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桶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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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的傍晚，他和子坐在桌前吃晚飯。平常的這個時候，飯桌上的氣氛是相當熱烈的。忙碌了一天，兩個人終於可以輕鬆地坐下來，吃吃飯聊聊天。但今天的場面似乎僵持了些，好半天了，屋子裡只能聽見兩個人牙齒與飯菜搏鬥的細碎聲響。

“我們搬進新樓，爸還沒來過呢。”丈夫還是說話了。子不看丈夫，也不搭話，拉長了臉，夾了塊放在嘴裡猛嚼。丈夫又說:“他在鄉下住了大半輩子土坯房，還沒住過高樓哩。”

“哼！”子終於忍不住了，她憤憤地說:“不是我當兒媳婦的嫌棄他，咱爸每次來也不好好收拾收拾，渾身髒兮兮的，走起路來直掉土渣兒。閒著只會一支接一支地旱菸，得滿屋子煙味兒…”子越說越氣，一撂筷子不吃了。丈夫慌了，又是給子夾菜，又是好言相勸:“我的好太太，你別生氣嘛！再多吃點兒，別餓壞了肚裡的孩子。”子不理他，著肚子進臥室了。她躺在上衝他嚷:“我醜話說在前頭，你爸來了，我可不給他做飯。我懷孕都五個月了，還沒人侍候我呢！”第二天上午，子去逛街了。因為鄉下的老爸今天要來，丈夫留在了家裡。中午，子從街裡回來，遠遠的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坐在樓下的臺階上卷旱菸。她認出了那正是他的鄉下老爸，不得不走上去打招呼。她訕笑著:“爸來了，咋不上去坐呀？”

“嗯，我剛下來，坐這兒菸，一會兒就回鄉下去了。”老頭說。

“咋這麼著急呀?多呆幾天唄！”她有些做作地說。

“不了，家裡養著兩頭豬，還沒人喂呢。”老頭劃了火柴點著了煙，猛了一口，又衝她揮了揮手說:“快回去吧！”她打開房門的時候，她的丈夫正坐在廚房裡目不轉睛地盯著兩隻大鐵筒發呆。那是莊戶人家常用的一種老式的鐵皮水桶，桶壁上已是鏽跡斑斑，桶底兒還粘滿了泥巴。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走過去剛要發火，卻突然又楞住了。兩個水桶裡滿滿的全是新鮮的紅皮兒雞蛋。

“老爸的蘆花雞下了大半年的蛋，他一個也沒捨得吃。七十歲的人了，硬是爬了十幾裡山路挑來的。他說給兒媳婦補補身體…”他絮絮地說著，象是說給子聽，又象是說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