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車或自行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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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的還有我的自行車，男式的永久牌，雙槓、半邊鏈蓋，半舊。我拉著這輛車從舊醫院的宿舍穿過場，走到馬路上，玉梧公路是省道，可以通往廣州，路面鋪著灰黑的柏油，光滑、平整、寬闊。風展翅，飛腿上車。過了太平間就是一個大下坡，車身輕盈地下滑，像飛一樣，農機廠過了是農科所，一排帶著圓形百葉窗透氣孔的平房坐落在山坡上，水稻平整，鋪在公路兩旁，一片又一片的綠，接天連地一直連到地區水泥廠，灰的廠房，灰的鍋爐和煙囪，樣樣都是巨大的，在田野上，顯得更加巨大和古怪，像灰的怪獸，把天也灰了一塊。但它也是有些神聖的，它不是我們南縣的水泥廠，它是地區級的，它在遠處，在高處，所以它的巨大和古怪是神秘的。但它很快就過去了。之後道路空曠，無可期待，兩邊的馬尾松圍成一個隧道，幽暗、深遠，不知通向何方。

它乏味地通到了十字鋪，這是註定要到的一個乏味的路口，自行車右拐，就從瀝青路落到砂石路，股顛起來，車輪下面砂石的摩擦聲嘎嘎響，面有手扶拖拉機，突突地噴著黑煙，又有自行車搖搖晃晃地駛過來，車後架綁著超高超寬的物件，人小物件大，猶如螞蟻拖蟑螂，一晃一晃的，眼看就要掉進田裡了，但它就是不掉，非但不掉，還一直行進，就這樣它搖搖墜地騎進了香塘墟。香塘墟，香塘公社，在墟頭右拐彎，很陡的坡，像戰鬥機俯衝下去，驚險而刺，神為之一振。

“過了黃洋界，險處不須看”可以置換為“過了六河，險處不須看”俯衝下來順勢就過了六河，拐彎，拐彎，再拐彎，盤山而入，上坡下坡，再無砂石路，只是泥土路。山上是稀疏矮小的松樹，大樹到哪裡去了呢？到了清水塘，有房屋和竹子，穿過去，再拐一個彎，就到了我們的水衝。木薯甘蔗，一兩株棉花，覃清揚和覃達林的屋子，水井，玉昭，小路，五花，大地坪，三公三婆，大翠二翠，就到了知青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