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私語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火光耀出的剎那,那黑影剛閃到我身邊來,我遞近了火苗抬眸看了那人一眼。看清他面容的一瞬間我嚇得尖叫一聲,差點沒暈過去。入目面具猙獰,黝黑的顏在黑暗中泛出詭譎的金光芒,端的是鬼面陰森。
我呆呆地瞧著他,一時不知是嚇得,還是被氣得說不出話。
“怎麼了?又嚇著了?”晉穆俯身看著我,手指摸上自己的鬼面,清亮的眸子裡難得地出幾分不好意思的愧疚來。
我沒來由地覺得怒不可遏,手指一伸一把握住他的面具狠狠拽下,惱道:“最恨你裝神鬼!”但罵完還不解氣,把面具扔在地上後,我還忍不住蹬腳過去重重踩了兩下。
“喀嚓”一聲裂響,面具成功被分作兩半。
“看你以後還戴這鬼面!”眼看面具被毀,我中的怒氣也隨之而散,回眸看晉穆時,笑聲明亮。
然而只笑了一聲我便停下,即便我早猜到那面具底下的人是誰,但此刻詐一看他的真面時,我還是不微微一愣。因為有著眼前這張面龐的晉穆,和戴著面具的晉穆是實在是太不一樣了。這個晉穆,他有著俊朗如玉的容貌,劍眉飛揚橫斜,隱隱透出一股莫名的得意,角微微彎起,笑容若有若無,讓人怎樣也看不透。
眼見我正凝眸打量他,晉穆眨了眨眼,撇了故作委屈狀,抱怨一通:“從沒瞧過你這樣刁蠻的女子,你把它給爛了,讓我以後怎麼見人呢?”言罷,他也不客氣,挨著我坐下後,拿眼直直地瞧著我,眼光之肆意,和之前那晨郡的守禮懂分寸一點也不一樣。
我皺了眉瞪他,道:“幹什麼非要戴面具?你這張臉見不得人嗎?還是…”我懷疑地把火折靠近他的臉,仔細地琢磨著他的鬢角頸邊,好奇:“還是你這張臉也是假的?”晉穆啞然失笑,沉默了一會兒後,見我還是在鍥而不捨地研究他的臉,不由得低嘆一聲,建議:“要不你伸手來摸摸,看我臉上這人皮是真的還是假的?”我抬眸瞥他一眼,想也不想伸指對這他的鬢角狠狠一。晉穆吃痛,但因是他滇議卻也只能苦著臉任我擺。了半天,直得他臉皮發紅,卻依然沒有所得後,我終於訕訕罷手,自言自語喃喃:“原來天下人都被矇在鼓裡,晉穆不是醜面。”晉穆看著我笑,燭火的亮光輕盈地跳躍在他墨黑的睫上,細微的光芒,使他本就明亮的眼睛更添上了一種和諧的彩。他勾了,慢慢道:“怎麼?我長得好看,你不開心?”我一愣,本能問道:“為什麼要開心?”晉穆挑眉,眸光微動,聲音一下子變得淡淡輕輕的,如羽拂上臉時的,極具:“因為天下只有你,能看它一輩子,守它一輩子。”我聽得一下子臉通紅,扭過頭去,熄了火摺子,躲在黑暗中不說話。
他笑了笑,也不做聲。
兩人沉默了半天后,晉穆忽地咳嗽一聲,開口問道:“為什麼這麼晚了一個人跑來安仁殿?”
“這裡安靜。”歪頭想了半天,我只找了這麼一個藉口。
晉穆笑,嘆口氣道:“這裡也隱蔽,估計除了我,也沒人再能找到。”
…
怎麼說得好像我巴巴地就等著他來找一般?我心中好笑,口中沒好氣道:“你是來找我的?”話一出口我就覺說錯了,因為我突然記起了他進門時說的第一句話,“你果然在這裡”不等他開口,我再次問道:“你去過月華殿?”晉穆道:“是,宮女說你不在,披了斗篷急急出門了。”我蹙了蹙眉,不解:“幹什麼要找我?難道有事?”如我記得不錯,這還是我在宮中三來第一次見到他。我從妍女口中早得知她這個哥哥是個大忙人,輕易不會從軍政大事中身,更無謂如我們這樣的閒談。
晉穆笑,反問:“沒事就不能找你?你可是我的未婚子,多見見沒什麼不好。”我臉紅,心卻定下來,淡淡“哦”了一聲。
晉穆不管我的冷淡,依然開口繼續道:“除了我之外,似乎你二哥也在找你,看上去很著急。”我的心一突,隨即重重落下,若非在黑暗中,我真的不知該怎樣掩飾好自己緊張無措、面發白的模樣。我咬了咬,乾笑:“是嗎?他也找我?”晉穆望著我沉片刻,笑道:“要不要回去見他?”
“不見!”我快速拒絕後,這才發現自己這一聲的顫微和慌亂。定定神,再深深入一口氣,我這才笑了笑,解釋:“大概也不是什麼要事,可能是要找我說明啟程去楚丘的事。”晉穆輕笑,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不再說話。
我情不自地鬆了口氣,剛要動動身子時,腳邊卻碰上了一個東西,發出了“嘎拉”的脆響。我面一紅,記起這是自己剛剛踩爛的鬼面面具,想了想,不由得開口問他:“你為什麼總要戴面具?”晉穆朗聲一笑,語氣張揚:“因為我長得太過英俊。”我瞥他一眼,笑:“哪有人說自己長得太過英俊的?再說了,即便你長得英俊,為何又不願被人見到?”晉穆默,良久後才淡聲笑開,道:“難道你不知道晉國皇族的規矩?”
“什麼規矩?”我好奇問道。
“立儲君,在長,在賢,在美。國家只能有一個太子,大哥望是王后嫡子,在長;我官拜丞相,在賢;至於美麼…”說到這裡,他突然住了口。
我笑了笑,想起那在宮宴上見到但子望,道:“他長得不及你。”晉穆嗤然而笑,低聲:“所以,我得從小戴面具。因為在晉國,容貌也是一國儲君的取捨依據。”我聞言皺眉,心念一動,小聲道:“莫非是姑姑…”話至一半,張啟的卻被他的手指緊緊按住。
“不關她的事,是我自願。”他看著我慢慢道,縱使黑暗如斯,他眼中的清澈依然粲如星辰低垂。
我怔怔看著他,緘默。
原來如此。
不過,他當真是自願的嗎?王族之事我大體瞭解,只是愈似平靜的表面下,暗愈洶湧如晦…。
接下來,兩人自覺避開了諸國糾紛的話題,東扯西聊道家儒學、琴棋書畫,竟是越說越投機,漸漸地,我倒似完全忘記了身邊的人是我曾經最憎惡的鬼麵人。而他今晚也難得地正經,再沒戲我,言詞暢談間,即便只是那些不登廟堂之上的風雅之事,也足見他懷四海、任平生的豪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約莫無顏早該睡下後,我起身拍拍衣裳,點亮了火摺子,道:“我該回去了。”他亦起身,拾起地上的破面具,道:“我送你。”
“怎麼辦?明天你戴什麼?”瞭解了原委後,我倒開始為他不戴面具而擔心。
晉穆勾眸看著我,輕笑:“你當我混了二十年就這麼一個面具?放心,我的面具多得可比你的首飾。”我指指全身上下,眨眼笑道:“看清楚了,我沒有首飾。”晉穆笑,角微微一揚,又出他不羈的本來。他低頭附在我耳邊悄聲道:“這樣我才喜歡。”耳一燒,我跺了跺腳,轉身便走。
“對了,我送你的鳳佩呢?”晉穆追上來問。
我腳步一滯,咬想了半天后,方抬頭看他:“你要取回?”晉穆細細打量我一眼,搖搖頭,眉眼一彎,笑得滿含深意:“我既送給你了,就自然不會要回。不過你得好好保管著,不能離身!”這樣的笑容看得我心虛,我忙點頭,側過臉,低聲:“放心,我知道了。”
“走吧。”他淡然一笑,輕輕開口,走過我身邊時,自然而然地牽起了我的手。
我下意識地動了動手想掙扎,但見他沒有鬆開的意思後,最終還是任由他拉著前行。因為我思來思去,竟找不到一個拒絕他拉著我一起走的理由。
因為,他將是伴我一生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