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一項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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謠傳慾念王后是被毒死的。我決定在此寫下我所確知的事實。慾念王后確實是被毒死的,但是長期毒害她的是她自己,跟國王完全無關。他常常勸她不要這麼濫用麻醉劑,也請過許多醫生和藥草大夫來,但每當他終於說服她戒掉一種東西時,她馬上就會發現另一樣東西可試。
在她人生中最後一個夏天的尾聲,她變得更加坐立難安、擾動不寧,會同時服用好幾種東西,也不再嘗試掩飾自己的癮頭。她的舉止對黠謀是相當大的折磨考驗,因為每當她喝醉或燻煙燻得火氣上升,就會胡亂做出離譜的指控、說出很難聽的話,完全不在乎她是在什麼場合、旁邊有誰在場。你或許會以為她晚年耽溺酒藥癮的行為會讓追隨她的人
到幻滅失望,但正好相反,他們宣稱黠謀要不是
得她自毀,就是動手毒死了她。但我可以說我確知她的死並不是國王造成的。
博瑞屈把我的頭髮剪得只剩一手指那麼寬的長度,以示服喪。他把自己的頭髮剃光,甚至連鬍子和眉
都剃了,表示他的哀傷。他頭上蒼白的皮膚跟紅通通的臉頰和鼻子形成強烈對比,讓他看起來非常奇怪,比到城裡來的那些用松脂固定頭髮、牙齒染成紅
黑
的森林男人還奇怪。見到森林來的野人經過時,小孩子會盯著他們看、用手遮著嘴巴竊竊私語,但是小孩看到博瑞屈的時候則是一聲不吭地退縮躲開。我想是因為他的眼神的關係。那段時
,博瑞屈的眼睛比骷髏頭上的眼
看起來還沒生氣。
帝尊派了一個人來,責罵博瑞屈不該剃頭、不該把我的頭髮剪短,這是國王駕崩時的服喪哀悼方式,不該用在放棄王位繼承權的人身上。博瑞屈只是瞪著那個人看,直到把他瞪走為止。惟真把自己的頭髮和鬍鬚剪短了一掌寬度,這是為兄弟服喪的方式。堡裡有些守衛也各自把辮子剪短了不同的長度,這是軍人為死去的同袍服喪的方式。但博瑞屈把他自己和我成這樣是太極端了點,別人見到我們都會一直盯著看,我想問他,我為什麼要為一個我從沒見過、也從不曾來看過我的父親服喪,但他那結凍般的眼睛和嘴角的神情讓我不敢開口。沒人對帝尊提起他把每一匹馬的馬鬃都剪下了一絡,並將剪下的所有
髮全拋進火中表示獻祭,
髮被火燒得發出臭味。我大概知道這表示博瑞屈把我們靈魂的一部分跟駿騎一起送上天,是他祖母那邊的人傳下來的習俗。
博瑞屈好像也死了,變得宛如行屍走。一股冷冰冰的力量驅動他的身體,他每一件工作都做得完美無缺,但不帶溫情也沒有滿足
。僕役以前競相爭取他表示讚許的點頭,現在卻轉移眼神不
視他的目光,彷彿為他
到羞恥。只有母老虎沒有拋棄他,不管他到哪裡,這隻老狗母都悄悄跟在他身後,儘管他沒有看它一眼、摸它一下,但它依然跟隨著他。有一次我出於同情抱了抱它,甚至大膽往它的腦海探尋,但卻只碰上一片可怕的麻木,讓我不敢與之思緒相觸。它跟它的主人一起哀傷。
凜冽的冬風在懸崖四周吹襲呼嘯,復一
毫無生機的寒冷否決了
天的任何可能
。駿騎葬在細柳林。堡內舉行了“哀悼齋戒”但為時甚短也很低調,只是遵循禮節而非真正的哀悼。真心哀悼他的人似乎被認為是有欠品味,他的公眾生活早在他遜位之後就該結束了,這下子他居然死去,再度招引大家對他的注意,真是太不應該了。
我父親死後整整一星期,我被那道從秘密階梯吹來的悉的風叫醒,看見黃
的燈光在召喚我。我爬起來連忙跑上階梯,跑進我的避難所。能夠逃離這陌生奇怪的一切真好,我又可以去跟切德混合藥草、燒出奇怪的煙了。自從駿騎死後,我就覺得自己古怪地懸浮在空中不上不下,我實在不想繼續這樣下去。
但他房裡工作臺的那一頭是暗的,壁爐冷冰冰。切德坐在他自己的壁爐前,招手要我去坐在他椅旁。我坐下,抬頭看著他,但他瞪著爐火看。他抬起一隻滿是疤痕的手,放在我硬梆梆的頭髮上,一時間我們就這麼坐著,一起看著火。
“嗯,就這樣啦,孩子。”他終於開口,就只說了這麼一句,彷彿不需要再多說什麼。他我的短髮。
“博瑞屈把我的頭髮剪掉了。”我突然告訴他。
“是啊!”
“我恨死這頭髮了,躺在枕頭上的時候又刺又扎,害我都睡不著覺,把長袍的兜帽戴上的時候,帽子也扁扁的立不起來,而且我這樣子看起來好蠢。”
“你這樣子看起來是一個哀悼父親的兒子。”我沉默了一陣。之前我把自己的頭髮想成是博瑞屈那種極端髮型的稍長版本,但切德說得對,這是兒子為父親服喪的頭髮長度,不是臣民為國王服喪的髮型。這隻讓我更生氣。
“但我為什麼要為他服喪?”我把先前不敢問博瑞屈的問題拿來問切德。
“我本不認識他。”
“他是你父親。”
“他只是在某個女人身上種下了我,一知道我的存在,他就離開了。這是哪門子的父親,他本沒關心過我。”終於把這番話說出來,讓我覺得叛逆。博瑞屈深沉強烈的哀痛和眼前切德的沉靜悲傷令我憤怒。
“你並不知道這一點。你只聽得到那些講閒話的人的說法。年紀不夠大,有些事情你還不瞭解,你也從來沒見過一隻野鳥假裝受傷,好引誘獵食者來追它而不是去抓它的子女。”
“我不相信。”我說,但突然間我這句話不那麼有把握了。
“他從來沒做過任何事讓我覺得他關心我。”切德轉過身看著我,那雙眼睛凹陷、發紅,眼神看起來更蒼老了。
“要是你知道他關心你,其他人也會知道。等你長大成人之後,或許你會了解他付出了多大的代價,為了讓你安全、為了讓他的敵人忽視你,而不與你相認相識。”
“嗯,這下子我這輩子再也沒機會跟他‘相認相識’了。”我慍怒地說。
切德嘆了口氣。
“如果他承認你是他的繼承人,你的這輩子會結束得很早。”他頓了頓,然後謹慎地問:“孩子,你想知道他什麼事?”
“所有的事。但你又知道什麼?”切德愈寬容,我就愈鬧彆扭。
“打從他一出生我就認識他了。我跟他…合作過,就像俗話說的,‘有如手和手套那樣緊密無間’。”
“你是那隻手還是那隻手套?”不管我多無禮,切德就是不生氣。
“那隻手。”他略想了一下說。
“一隻悄悄動作、不為人知的手,戴著天鵝絨般的外手套。”
“什麼意思?”雖然我想發脾氣,但還是忍不住到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