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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毒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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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鍾城回來時就已是夜深,如今再經晉穆的突然到來和他兩人對弈的消磨,時間已然不早。我坐在桌旁一邊喝茶,一邊琢磨那盤棋局。本想就這麼坐著耐心等無顏回來,豈知雙眸在棋局上盯了不到片刻的功夫,眼簾就漸漸無力地垂了下來。我甩了甩腦袋,眼睛,折騰再折騰,還是抑制不住地呵欠。轉念想想,心道那兩人廢話多起來也是沒完沒了的,於是便擱下茶杯,伏在案上眯了一會。

一眯就睡著了。

許久後,昏昏沉沉間,間一緊,有人俯身抱起了我。

我掙扎一下,微微睜開了眼,側過頭,睨眼看了看抱著我的人。

“回來了?”糊糊地,我囈語一句,伸手輕輕勾住了他的脖子,垂了腦袋靠在他的肩上。

他拿冰涼的下巴蹭了蹭我的臉頰,默了一會,方低聲問道:“怎麼不去塌上睡?”

“等你啊。”我無意識地順口答,把臉貼近了那處冰涼,給他溫暖。

他又沉默了,立在原地僵了半天,這才抱著我走至白玉塌,將我放下後,他自己也躺了下來。

我遲疑一下,想了想還是拉過錦被蓋在兩人身上,頭枕著他的胳膊,雙手自然而然地環住了他的身子。本以為倒到塌上後睡意便會鋪天蓋地地襲來,誰料不是。我抬眸望著他俊美堅毅的面龐,看著他半閉半睜的眼底間淺微閃的寒芒,不由得腦中恍了恍,瞬間清醒過來。

此刻雖有錦被蓋著,他的身子還是冷得像塊冰。我情不自抱緊了他,輕聲問道:“怎麼了?你和他談成了麼?”薄微微一勾,他笑著點頭:“嗯,雖然很不容易,但總歸談成了。”

“他提了什麼條件?”看了那盤棋局,不猜也能知道此次晉穆出兵,仁德大義是名,謀事利害才是真。

無顏笑,目光倏地有些陰寒:“條件?很多。那傢伙胃口大得很,也不怕吃得太飽撐死!”

“那你都答應了?”我伸手摸他的臉,說不上什麼原因,就是覺得哪裡似有些不妥,害得我心底的弦突然抖了抖,有點不放心。

無顏握住了我手,垂眸看我,笑:“我豈能都答應他?自然只能答應在我能忍的極限之內的。”我眨了眨眼,看著他,心中有疑問,想問又問不出口。

“不關你,只關天下。”他一眼看穿了我心中所慮,也不多說,只輕輕一笑,低下頭,將冰涼的貼上我的額頭。

我笑了笑,放下心,臉稍稍一側,避開他的吻,埋首窩在他的脖頸間,低聲道:“楚國究竟出了什麼亂?晉穆為何不趁亂攻楚,反要盯上南邊的梁國?”無顏沉不語,指尖緩緩在我發上連按撫。半響,他才出聲慢慢道:“楚有二王,兄長桓因是昔的刺客,並潛入齊國當了多年的將領,天下人識者甚多,為免麻煩和猜忌,楚國先王逝世前,命傳位掌政的公子桓位在幕後,且令其弟清以王身份示於人前。當楚丘之上父王無意撞破楚王的真正身份後,一怒之下發兵攻陷楚丘。而其實那場戰爭後,桓公,就是那個人…”說到這,他的話語微微一頓,嗓音即刻低沉了下去。而後,陡然就沒了聲音。

我也不再說話,儘管死而復生後我一直避免想起,但此刻腦中還是清晰浮現出桓公的模樣,那個笑容總是優雅得動人、可眸光總是悲苦一片的人,那個能若無其事地微笑著命令易容成聶荊的晉穆拿匕首刺我的人…想著想著,我不由得心中輕輕一顫,身子莫名地開始瑟瑟發抖,耳邊似乎響起了他溫和無謂的笑聲,眼前也彷彿看到了他淡漠清冷的目光。

明明看上去那麼親和無害,做的事、使的手段卻讓人一想就忍不住顫慄害怕。這樣的人,他掌控下的國家還會出現內亂?我有點不敢相信。

無顏發覺了我的異常,抱住我的胳膊忙用力收緊,嘆了口氣,定聲道:“放心,我不會再讓他有傷害到你的機會。”我咬了,心中暗道:我害怕不是因為我自己,而是因為你。楚桓再容不得我,底線不過是要了我的命,我死過一次已不再怕,反倒是你,讓我擔心…

我抬了頭,凝眸看向眼前的人。而他也正垂眸瞧著我,鳳眸狹長,目時而清澈如水,時而幽深似潭,殿內光線並不明亮,些許昏暗映入他的眸底,無端端添上幾抹讓人難看分清的陰影-“你接著說。”我笑著伸指開他眉間微微皺起的褶痕。

“父王佔楚丘後,發兵攻齊的是凡羽,下命令的是凡羽的父親,非那人的意思。”

“那人掌政,卻不掌兵?”我有些明白了。

無顏點頭,眸光微動,似笑非笑:“那人身邊無子。有些事只能靠凡羽和衝羽,畢竟他們也是楚國王室的子嗣。”原來是兵權之爭,難怪那人會想方設法借楚丘之議著急無顏回楚國,也難怪那個檯面上的楚王在五王會議時會用那樣嫌惡痛恨的目光看著無顏。我抿了,此刻回想起以往的一些事時,所有謎團不思自解,頃刻間恍然大悟。

“可是攻鍾城時,是聶荊救走了衝羽。”我轉了轉眸子,輕聲道。

無顏怔了一下,突地出聲笑開,眸忽明忽暗,有些說不出的古怪:“衝羽只是奪權的籌碼。聶荊…看來他如今也不能做個純粹的刺客了,國是謀權,他就算不想,怕也再無法逃開。晉穆此時不攻楚,這便是原因之一。”

“原因之二呢?”

“國亂必傷元氣,晉國停下伐楚的謀劃,不是仁慈和道義,而只是在等待更加好的時機。楚國這塊骨頭現在還難啃得很,但兩三年後,那就說不定了。尤其是…”無顏頓了頓,臉上帶笑,眸光卻凌厲鋒銳,“尤其是現在晉穆還完全放手讓聶荊去接楚國儲君這個燙手的位子。其間心思,不言而喻。”我愣了愣,喃喃:“君子之道,果然高深。”無顏笑,哼了哼,冷道:“國強自有遠謀,國弱必被算計。非他高深,而是道之常理。齊國若強,今謀事之人早就非他了。”我抱住他,聲低,話卻堅定:“齊國有你,會強大的。”他聞言默然,良久,才柔聲喚道:“丫頭…”

“嗯?”眸光一揚,看向他。

見我看他,他卻閃開了眼光,看向頭頂的軟帳:“晉軍援齊入境,是放虎狼進來,還是仁義之師,難斷。”我心中一動,蹙了眉:“你懷疑晉穆?”無顏笑了,長眉一斜,面容風人,眸光卻異常地靜睿冷靜:“既謀天下,齊國也是其一。而且現在的齊國比楚梁任何一國更危虞,他晉穆的心思深沉難測,若晉軍入齊後與楚軍聯手,那我縱有迴天之術也乏力。我敢賭,鵝下,但這場賭只能贏,而輸不得。”我想了想,坐直身離開他的懷抱,垂眸望著他:“那你有什麼對策?”無顏依舊不看我,眸光一動,轉向一旁。一時無語-半響,他擰了擰眉,長長吐出一口氣後,方一字一句道:“晉穆身邊得有齊國的人,忠心,聰明,果斷,會周旋,最好能影響到他的決斷。”我彎了,直直瞅著他,想笑,笑不出,口酸酸的,還是哭比較容易。

但我不會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