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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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葦杭縱使心再硬,這會兒也被這一聲乖巧又軟綿綿一聲“祖母”給喚得軟了下來。這些年她並非沒有找過白中,卻只知道她還活這世上,本不知她離家後去了哪裡。不過就算找到了,也沒有辦法相認罷,畢竟——白家人,對於程葦杭而言,不是停留身邊存。因為某些原因與年輕時白子彥有了牽扯,並私定了終身,可之後才發覺,白家人世界要比她理解得寬泛得多,對她而言,那甚至是恐懼到厭惡部分。
年輕時古怪脾氣忍受不了這樣欺騙與現實,遂與白子彥少了往來,就連動著自己血脈兒子,分開後她也不曾見過幾面。她知道他痴術法,幾番鼓起勇氣不過偷偷看過他幾回,卻也沒有。
她本身就是這樣薄情人罷,所以註定是孤獨老死命。
原來那些弟子,也都各奔了東西,她一個人獨守這座看似安靜空宅院,送著南來北往風。
每每這般,她便會想到年輕時,白子彥著一身荼白深衣閒定地立於銀杏樹下,望著庭院裡隨風搖動花草樹葉,轉過頭與抱著孩子坐廊下自己,試探地開口說:“葦杭,這些南來北往風裡,也藏著秘密,它們不只是風呢。”那時候自己,卻置之一笑:“哪裡有什麼秘密?”
“不信嗎?”白子彥神情裡透著悵惘,清清淡淡一雙眼,望著那些風過而動痕跡,並不到驚奇。
而那時自己也不知道,他所能看到世界,與自己所看到世界,其實本不是同一回事。
那些風中,確藏著故事。樹葉晃動也許是無聊妖靈跳來跳去所產生氣湧動,到涼颼颼時候,也許正有成群結隊野鬼浩浩蕩蕩地路過。它們從上空過、從地上走、晃過眼前、又駐足凝望這人世…
白子彥心平氣和地接受它們所有存,可是程葦杭接受不了這樣世界。
白子彥藏瞞工夫很好,他可以不動聲地解決掉藏匿於宅院中惡靈,深夜裡悄悄設結界還這庭院一個清淨,而這一切,程葦杭卻全然不知。直到——某個清早,說話還不利索兒子,指著庭院裡一株矮松說:“母親…樹、樹下面有個人吃東西。”程葦杭嚇了一大跳。
兒子所指地方,哪裡有什麼人呢?
白子彥坦陳事實百般解釋,後也只換了一個抱著孩子離開程葦杭所結局。不同類人很難同伍,程葦杭那時覺得自己簡直嫁給了怪物,還生了一隻小怪物,這些經歷完全就是噩夢,也許從一開始,就不該相遇。
可白子彥離開時說那些都是命定事情。
命運。
程葦杭從來就沒有相信過這種東西,她那時只懂得及時止損。出身不好且私心很重人,大多有這樣通病。
然而分離之後方知愛之深,此後一直孤枕,深夜裡翻過身去,再無人可依偎,只有冰冷牆壁。那個她相識相知白子彥已不了,抱著孩子離開那位,於她而言,完全是另外人。那時她心中,也許白子彥已經死了罷。
之後子,完成作品後只能獨自溫酒飲,清早起來也無人為己盤發描眉,庭院裡風吹草動,她看來,也不過是尋常…自然現象,沒有任何其他故事。
這麼多年過去,按說該釋然都釋然了,她卻一直沒有能夠理解他世界。假裝理解和明白是不現實,她畢竟是看不到人。人們不需要虛情假意“同身受”白子彥不需要。程葦杭寧願留個孤獨背影給他,即便後半生沒有再相守,她心中某個地方一直只能存放關於他記憶,這就夠了。
世間能相守永久畢竟是難得幸運與福氣,曾經一起,也是人生中珍貴無比部分。
她放心裡珍惜就足夠。
——————白中喚完這聲“祖母”細心注意到了程葦杭眼眸之中一閃而過溫情,這才彎起角笑起來,從屏風後放心大膽地走到程葦杭面前。
她自出生便不知祖母是誰,因為無人提起。漫長時光消磨了她好奇心,知道那是個不可能知道答案,便不再有什麼期待了。
如今能得見祖母還活這世上,沒有人應該比她高興。
祖母還活著,意味著她這人世並不孤單,她家人們,也不都是短命鬼。
她剛打算對面椅子上坐下,程葦杭卻伸了一下手,示意她不要坐。白中心道,這會兒該給祖母磕幾個頭認回來才是,便又退回去,噗通跪下來,恭恭敬敬磕完頭,又笑眯眯地跑去,打算坐下來。
程葦杭皺了一下眉:“等我死了再給我磕,現著什麼急。”她依舊是不讓白中坐對面位置,寡著臉道:“讓白子彥坐過來,你站旁邊幫他傳話。”
“哦!”白中連忙轉過頭去,卻見白子彥已然走了過來,不急不忙地落座。
她轉回頭時,程葦杭不耐問:“他眼下是什麼模樣?看起來有我老嗎?”白中看看一身荼白袍子祖父,小心翼翼道:“看起來…很年輕。”程葦杭盯著對面空蕩蕩位置皺了皺眉:“人死了都會變年輕麼?”
“不會…”白中似乎是前陣子才剛中看到,說是有些人,死去後對活著時某個時間段特別執著,就會變成那時候樣子做鬼。
“那為何他看起來尤其年輕?”白中看了一眼抿微笑祖父,又看看神情複雜祖母,抓抓腦袋,如實說道:“應當是對自己人生這個階段特別執著難忘到了某種地步,做了鬼才會變成這個階段模樣。祖父看起來這樣年輕話,大約是執著那段時間自己罷…”程葦杭目光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對面,過了許久才繼續問道:“那他現下看起來,大約是…多少歲?”白中期待祖父能告訴自己實話,可此時祖父看都不看她,注意力全程葦杭身上。白中就只能略略估算,她道:“大約三十歲,不會再比三十歲大了。”程葦杭放桌面上手不自覺地動了一下,神情卻依然穩著。
白中嘀嘀咕咕道:“祖父生前應當對這個年紀執著,活著時候執著,死了還執著…發生過什麼事呢?祖母不知道嗎?”程葦杭心知肚明。
恰好是他離開那時候。
屋內氣氛一陣沉默,程葦杭望著對面絲毫沒有反應,而白子彥也只是靜坐著。這是一次你看得見我而我看不見你相會與,是他們分離之後再難得相聚。
程葦杭緩緩伸過手去,已經爬滿了皺紋手,竟受到了微弱涼意。
原來這看上去紋絲不動氣之中,確蘊藏著故事,對面甚至…坐著她曾經深愛,如今仍舊深深埋藏心底那個人。
這一刻,手心裡掠過涼意,才有了意義。她緩緩將手握起,那一抹屬於另一個世界寒涼之意,通通握進掌心之中,好像能用自己體溫讓它漸漸暖起來。
此時白中眼看著這一切,似乎是能想明白了。初次陰魂道中見到祖父,他便是這個年紀樣子,三十歲,算算那時候父親也只是幾歲孩子。夫分離,母子分離,之後便一直各有生活。即便如此,都還執著對方,也許漫長時光裡,也多了體諒與珍惜,只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順利回頭。
一生時光說長並不長,即便到現他們彼此心中仍是重要存,即便白中也為之動容眼眶發酸…但她又隱隱約約覺得,若換作是她,也許會緊緊抓牢活著每一天。
能夠一起時光來不及耗費,並不一定只有各自鬆手這一條路。兩情長久,朝朝暮暮可爭。
她是這樣人,因為之前十幾年失去人與事太多,眼下沒有什麼能失去了。所以如果能握住抓牢,她不會放手。
這一刻,她想到是門外張諫之。
至於為何會想到張諫之,她心中也給不出答案,只是那樣一瞬間,忽然想到了而已。張諫之難得微笑時候,古井無波時候,難過痛苦時候,一幕幕浮上心頭,攪得她心神不寧。
她有些頭疼地腦袋,耳邊卻響起了祖父聲音。
“頭轉過去。”
“誒?”白中看看眼前場景,還是先前兩個人靜坐相峙狀態呢,祖父讓她轉過頭去做什麼?
她一知半解地慢轉過身去,望著屋頂發呆。
她等啊等,實等得無聊了,小聲問道:“可以轉回去了麼…”然屋子裡此刻卻沒有聲音。
誒?她覺有些不對勁,便忽然轉過了身,只見祖母伏桌子上一動不動,像是睡了一般。而方才還坐對面祖父,已是不見了蹤跡。
她連忙俯身搖搖程葦杭身體:“醒醒…”作者有話要說:哲學家小黃vvvvvv:朕想說!每個人都不可能完美,格上缺陷不要噴。朕代表公公謝謝大家。公公抱大腿,窩都這樣替你說好話了讓窩出場好不好還有就是祖母名字葦杭是取自詩經《衛風河廣》…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