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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重滓難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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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闊的街面上倒著一劍斃命的屍體群,越來越多的蒙面人湧入包圍圈,狙殺正中間的一人一劍。

越越多,呼越來越急促,血人似的李明憲,執銀劍的手依然不減殺銳。

蕭如月整個地趴在李明憲身上,儘可能在有限空間裡藏好自己,不再說話打擾李明憲的思路。李明憲身上每多出一道傷口,她的心就一陣*動,僅此而已。

她居然一點都沒有害怕與驚恐的情緒,或者,她也許應該動得立即告訴浴血奮戰的男人,她不是他的簡明月。很遺憾,這種犧牲自己成全愛人的事,她做不來。

若矯情地承認身份,她又怎麼能夠甘願。她寧可和這人一起死了,所以,她沉默。

在李明憲奄奄一息的關頭,李家兄弟的援兵到了。

李明武冒紅雙眼,一雙赤拳就是他的利器,一拳一個打飛蒙面刺客,他過處留下死於拳擊的屍體,他因為憤怒的動,動手時身形有些不穩,平不細看查覺不出問題的左腿瘸拐得厲害;李明章與李明文兩人用劍,雙劍縱橫,讓人眼花綾亂的劍花下,滿地只剩器官零碎泡在血灘裡。

李明憲扣住蕭如月的手不緊了緊,他執劍抵地,站在兄弟開闢的屠殺場之後,角彎度加深。

鬼面黑衫客在外圍追殺刺客,幾個人護在李大少周圍警戒。蕭如月在李明憲帶處摸來摸去,李明憲收回嗜血的眼,放下她,改扣她的手腕:“這時候點火?”蕭如月不文雅地翻白眼,毫不客氣地吐槽:“大少爺,我是找藥!”李明憲看著她,神情裡是神秘的莫名的興奮,他沒有動,任由血滴動,臉上血漸無,筆地站在那兒,神智在過多的失血狀態下漸漸糊,他仍沒有放鬆自己。

蕭如月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地靠近他幾分,希望他抓自己手腕這個動作也可以分擔些許壓力。半個時辰後,刺客全部剿滅。

李明章與李明文回身,不著痕跡地攙住兄長,就近送入五鬼堂一個據點,李明武留下善後,及負責追查幕後指使。

密醫用最好的傷藥處理好李明憲身上的傷,在李家兄弟問起傷情時,老大夫出不容樂觀的意思。李明憲六年前負傷墜崖,三年前哀慟情傷,當時拖而不治,都在體內埋下隱患。這次致命傷九處,外傷內傷一堆,再失半身血,即使去南潯地宮雪溶泉眼或者河間地宮玉溶池休養幾年,這身子要徹底恢復,很難。

也就是表面上看不出問題,底子終究落下傷,一身武藝要大打折扣。

李明章憤恨地瞪了蕭如月一眼,狠狠地咒罵道:“偏在這時候多事!”李明文溫文的臉看起來特別的陰狠,他的語氣有點兒陰陽怪氣:“不是這時候,他又怎麼會動手?”蕭如月當沒聽到,她望著榻上蒼白虛弱的青年,眉頭微皺,又奇怪地帶了點歡喜。李明憲這人就算昏也緊緊扣著她的手,蕭如月笑笑,小心地拉了拉被單,無聲地看著那張好看的面孔,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

三天早上,李明憲睜開眼,蕭如月心有所覺,眨眼上他,微微一笑:“你醒了?”李明憲放開她的手,撫上她的臉,在眉宇間連:“明月。”蕭如月笑容不變:“我姓蕭,叫蕭如月,你可以叫蕭簫。”李明憲神不變,清清淡淡,時刻籠罩於一身的冰冷已軟化,他固執地叫她明月。

蕭如月無可奈何,道:“你的明月像我這樣沒用嗎?”也許是因為重傷未愈,李明憲這時候的神態特別柔軟有情,他呵呵而笑:“誰能跟她比呢?她聰明,隱忍,心腸比男子還要狠;你輕狂,張揚,完全不知死活。你說,怎麼個比法?”

“所以嘍,我不是你的明月,我做蕭簫不好嗎?”蕭如月語氣俏皮地回道,她好像有在和人談戀愛的覺,真是非常不妙的苗頭,但是,她不想阻止自己。

李明憲朝邊少女溫柔一笑,直直地透過她的眼看入她的心底,語氣柔和又無情:“你若不是明月,那你就去死罷。”

“你捨得就打死我好了。”蕭如月手托腮幫,抵在塌邊,淺笑倩兮,輕巧無比地說道。

“明憲哥!”隨著這聲嬌喝,還有林詩佳如燕歸巢般的飛影,她撲到邊,蕭如月不動,林詩佳不能與她心愛的明憲哥近距離接觸,非常惱火,連連跺腳“明憲哥,你怎麼還留著這些東西?不是全都送走了嘛,明憲哥哥。”李明憲再問:“不是?”

“不是。”蕭如月答案不改。

李明憲猛然地動,猛然地嘔血,猛然地搐,密醫所擔憂的最可怕的後遺症來了,筋骨在長期的戰鬥中,因不能負荷霸道的內力而受損,處置不慎,全身皆廢。蕭如月慌得亂了手腳,直起身撲上去壓住他微僂的身子,又手慌慌地給他塗藥膏舒緩筋脈的張痛。

“放鬆,你給我放鬆。”蕭如月又氣又急,火得直罵“你又什麼瘋?為個女人要死要活不管自己的身體,你還是不是李家人?”李明憲看著她的目光,是痛恨的,是厭惡的,更是失望透頂的。猝然,他一掌拍向蕭如月:“滾!”蕭如月大驚,她萬料不到李明憲會出手。她以為他永遠都不會對著這張臉的女人動手。

倒飛出去的身體撞上門窗,發出哐當的巨響,再飛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蕭簫,不要說話。”李明武神緊張,一手抵在她背後輸入內力,大概是在治她的內傷。

蕭如月體內翻騰的氣血慢慢地緩下來,漸漸地,聽清了屋裡林詩佳嬌氣得過分的話語:“明憲哥,你怎麼不乾脆把那賤女人殺了?她又不是明月姐姐,還頂著那樣一張臉,看到都討厭!”

“詩佳,你也覺得她不是明月?”李明憲已經平復動,能夠自己坐起來擦藥。林詩佳要幫忙,李明憲說他喜歡小詩佳一身桂花清香,藥油燻人,別沾了。

“當然不是,我明月姐姐怎麼可能是那種自以為是的蠢貨?隨便亂笑,隨便亂勾男人,不識大體,是非不分,還與莫驚鴻那廝合謀…”從蕭如月的品到蕭如月的用心,林詩佳罵了個遍,見李明憲不語沉,這位小姑娘換了語氣,傷地說道:“明憲哥,你莫要忘了明月姐姐含冤被罰,依她的子,自然是要與折磨她的人不死不休的。這人若是明月姐姐,她又怎麼能不恨?怎麼還笑得出?怎麼不捅你刀子?”

“她真地那麼恨我?”李明憲低喃,語氣沉痛而帶有悔意“明憲哥,你不是女子,你不知道那種痛苦。”林詩佳的臉扭曲起來,掀起裙襬,出她的三寸金蓮“我被折斷腳骨裹腳的時候,我就發誓,只要我活著一天,我就絕不會讓傅秀蘭好過!我恨不能她的筋,扒她的皮,啃她的,喝她的血。那些對不起我的人,對我作惡的人,我統統不會讓他們快活。

明憲哥,你看我還僅是受欺侮就忘不掉這些事;明月姐姐被利用遭算計灌下不能生孩子的藥還在最需要明憲哥的時候被拋棄,她心底一定又苦又怨又恨…”話聽到這裡,李明武把蕭如月帶到另外的房間,為她推宮活血後,遞上藥丸,蕭如月仰脖下,用茶水衝化。

李明武在她前面來回走了兩趟,出聲道:“蕭簫一定奇怪我為何讓你聽那些話。我只想讓你知道,大哥對詩佳言聽計從,是有緣故的。”因為林詩佳幼時在孟府後院受了很多折磨,和簡明月所吃的苦竟有幾分相似。李明憲一向以林詩佳的想法猜度簡明月的心,猜想簡明月出現後,會怎麼待人,怎麼行事,怎麼報復他。

蕭如月抬頭笑問道:“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我也不知,心裡想說就說了。”李明憲納悶地撓撓頭“蕭簫,你和明月、詩佳都不同,我知道大哥是喜歡你的,只是他心裡有個結,他一直以為你就是明月,不跟他相認是在鬧彆扭,原本篤定的事,卻給你推翻了,心裡一急才會不小心趕你走,你別往心裡去。”

“我沒放心上,”蕭如月輕輕碰了碰被打到的地方,確定未傷骨頭,她起身動了動筋骨“你查到是誰幹的沒?”

“不用查,”李明武怒氣沉沉地說道“慕容氏認了。”見蕭如月不自覺地瞪眼,他解釋道“蕭簫可能不知,莫驚鴻已藉此事接管慕容家所有事務,”他冷笑兩聲“慕容各支系高調宣佈擁戴新家主,東華門那邊人人開心得要辦慶功宴呢,這可是近三十年來李慕兩家鬥爭從來沒有過的大勝利。”

“抱歉,都是因為我輕信,給人逮著機會。”

“和蕭簫無關的,”李明武安道“蕭簫也是無辜受牽連,”他自得地挑挑眉“莫驚鴻想做什麼,我大哥一早算到,也不過順水推舟,我們可不打算接受慕容家那個爛攤子。”他嘻嘻笑了聲“這是帝王權衡術的一種,蕭簫可能不懂,有空讓我大哥說給你聽。”這就是李明章兄弟讓李明武善後調查的原因,這件事不宜拖長,就調查到這裡打住賣皇家一個面子放慕容家一馬最好。另一個重要原因,李家佈置多年的戰事,不能再出岔子,這也是此前李明章兄弟不忿的由。

蕭如月不死心,她想怎麼也要把公孫天都這廝的皮給扒了。她微微斂眉,道:“將計就計也不是太難理解,只是有必要做得那麼真實麼?你大哥得養好些年傷。不會和波斯人有關係吧?”

“大哥是臨時起意去找你的,波斯人不可能得到線打下埋伏。”李明武顯然把這件事往巧合上面想“我們都做好準備了,一時大意,沒料到他們這麼快動手,若非二哥機警,”他後怕地想道“這回真的凶多吉少。想不到莫驚鴻也厲害的,看來得小心了。”蕭如月暗歎一聲,指望李明武像李明憲那樣老練還真不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