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鬼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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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慈重入市間，但見方才所見兵丁已是不見，眾人盡皆各按其事，並無慌亂。市間繁華喧囂，叫賣討買之聲不絕。心下亦是暗暗點頭。這曹治理之力，究是不凡。

他自顧順著街市而行，不多時，便遙遙望見一座氣勢雄壯的府邸。鬥角飛簷，樓臺殿閣，丘山迭起，亭臺掩映。硃紅的大門，高大寬闊，配合著亦是高大的院牆，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

門口站著兩個渾身甲冑的兵卒，虎背熊，神情剽悍。左慈佇足停在門前，便有一個兵卒冷冰冰的目光掃了過來。

左慈微微一笑，上前一個稽首，道“勞煩小哥前往通報一聲，便言王上鄉中故人，左慈來訪。”那個士卒聞聽吃了一驚，上下打量一下左慈，躬身請左慈稍後，這才快步跑進去，向下人通傳。

這曹卻正在府中靜臥，他前於銅雀臺大宴，一時酒水進的多了，又被荀一番話所氣，回來之後，便覺頭風又是發作。疼痛難忍之際，命人取過柳飛當所留方子，照方抓葯，服食後方才好受。只是年紀當柳飛所言，是葯三分毒，亦是不敢多用。只稍解難過，便自停了。卻於房中靜養。

正自養神之際，卻聽下人來報，道是鄉中故人左慈來訪，頓時一驚。他亦聞聽過左慈之名，還在柳飛未出現之際，這左慈便已是天下知名了。今來此，卻不知究是何意。

略一沉，便安排下人將其請入，自己更衣而出。到得前面廳中，果見一個髮鬚皆白的老者，正自端坐席上，閉目不語。此際聞聽腳步聲。睜開雙眼往來，頓時一道光亮閃現。

曹只覺廳中似是驀然亮了一下，心下暗自驚異。遂拱手對左慈道“先生遠來。未能親，恕罪恕罪。不知先生今前來所為何事啊？”左慈打了個稽首，道“貧道向在山中修行，寡憂少思，得無盡壽數。前下山，眼見世事紛擾，民生多苦。心中不忍之餘，特來覲見大王，有一言想進，不知大王可肯聽否？”曹一愣，隨即道“先生有言，便請說來。自有斟酌。”左慈點頭。道“貧道觀今天下之亂。蓋由諸侯紛爭而起。如今中原南北對峙。｛兵連禍結。其中所盡為我漢人之血。延綿時。定傷我漢族命脈。大王今已位極人臣。功業柄著。更有何求？便是如帝皇至尊又能如何？何不退步。隨貧道往山中靜修。大王亦有詩曰:神龜雖壽猶有竟時。蛇乘霧終為土灰。如此何不拋卻桎梏。轉求天道壽元。豈不快乎。”曹心中電轉。口中卻答道“非是戀棧權位。實是如今國家尚未得人耳。先生之意。甚之。權且俟之異。再隨先生出世。”左慈笑道“王上何憂無人。今蜀王劉玄德。漢室之胄。德威服。天下俱皆敬仰。大王何不將此位禪之。一可使天下平定。少卻許多戰火。也可自得無數功德。得大自由身。何樂不為呢？”曹拍案而起。嗔目大怒道“孤方才便自猜測。究為何人作勢。原來竟是大耳賊之犬牙。”喝令左右拿下。

左慈毫不理會。哈哈大笑道“汝不知進退。害賢戮士。乖行戾張。更死國母幼主。已是禍不遠矣。今良言相勸。猶自不知收斂。直復可憐可嘆矣。”口中說著。雙手一揮。陡然間。但見煙騰火現。光影之中突出金甲巨靈。大斧四下掄開。迫退周圍士卒。直曹而來。

曹大驚。身子直往後退。眾人急往前擋去。各兵器向前戳去。但覺空空出毫不受力。大驚下。但見火光一卷。眼前只餘梟梟煙氣。那巨靈金剛和左慈。俱皆不見。

曹驚得一身大汗，面青白，喝令眾人捉拿妖人。眾人應諾，方才奔出屋子，卻見左慈立於院中，捋須而笑。

眾兵士心下存疑，不敢急進，只四下裡圍住，吶喊恐嚇。左慈哈哈一笑，伸手彈出一個烏丸，徑自往廳中飛進。

眾人正自驚疑間，忽聽廳內曹淒厲之聲叫起，似是見了什麼極恐怖的物事。心中都是大驚，不再多管左慈，卻俱往廳中湧進。

進的廳中，但見曹正自縮身靠在壁角，瑟瑟而抖，兩眼望著前方虛空，口中喃喃唸叨，滿面的驚怖之。

眾人急向前扶住，連聲呼叫，曹方自清醒。嘴中卻不迭聲的道“可見那宮人乎？快尋靈器來鎮！莫使其來魘於孤！”眾人聞聽俱是不明所以，眼見四下並無他人，除空中尚自瀰漫一股煙氣，隱有硫磺味道，哪裡有什麼宮人。再三對曹說明，曹方自探頭觀望。待得見廳中空明寂寂，外間鳥鳴婉轉，並無異物，不覺呆住。半響，方長長嘆口氣，呆怔間只覺眼前昏沉，不由向後便倒。

眾人大驚，急忙扶著，往後房送去。待得曹幽幽醒轉，只覺眼前模糊，頭疼裂。喚人取過間所服葯丸，服下後，卻不似往般見效。心中想起昔柳飛所言，不由暗歎。知曉自己服葯已是多了，今卻是不再有什麼大的效用了。

躺於榻上，強忍疼痛，喚人去請各位大臣前來府中議事。及至下人離去，曹心悸之下，甚是疲憊，微瞌雙眼假寐。恍惚之中，忽聞陣陣哭聲入耳，不由的煩躁。怒喝道“孤尚未死，何來號哭？”睜開眼來，卻見房內幽暗，便於壁角處，董貴妃並一初生小兒，正自飲泣。旁邊伏完、董承等二十餘人，盡皆渾身血汙，幽幽目光只是盯著自己。

曹眼見這班人，不由驚怒。只覺房內甚是寒冷，陣陣陰風嗚咽。又是怒喝道“汝這班逆黨，孤昔殺地你們，便今成鬼，亦可再斬爾頭！安敢來此魘我！”話音方落，卻見那班人都是森森一笑，卻伸手往頭上一摸，竟是將首級自頸上取下，提在手中。望著曹便扔了過來，陰霧之中隱約有聲道“你便再來斬過，再來斬過吧。”語聲飄忽不定，直刺腦間。

無數飛舞著長髮的血汙頭顱往自己飛來，曹只覺頭疼的如同爆裂開來，偏那聲音似是不從耳中而入，竟是直接在腦中響起，疼痛難忍之際，不由大喝一聲，翻身落於塌下。

待得再次醒來，卻見一眾大臣俱皆環伺，都是滿面關切地看著他。曹驚慌的先自打量四周，卻是毫無所見。眼見程昱正立於身前，遂喚道“仲德，汝可見董妃否？”程昱聞聽曹說話，先是一喜，待得聽明白曹所問，眼見他雙眼呆滯，不由的心中猛地一個靈。恭聲回道“王上，昱未見什麼董妃。王上可是發夢了？”曹卻是並未回答，只是喃喃自語道“未見，你也未見。你們都未見，如何偏偏只有孤能見的。”說完，喟嘆一聲，閉上眼睛。

程昱等均是疑惑，心驚之下，也自覺得屋內似是陰氣森森。文曹篆司馬懿卻向前輕呼道“王上，王上！”曹緩緩睜開眼睛，定定的看著，許久兩眼才得聚焦。看清乃是司馬懿，微微點頭。司馬懿道“不知王上所見何事，競得如此驚怖？”曹聞聽，身子不由輕震，口急遽起伏。良久方輕嘆一聲，將所見俱皆說出。原來在廳中，眾兵卒出去追那左慈時，他在廳中，卻是忽見煙霧漫起，霧中一宮人打扮女子，滿身血汙，面目潰爛的向他索命，突發之際，他如何不驚。及至回來屋內，又見董妃等人出來，這才如此。

程昱等人俱皆到一股寒氣自背後升起，勉強做笑道“王上定是近些子太過勞累，致發噩夢罷了。且多是休息，自可無礙。”曹嘆息，道“孤久在戎馬之中，歷二十載，未嘗信怪異之事，今何由如此？”眾人勸道“大王不若多請道人，開場作法，設祭醮禳。”曹微微嘆道“聖人云:獲罪於天，無可禱也。今孤天命將盡，安可救乎？”遂不叫設醮。只叫眾人多事政事，謹防邊關，揮手令眾人散去。

自此起，曹每裡便是昏昏沉沉，不時驚叫大喝，病勢愈重。長子曹丕眼見父親病重，心中不由慄六。今大哥早亡，若說排論，當由自己接替。只是向三弟曹植頗得父親喜愛，卻不知王位一事，究是如何。當下暗暗活動，溝通大臣，以便為自己張目，有多尋三弟齷齪，捏在手中，以為後發手段。

曹一生猾多智，於外向少吃虧，手腕高明。卻不知於內，卻仍和多數凡人一般，亦是難免不賢子不孝，可一嘆耳。

如此病勢遷延，每多有大臣在探病之間，俱言曹丕之善，言語間便將曹植種種灑脫說成放蕩，曹昏沉之際，心中遂對曹植不喜，頗是失望。

一連三月過去，曹愈加沉重，這但覺氣衝上焦，雙目睜開，竟是一片漆黑，不覺已是瞎了。心中悲嘆之餘，知自己命在須臾，急使人召族弟夏侯入見。夏侯得報大驚，急惶惶趕至宮來。待得到了宮門處，抬眼處，猛然見宮門處董承、伏完並董妃母子站在那處，登時駭然，大叫一聲，已是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