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如歌一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序有的人能記住小時候很久遠的一些事,而我不能。儘管一向認為自己的記憶力還算不錯,比如可以迅速地找到幾個月前放起的一枚鈕釦或是一張某家超市的會員卡。所以,對於那些因翻箱倒櫃搜尋一件東西未遂而氣急敗壞的人,我總會報以善意的一笑。
然而,我的逝去的童年呢?那些記憶常常支離破碎。事實上,我心裡很清楚,自從那一年父親的突然離去,我的原本美麗的童年也跟著幻滅了。也就是從那時起,我總是在刻意逃避。年少的我不願在想過去的事,因為每一個鏡頭裡彷彿都留有父親的影子。
一個朋友說過,面對曾經的痛苦,如果有一天你可以不必逃避,敢於平靜地面對時,你便真正的從痛苦中走出來了,你成了。深夜難眠之際,我常常會想起這句話。久了,便會在夢裡回到童年。
是啊,我的童年,那些原本五彩斑斕的往事,我已將它塵封得太久了。我要把它寫出來,連同有關慈愛的父親的記憶一起寫出來,就像母親在太陽下翻曬被褥一樣,一件一件,仔仔細細,無一疏漏。那些被褥在陰暗的箱櫃裡呆了太久,它們多麼貪婪地享受著溫暖的陽光。在一種青草瀰漫的氣息中,我將邁著輕快的腳步走回如歌的童年。
一袋野菜的故事在我們那裡,家家戶戶都喜歡在院子裡養上一群雞鴨。每天天剛放亮,公雞打鳴,鴨子鵝們嘎嘎地在院子裡散步、打招呼,看門的大黃狗則汪汪叫著顯示著自己的神威。這當,村莊的上空也蕩起嫋嫋的炊煙,莊稼人嶄新的一天就這樣熱熱鬧鬧地登場了。
那年夏天,我家院子裡也養了一群小鴨子,大概有十幾只,是母親從集上買來的。望著這些活蹦亂跳的小傢伙,我喜歡得不得了。母親則唸叨著,等上了秋兒,這些鴨子就能下蛋了。於是,我自告奮勇地承擔起了為鴨子挖野菜的艱鉅任務,那時我大概十一、二歲的樣子,正在上小學。哥哥姐姐都在鄉里讀初中,他們是住校的,一個星期才能回來一次,弟弟比我小兩歲,還很貪玩,我也理應幫家裡做些事情了。小鴨子們胃口好得很,每隔一天,我就要準備出滿滿一編織袋的野菜。挖野菜,也就成了我放學後經常要重複的工作了。
一天下午放學後,我把書包往家裡一丟,就拿著編織袋和挖菜刀出發了。平時,鄰居的小姐姐常和我一起相跟著去挖菜的,可是今天她恰好有事不在家,我只好一個人去了。嘴裡哼著歌,我一蹦一跳地走得飛快,心裡卻在琢磨到哪裡挖野菜好。通常,我們都是在村外的田野裡搜尋野菜的。這個時節,莊稼長得還不算高,野菜長在壟臺兒上也很顯眼,挖起來並不難。只是,有些人家勤快些,田裡的野菜就少,而我們也就只能選荒一些的莊稼地了。當然,在人家的田裡挖菜也是要懂規矩的,絕不能踩壞一棵青苗。
初夏的田野,放眼望去一片碧綠。莊稼長得真快,已經可以沒過我的腳脖兒了。我對這個時節的田野有種莫名的情。有時候,野菜挖累了,我就蜷伏在地壟溝兒裡,把耳朵貼在青苗上,在一種極為特別的清香裡,我彷彿聽到了它們的骨節因瘋長而發出的噼叭的聲響。
今天的陽光格外毒辣,田野裡偶爾閃過幾個勞作的身影,人們在忙著紿莊稼除草。我已經走得汗頰背了,象撞大運一樣,隨便找了塊莊稼就走了進去。這是一片黃豆地,沒走幾步,一大簇新鮮肥厚的野菜躍入眼簾,我忙蹲下身很麻利地把它們齊挖下。嘿!今天還真算走運啊!我心裡一陣竊喜,因為我很快發現這塊地的野菜的確不少,大概還沒有人來挖過呢。這讓我突然想起姐姐前幾天寫的一篇作文,其中有一段是這樣描述的:她像是一塊未被開墾的女處地,保留著質樸人的風彩。她的美妙和溫馨像是一個夢,一個絢麗多彩的夢。輾子河之行結束了,然而她的一草一木卻永遠留在了我的心底。我反覆品味著“未被開墾的女處地”這一句,當時還曾打破砂鍋問到底呢,現在有點恍然大悟的覺,我腳下的這片黃豆地,不就是一塊”未被開墾的女處地麼。我一邊為自己的小聰明而沾沾自喜,兩隻手也不敢有半點怠慢。很快,編織袋裡已裝了大半下兒野菜了。我把袋子立在地壟溝裡,袋子是特大號的,現在被野菜一撐,活脫脫像個胖子,立起來和我的個頭差不多高了。
我抬頭望望太陽,這傢伙好象故意和人過不去似的,沒辦法,用袖子抹把汗,還得繼續挖。袋子我是拎不動了,索就讓它呆在原地。我每挖好一捆,就送回來。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把特大號的編織袋紿餵飽了。我像個得勝的大將軍,心裡甭提多開心了。費了好大的勁兒,把“大胖子”拖到黃豆地頭兒,我打算在地壟溝裡休息一下。怕人家看見笑話,我便往莊稼地深處走,只覺得頭昏昏的,心想可能是有點中暑了。走得差不多了,我猛地撲到壟溝溝兒裡,那陣勢有點像餓虎撲食,又像是疲勞的人看見了一張舒服的大一樣。我沒來由的,就是喜歡躺在鬆軟的土地上的覺,黑黑的泥土、綠油油的莊稼、淡雅的草香、蟲兒的歌唱,我陶醉著,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天擦黑時,我才糊糊地從莊稼地裡爬起來。一邊想怎麼就睡著了呢?一邊往地頭兒走,等走出來,人卻傻了,天啊!我那辛辛苦苦挖來的一大袋野菜不見了。我覺自己的頭好象大了一圈兒,立刻折回頭往黃豆地裡跑,希望那個“大胖子”會奇蹟般地從某個隱蔽的角落閃出來。可是希望很快破滅了,我把整個黃豆地都找遍了,還是沒有那袋野菜的影子。太陽已經落山了,遠處的天邊有一抹紅豔豔的晚霞,我卻再沒有心情看它們一眼了。田間小路上,忙了一天的人們收工了,偶爾走過幾個扛著鋤頭、說說笑笑的人。我呆楞楞地立在黃豆地頭兒,活像個被霜打了的茄子。每過來一個人,我都要問一句:“叔,看沒看見一大袋子野菜,剛才還放在這兒的…”人們或是搖搖頭,或是關切地尋問幾句,有的乾脆說:“別找了,肯定是讓哪個手腳不乾淨的紿隨手拎去了。”真的會被誰紿拎走麼?我在心裡問自己。那個上年紀的大伯說這些話時,我像是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心裡一緊,完了,我的一大袋野菜真的丟了。是誰隨手拎走了呢?還是“隨手”拎走的,他那麼輕鬆,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一袋野菜,而我卻白白了一下午的臭汗呢。我忿忿地想著,倔強地坐在田梗上不肯回家。我的頭腦有種通堵的覺,一時間該想的問題太多,可我一時半會兒又都想不明白。
母親來找我了,她大概早已從別人那裡知道了我丟一袋野菜的事。
“走吧,回家吃飯。”母親拉起我的手,卻沒有提野菜的事。我哇的一聲哭了。母親笑著安我,“別哭了,丟就丟吧。這點小事你就想不通了麼?將來的路還長著呢。”我有點吃驚地望了一眼母親,從小到大,作為一個目不識丁的農家婦女,她很難紿我們講出大道理的。可是這次,她的話卻讓我琢磨了很久。夕陽裡,我和母親相跟著回家了,我們變成了兩個金的小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