀的頸部刺去,張須陀右手的劍一閃,從賊兵的左肩砍至口,但與此同時,賊兵的矛刃也切斷了張須陀的頸動脈,頓時噴出的鮮血化作熱雨沿著身體淌。張須陀搖搖晃晃,把劍在地上,緊抓劍柄,支撐著身體。劍和矛從四面八方伸向張須陀。從背甲的裂縫刺人,切斷肋骨,扎中心臟,鮮血從他口中湧出,變成一條紅蛇沿口爬下。
張須陀活到五十二歲。他無聲無息地度過大半生,只有最後的三年名傳後世。他的傳記被收人(隋書-誠節傳)。(誠節傳》收集的是盡忠朝廷,信守節義,由此而成為悲劇人物的傳記。這些傳記,除了使後世讀者深受動外,還有著提醒人們認真考察他們是否值得效忠當時的統治者的功用。
張須陀的死並不是戰爭的終結,官兵和賊兵仍繼續互相殘殺。
“張大使戰死!”叫喊聲穿過亂戰的血雨煙雲,震動了敵我雙方的耳膜。似乎萬物全部凍結:舉著劍的,伸出矛的,各種姿態的人都僵直不動,呆若木雞。不一會兒,敵我雙方各自作出不同的反應。一方是欣喜若狂,慶勝利的歡笑聲。另一方發出悲哀絕望的哀嘆聲。
“胡說!胡說!張大使不會死的2大家別上當受騙廣“看到了吧!正義終究會勝利的。”這是李富的聲音。他在賦軍的大本營從馬上探出身子,下令消滅喪失主將的官軍。賊軍的攻勢更加猛烈,官軍終於一敗塗地。心理上受到的刺,悲傷痛苦斯人肺腑,官軍各個抱頭逃命。
河南討捕軍敗北。
張須陀的死,事實上意味著大隋帝國的滅亡。雖然是少數,但還有人立志為隋賣命,關內討捕大使屈突通就是其中之一。但是,由於張須陀戰死,用在河南二十八郡喪失了統治權。長安、洛陽。江都三到都之所以聯絡暢通,能維護天下的統一,就是因為河南掌握在官軍手中。現在河南陷落,天下分崩離析,張須陀的死就是防的統一局面的正式結束。從隋朝滅亡到唐李世民完成統一天下大業,前後這長達十二年期間,中華帝國經歷了後漢以來又一次的群雄割據時代。
倖存的官兵無暇顧及今後天下的前途命運,身陷絕境的四位副使,得以死裡逃生,已是一大奇蹟。他們歷盡千心萬苦,切斷成軍的追擊,指揮敗軍返回榮陽郡城。
“其部下晝夜哭喊,數不止。”(隋書-誠節傅)中這樣記述。喪失總帥的河南討捕軍士兵們放聲大哭,對他們來說,張須陀已不只是上司。四名副使也泣不成聲,但他們不能永遠沉沒在悲哀痛苦之中。
“今後該怎麼辦呢…?”只有這個疑問在他們空白的腦海中索繞。張須陀已不在人間,沒有人回答這個疑問-,-官軍戰死一萬五千餘人,其中三千多人屬河南討捕軍,這個數字遠遠超過前二百多次戰爭中死亡者的總和。現在,河南的田野上,賊軍的旗幟風招展。張須防戰死,李賽因此而名聲大震。勝利的第二天,翟讓正式任命李密為副統帥,翟讓成了瓦崗軍的象徵,全軍的實權落在李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