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而復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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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還有一事,你一定會怪我…”他笑得彷彿有些得意,輕輕道,“西陵決戰時我放出了百姓抵擋齊軍,南梁民心素來能降不能殺,服軟不服強,經此戰,無顏今後要安穩地控制南梁屬地,怕是難得多了…夷光,你說我壞麼?”我沉默,許久,才嘆了口氣:“你不是壞。立場不一樣,你寧願犧牲百姓也絕不讓齊國好過,給齊留下如此長遠的麻煩…很聰明。”難怪,難怪無顏誓要殺你才安心。這一瞬間,我心中也開始隱隱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來錯了。
懷裡的人不再說話了,只靜靜地望著我,手移了移,將冰涼的指尖搭上我的脈搏。
“南梁的瘴毒?”他臉上笑意一瞬全無。
我苦笑。
湑君口大慟一番,息急促:“我久離梁國不毒…但天下會此毒者盡是南梁王室中人。你…與何人結了仇,會下如此陰狠的毒瘴於你身上?”我抿,淡淡道:“你妹妹,明姬。”湑君身子劇烈一震,陡然間噴出了一大口血來。
我望著地上的血跡驚了驚,心道:糟,莫不是那藥量加得太重了?
垂眸,正見湑君那雙已無光澤的眼睛盯著我,裡面溢滿了懇求:“夷光,放過她。”放過她?她可是想要我的命!我忍不住冷冷一笑,不吱聲。
湑君拉住我的手,神情哀傷痛極:“她是我同父同母的親妹妹…我一直無法在她身旁照顧教導…求你,放過她。”我蹙緊了眉,望著他,心中遲疑良久。
湑君急道:“毒…會解的,找你師父…天下毒,他皆能解。”
“我知道,”我按住他的不讓他再說話,微笑道,“我都知道了,你閉眼,休息吧。”湑君搖頭,他費力地出間的笛子,低低一笑,嘆息:“不…今生最後一次,吹笛…給你聽。”我放下他,伸手拿過他手裡的笛子,柔聲哄道:“你閉眼啊。我吹給你聽。”他神一恍,然後笑了:“也好。”-夜涼風飛雨,我執笛靠近窗口,想了一會,方將那觸手溫潤的翠玉靠近了邊,吐氣吹出音時,笛聲嗚咽沉浮於夜下,縈轉。
這是他以前最愛吹的曲子,悠揚的笛聲在楓葉林裡響起的時候,鳥雀停留,白雲飄至,輕風彷彿也能在一剎愈加。那些子,天是藍的,陽光熠熠,深秋季節楓葉染霜紅,美得炫目的時候,有南飛的大雁也滯留樹梢忘記挪步,痴痴聽著,好看的羽在陽光下飛起舞。
我不能吹得那麼好聽,所以今夜那隻避雨在清璃塔的灰雁勢必不能飛來了。
淚水不知何時滑下了眼角,落在玉笛上,一聲啪嗒的清響。
我回眸,瞧見地上的男子閉目睡著了,靜謐的容顏上神悵然而又甜,滿是血的邊淡淡出一個笑容,看上去那笑意是那麼地久遠,久遠得似再不可能回頭和改變。
笛聲頓歇-房門被推開,白朗和秦不思終是不放心上了摟來,兩人眸光一滯看向橫臥地上的人時,臉雙雙灰白髮青。
“公主,這…”白朗驚詫。
“他死了,”我俯身將玉笛懸掛於湑君間,淡淡道,“白將軍可是擔心明無法向豫侯代?放心,豫侯若有責難,夷光會承擔一切的。”白朗皺眉,上前來仔細探過湑君的鼻息後,方道:“反正明處刑,今他既死了,那也算提前了了一事。公主放心,末將知道怎麼向侯爺回稟。”我看了看他,不言。
白朗卻眸光一動,迅速起身揖手,道:“湑君已死,末將當即時去稟侯爺,以詔天下。”我點頭:“去吧。”白朗轉身,直接自窗口躍了下去。片刻,他的聲音在樓下響起:“所有人,給我回營。”
“將軍,這…”某侍衛質疑了半句,隨後聲音又陡然消失在風雨中。
雨聲漸小,而鎧甲聲巋然。秦不思在窗口望了半天,直到腳步聲遠離後,他才回首,道:“公主,侍衛們離了園子。”我伸手抱起湑君,奈何他太重,待我蹣跚起身時,腳步搖搖晃晃不得穩。
秦不思走來將湑君背在背上,朝我笑道:“公主,還是老奴來吧。”我看著秦不思矯捷的身手,半天,才喃喃道:“原來總管也是如此高手。”秦不思蒼老的面龐上笑意幽淡,嘆道:“奴本是先王爹身侍衛,沒有兩下子,如何保護王上?”我沉默,一聲不發地下樓。
“公主,去城外秘道的出口是樓下屏風之後的那面牆。”秦不思提醒。
我低低應了聲,表示知曉。
“公主不怕白朗即刻去報侯爺…”
“不怕。”秦不思奇怪:“為何?”我腳下一頓,半,方輕聲道:“因為無顏也要我放了他。”秦不思卻越聽越納悶,不解了:“侯爺是這意思?”我淡淡一笑,不再解釋-夜深,雨又大,城外北方的驛道上早不見來往的人影。馬車在黑霧間急速前進著,車輪攆過溼溼的泥土時,軲轆的聲響皆被四濺的水聲蓋過。車外駕車的想必是個內侍,鞭策行路時,吆喝的聲音只見尖銳著急,卻不見渾厚有力。
秦不思點燃了車廂裡的燈盞,打開一側的矮櫥,翻了翻,找出一件白的長袍遞到我面前來。
“公主,這是奴在蕪蘭殿找到的湑君公子的舊袍,要不要先替公子把這身髒衣裳給換了?”
“不必。放他身旁,等會阿姐會給他換。”說著,我眉間一展,按在湑君手脈上的指尖鬆了開來。
“公子如何了?”我舒了口氣,笑笑,並不答話。
秦不思放下白袍,看我一眼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