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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鄲冰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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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信。”-夏國此番費盡力氣地明算晉國、暗算齊國,諸策高明,縱是無法唾手得利,卻也可一試深淺,抑或亂敵部署。如今齊國事看似暫平,然勝負目前實難分清,南梁仍是一盤局,局下暗晦澀洶湧,下不好便是全盤傾覆。縱是無顏獨佔天下兩國,實則也是膽戰心驚,費神費力,步步皆營。

而晉國禍亂紛擾,強後干政,久不處事的襄公一旦面便是先“囚”其子,群臣利益岔道,鬥得猶是熱鬧。如此下去唯有兩條路,一則整個晉朝血盈目慘不忍睹,一則主權者利用禍端看清朝堂之分,乾淨利落地除後患後,安享長久太平。

照無顏和夏惠對晉襄公的認識而言,兩人必然已算定後者方才是此番禍亂的最終結局。此局角逐中,小棋子的犧牲在所難免,按無顏之前與我所說,三家試探,探的應該不僅僅是晉國這淵深水。若我猜測不錯,因晉國國亂將扯出三國斥候密探競相殺戮驅逐的狂

此事一旦定,晉國下任國君定,天下形勢也將重定。

晉穆手中軍權和人望已然註定將來晉國命運如何,夏與齊要趁亂獲得什麼好處的話,看只看,姑姑的能耐究竟有多大。表面的局勢是這般理解,但夏惠和無顏暗處動作必然不會少。晉要逃此劫,或難,或易,但看姑姑和晉襄究竟情深幾何。

而藥廬裡晉穆和夏惠那一長談…

我蹙蹙眉,思及此處心中不免顧慮。

夏惠惱怒離山的緣由怕是與無顏和晉穆皆逃不了干係,他們三人謀略有道,或敵或友朝夕變幻,抑或本就似敵似友得叫天下人雙眼惑。如此,那藥廬所談定然與齊有關,卻不知他們算得哪一步,而無顏那邊…

我伸指敲了敲長塌的扶手,思緒沉落,一策上心-近暮入楚。

至夏楚界的雍州重鎮豐陽。

黃昏,人未歇。街上彩燈相連,駿馬馳,雕鞍如雲,馬車往來頻繁,人影團簇擁擠,喧譁聲起伏,柔綿的絲竹聲自街道高樓上嫋嫋散開,盪出一縷安平盛世的清音。晉穆掀簾看著車外街,面沉了沉,靜默得有些異樣。

我暗暗嘆了口氣,心中忽覺好笑:天下四國其餘三國正爭得你死我活,殊不知已淪為弱國的楚竟能這般安享局外,休養民生,不管征伐謀奪,將國家治理得倒是別有一番天地。再想想,又覺神思一凜,想那楚桓必然是神人,知聶荊繼位需得時間磨礪其君之威嚴、其主之手段,定西夏親緣,贖北晉城池,與東齊盟約,竟能在逝去前為楚謀局至此,聰明之處可稱天下絕無。

晉穆放下車簾,微微一嘆,拿了竹簡靠近車內已燃的燈火,眸平靜。

我坐起身讓出長塌,取過他手裡的書,勸道:“你昨夜一夜未睡,今又勞累整天,不累麼?休息一下,如何?”晉穆伸指按按額角,頷首不語。

途徑一處酒肆,酒香濃濃,直竄入鼻。

晉穆鼻嗅了嗅,撫掌笑道:“好酒。”我微愣。轉眼他又掀了車簾,命令騎馬跟在車後的狐之忌:“去街旁酒肆幫我賣些酒來。”

“諾。”狐之忌應下,縱馬離開。

雖當曾和無顏笑言說晉穆和伏君跟隨英蒙子必然是小酒鬼,事實上,我卻很少見到晉穆喝酒。我側身倒茶給他,不解:“你當真喜歡喝酒?”

“當真?何意?”言罷又不待我回答,晉穆笑笑,接過茶杯淺抿一口,又道,“那酒我買了送人的。”

“誰?”晉穆笑而不答,指間搖晃著茶杯,神微動:“桃花公子果然不簡單,來楚短短數月便治得楚國如此,叫人心服,不過可惜…”話語一頓,他不再說,只仰頭將茶喝下,起身走去長塌上躺好,閉上眼睛,這才記得喃喃著回答我的問題:“那酒麼,是我備下送給伏君的。”我不解:“他在這裡?”晉穆勾,笑容意味深長:“他在邯鄲,在聶荊身旁當輔助之臣。”無顏提過楚桓和英蒙子的關係,而晉穆和伏君皆是英蒙子的徒弟,加之伏君因楚桓之故命得鬼馬騎兵出南疆的前事,此刻,對於伏君來楚我倒並非很驚訝,只隨口問道:“他喜歡喝酒?”晉穆展眉,輕笑糾正我:“不對,他只喜歡我送的酒。”我聞言費解-自雍州至豫州,沿渭水北上,過重鎮豐陽、長平、洛州,暮夏時節中原景緻不錯,沿途山水養目怡人。雖暑氣猶熱,但因我身中雪蓮寒毒未清,倒不曾覺出一絲的不適。晉穆本就領兵多年,什麼苦都熬過,小小炎本算不得什麼,只是他買來送給伏君的那些酒倒是有點受災的意思,一路下來,他每每說是淺嘗,一喝卻又不停,幾下來,酒罈去了一半。

英蒙子的徒弟果然是小酒鬼,不過晉穆的酒量卻是千杯難醉。

想那伏君也好不到哪裡去,一念至此,我忙收起餘下的酒罈,也不出言勸阻,待他找而不見時,便自知我的用意。

尋了一次不見美酒後,晉穆微微失神,看看我,臉落寞,只是片刻功夫後,他又揚眉笑起,看書閱奏摺,再不作聲。

且行且歇,並不算長的路程行了整整十方算完。

午後,行抵邯鄲。

一行雖低調,卻不想聶荊竟早早派了使臣在城門接等候。

晉穆既不驚訝也不推辭,隨著使臣一路至宮廷,宮闕外下車,與使臣聊了幾句後,卻意外得知楚王今另有貴客來訪,穆侯行蹤也是那人告知。

晉穆冷冷一笑,拉著我邊往宮門走,邊問使臣:“楚王貴客?可是東齊豫侯?”我指尖一顫。

使臣驚訝,道:“正是。穆侯如何得知?”晉穆淡淡瞥眸,放開了我的手,言道:“豫侯手下十萬密探遍佈天下,誰人有他眼線開闊?”我腳下猛地一滯,深呼數下,待平穩驟然洶湧亂的心緒後,才又提步跟上晉穆的步伐。

隨使臣入得一巍峨宮殿,明堂上,聶荊身為君王卻沒有高坐金鑾,而是正負手背身對著殿門,與面前的人低語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