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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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我徹夜失眠。腦海裡不斷迴旋楚承所說的每一句話。半夜十二點,短信聲突然響起,我打開手機,看到他傳來的話:“rusleeping?canicallunow?”我瞪著手機屏幕,遲疑。這個男人,有點瘋狂啊。沒等我遲疑完,音樂聲就響了起來,接通電話,他的聲音傳過來,那乾淨的南方口音,在夜晚聽來有點柔軟。
“留白,你接電話好快,是不是還沒有睡?”
“被你的短信吵醒,怎麼睡?”我嘴硬,不想讓他知道我輾轉反側到現在。
“我才躺下,很想念你。”他說話直截了當,我無言。但是心裡微笑,有人說想念你,這種覺,很好啊。
“明天我們約會吧,一起去吃州菜,你知道上海哪裡有正宗的州菜館嗎?”
“為什麼是州菜?”我有點詫異。
“因為我是州人啊,我老家在汕頭,聽說過嗎?”自說自話的典型人物,我笑起來“原來你就是傳說中的州人啊,幸會幸會,我平生第一次和州人打道。”
“幸會?”他有點糊塗“什麼是幸會?”
“就是有幸和你認識啊。”我微笑,半夜在電話裡東拉西扯,好像當年初戀的時候,簡直離我有幾個世紀遙遠了,可是那種溫暖的覺,好像要從心裡笑出來。
“啊,是我有幸和你認識。”他也笑了“明天不要忘記與我的約會。”
“嗯,再見。”我合上電話,突然覺得倦意襲來,渾身懶洋洋的,這夜,我睡得無比香甜。
第二天早晨,照例睡到上三竿。睡懶覺是幸福人的專利,特別是當外面烈炎炎的時候。茉莉軟軟的小手將我推醒:“媽媽,起來啦。”我翻身抱住她,嗯,到底是我的女兒,小身子又香又軟。想到今天還有的約會,我突然坐起來。起身打開衣櫥,對著衣服思索起來。穿什麼呢?衣櫥裡盡是黑白灰,平只是隨便抓一件套上身,今天突然躊躇起來,如果穿連衣裙,會不會顯得自己太刻意,但是如果穿得太過於隨便,只是t恤牛仔,州菜館,天哪。
突然聽到媽媽的聲音“留白,你怎麼把衣服堆得滿都是。”我低頭一看,果然,上鋪滿了我出來的衣裙,茉莉坐在旁邊,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莫名地看著我。突然覺得臉有點紅,我強作鎮定,一件一件將衣服掛回“沒什麼媽,我今天要出去吃飯,想挑件衣服穿。”
“你平時吃飯沒這麼隆重過啊,留白,今天是什麼人約你吃飯?”媽媽來了興致,追問到底。
“只是見過兩次面的普通朋友而已,沒什麼。”我不想多說。出牛仔褲套上身,還是穿得隨意點,何必呢?只是一頓飯而已。
到了約定的時間,我提包走出小區大門。路口靜靜停著一輛商務車,我走過去,看到楚承坐在駕駛座,方向盤上還放著攤開的地圖。我拍拍車窗,他從裡面伸手過來,替我打開門。我坐進車裡,我們倆同時微笑。
“留白,你們家這裡的地形,真得很複雜。”他舉起手裡的地圖“這些路口,讓我繞了好大一個圈。”
“據我所知,你不是說自己是一個認路很有一手的人嗎?”我打趣他“這些小路,怎麼難得到你。”
“可是地圖上沒有標出來,這個方向是單行的啊。”他將地圖移向我,指點著。我聞到他身上穿來的淡淡香味,乾淨的青草氣味。一向覺得男人用香氛是很女子氣的行為,可是在他身上聞到這樣乾淨溫柔的味道,竟然讓我覺非常受用。我暗暗深了一口氣,心裡罵自己沒用。留白,你白活了,活到這個歲數,竟然被男所。
結果去了我唯一認識的州酒樓。在商廈的頂樓,開了多年,菜單都有些磨舊了。楚承練地點菜,然後誇讚這家的滷味做得地道。州菜味道清淡,邊吃邊聊,不知不覺吃下去很多。吃完下樓上車,他練地將車轉上高架“留白,我們去看夜景。”上海的夜,繁華如斯。吃得過分飽足,坐在冷氣充足的車上,高架兩邊是輝煌燈火,一片片被拋在身後。平很少有機會坐在車上左顧右盼,都是我開車載著一家老小,突然有這樣放鬆的機會,只覺得舒暢無比。看出去的景,都和平時兩樣。他練地將車駛入隧道,穿過車,到浦東出口時,眼前豁然開朗,我忍不住贊:“好美。”
“我覺得這是這個城市最漂亮的地方了,這麼繁華,可以和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比美。”他握著方向盤,轉向江邊“上週和我叔伯們來這裡看過,印象深刻。我們去江邊看風景吧。這裡是不是有一條濱江大道?”濱江大道?我笑了,上海最著名的情侶集散地之一,我不知多久沒有到過這麼漫的地方了。和他在一起,好像總是做些我許久沒有做過的事情。
的確是個好地方,江風習習,六月的上海,還沒到酷熱的時候。兩岸一片燈火輝煌,身邊走著這個初識的男人,一側頭,就可以看到他時時專注望過來的眼睛。他的眼睛,並不是男人細長式的,大大的,略圓,深刻的雙眼皮,眼神清澈,稍稍有些孩子氣。一張孩子氣的臉,出這麼專注的表情,並不高深莫測,一目瞭然,讓人動。我有些目眩,迴避他的目光,走到江邊雙手放到鐵索上,指著對岸的燦爛燈火:“不是要看景嗎?為什麼淨看著我。”身後沒有回答,突然肩上一熱,是他的手緊握上來,耳邊響起低低而灼熱的聲音:“留白。”他只是叫我的名字,就在耳邊,那淡淡的青草氣味突然變得濃重,將我整個包裹。心裡其實清醒,只是叫了我的名字而已,但是身體完全背道而馳,軟弱得好像剛剛酩酊大醉。這個男人,像一塊磁石,叫我方寸大亂。他的貼上來,那麼燙,越發覺得自己皮膚冰涼,恍惚間,兩個人的身體已經緊緊貼在一起。
“留白,”他又叫了一聲,聲音裡諸多掙扎“不知道為什麼,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想緊緊抱你,你身上有魔力,有魔力。”我整個腔突然飽漲,好像過的漿果,只要有一個小口,便會全然漫溢出去,眼角發澀,不是吧,不是真的吧。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的,好像是心裡在說給自己聽,其實是說出來了,因為聽到他回答:“是真的,留白,是真的。”轉瞬間,我的身子就被翻轉過去,他的,狠狠地吻下來。四周的一切突然遠去,那麼多人,江上的汽笛,情侶的低語,孩子的笑聲,都沒有了。世界變暗了,那個小口被打開,腔裡酸甜的覺瀉出來。好像只是一瞬,又好像過了許久,他的慢慢離開我,垂首看了我一眼,又更用力地吻上來。
“竟然是你,留白,這麼多年,我等到的竟然是你。”不是真的,那酸甜漫溢的心裡,最深處竟然是一片淒涼。這男人對我有強烈的覺,就像我對他一樣,他說這麼多年,等到的竟然是我,可是沒有誰是另一個人的天長地久。我和默然,當年在一起的時候,從未想過會愛上另一個人。他先離去,我不再是他的一生唯一所愛。楚承的出現,是來告訴我,就連我,也會忘卻過去,又一次對另一個人產生這麼強烈的覺。如果是這樣,那無論男女,只要向前走,誰都不會是對方的一生唯一。我在這個時刻,居然會有這麼淒涼的覺,好像眼前註定看到的全是悲劇,前路毫無喜樂。
七月的中午,呆在悉的café,等他的電話。懶散是幸福人的專利,我心安理得地窩進沙發中,二樓是落地的玻璃幕牆,百葉窗的縫隙中,看到窗外白晃晃的陽光,鋪天蓋地,街上行人稀少。道路兩邊是枝葉繁茂的梧桐,它們和我年齡一樣大,年深久,因此每年夏天,整條路陡濃蔭密佈,陽光照下來,只是絲絲點點落到路面上。café裡非常安靜,背景音樂是若有若無的爵士,聽得透。墨綠的絨面沙發,絲絲冷氣,面前的蛋糕只吃了一口,咖啡裡的冰塊已經有些融化了。
老闆走上樓梯,笑了:“他遲了。”我斜了他一眼,這個瘦長個子的臺灣男人,一年四季穿著件黑的襯衫,帶著金邊眼鏡,手指瘦而細長,因有些怪異的潔癖,每次收錢的時候,都有些嫌棄的神,被我笑過好多次,嫌錢髒還要收,得自己像學究多過咖啡店老闆。但是他也有優點,每次來都知道我要些什麼,從不用我多說一句,而且是個安靜的人,人到了一定年齡,就喜歡固定的地方,固定的人,坐下就可以完全鬆弛下來,我不喜歡動腦。可是最近,他的話有些多了。
“我來得早了。”其實不想解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自然而然回答了他。
“困了。”
“那你睡吧,反正還早。”他出微微的笑意。我索把腳團上沙發,側頭睡了。真得有些困,這樣的生活,是要被那些勤奮工作的人唾棄的吧。唾棄吧,我心裡自嘲,我已經很久沒有生活目標了。
睡了許久,突然覺有人盯著我看,掙扎醒來,抬起頭,非常意外地,看到楚承的臉,他垂著頭,不知為什麼,眼睛睜得那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