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五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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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諫之這般說著,手搭白中衣服上,雖是輕輕壓著,也讓白中頓覺頭皮發麻。
“我沒有這樣說過…”白中語氣聽起來無辜極了。
“哦?”似乎是不大相信語氣。
“當、當真沒有說過與叔叔住一塊兒…”白中呼略有些急促,“興許只是他瞎揣測,或是打聽錯了…”小丫頭末了還不忘強調:“我與他並沒有什麼情。”張諫之頭再低一些,便能清晰聞到她身上牛糖味道。應是剛吃完不久,濃郁香猶,實引人耽溺。白中卻低著頭,希望他能放手,可張諫之卻一動也不動。就這麼過了一會兒,白中才抬起頭來,恰好對上張諫之眼睛。
張諫之靠她非常近,近到彼此都能受到對方呼。單薄藥味與濃郁味混一塊兒,讓人腦子發空。
白中往後退,張諫之卻伸手輕輕搭上了她後腦勺。白中嚇一跳,張諫之卻只是了她腦袋,轉眼又鬆了手,取過架子上幹手巾遞了過去。
白中抬頭瞥他一眼,見他這會兒頭髮還是溼漉漉,又看看自己手裡幹手巾,唔…是要給他擦乾頭髮麼?看他是個病人份上…也只能這樣了,何況今晚他似乎當真被秦笛那一聲“叔叔”給挑起火來了。
她還琢磨著,張諫之已是邊坐了下來。白中遂走過去,坐旁邊替他擦頭髮。張諫之隨意捲了一冊書看,很是專注模樣。可白中擦著擦著卻不斷走神。
張諫之由是剛洗完澡,身上中衣鬆鬆垮垮套著,袖口又隨意捲上去一截,出瘦白皙小臂,白中一不小心就會碰到他□小臂。
觸…有些涼,卻莫名地起她心裡一撮小火。白中口乾舌燥地了嘴,注意力移回他頭髮,認真擦著。也不知怎麼,擦著擦著,視線就往下了,能看到張諫之微微敞開領口。
白中頓時覺著自己魔怔了,慌忙搖搖頭,似是醒神一般,手中擦頭髮動作也隨即頓了一頓。
張諫之若無其事地翻開一頁書,語氣淡淡:“今晚要與諸葛一道睡麼?”
“恩。”白中回得很。
“你上回是不是抱怨過那丫頭睡相很差?不怕被踢下麼?”
“還好…”白中說完立即轉換話題,道:“天氣還不算暖和,穿這麼些會凍著罷,要不要裹個毯子什麼…”裹起來好了,眼不見心都能靜了…
張諫之卻絲毫沒有裹毯子想法,淡淡瞥了一眼角落裡暖爐道:“我覺得還好,你難道冷麼?”他看了白中一眼,指了指架子上掛著寬幅帶:“你可以暫且用那個。”
“不用了不用了!”白中抓著手巾忙擺手,道:“我還好…只是怕你凍著…”
“哦。”張諫之波瀾不驚地應了一聲,隨即探身拿過邊矮桌上茶壺,倒了一杯水,卻沒有自己喝,反倒是拿到了白中面前,似乎是打算犒勞一下正辛苦擦頭髮白中。
白中伸手要接,張諫之卻穩穩握著杯子:“直接喝罷,我餵你。”白中厚著臉皮低頭輕啜杯中水,目光卻一直停留張諫之小臂上…
她看得出神之際,張諫之剛好盯住她眼,問卻是:“又餓了麼?”白中陡然收回神,說:“沒有!”
“那為何盯著我手臂像是想要吃掉樣子?”白中確是嚥了咽沫,真真是一副餓極了模樣。她連忙挪開眼道:“沒有…你看錯了。”張諫之卻不打算就此罷休:“若什麼時候餓極了,又沒有旁東西吃,會剁下來給你。”語氣輕描淡寫,好像他手臂就真跟尋常食物一樣。
白中似乎聞到了一股血腥氣,她腦子裡略略設想了一下那情形,自己都被嚇著了。
也正是這麼一來,白中不敢再去看他小臂,閉著眼將他頭髮擦乾,退到一旁說:“擦乾了,早些睡…”然後乖乖巧巧將手巾搭架子上,轉身就要逃。
張諫之卻身子前傾,忽地拽住了她手。
白中覺著自己要被那觸瘋了,以前好像也沒覺得有什麼,怎麼眼下每每都跟碰了什麼了不得東西似,渾身發麻…
“再坐會兒罷,剛喝完藥,不怎麼想睡。”張諫之懶懶開口。
白中心底裡哀嚎一聲,拖過矮凳邊坐著,乾耗了半天,才道:“要不你先躺下…”只穿一件單薄中衣,看著都冷。
張諫之倒也沒說別,半躺上,身上搭著被子,手臂還是外頭。
白中只好閉目養神,可她一閉上眼,腦海裡全是些亂七八糟湧出來,完全剎不住。
張諫之也不看她,只兀自翻書慢慢看著,偶爾與她搭幾句話,也都沒什麼主題。
白中實待不住了,起身取過盛藥空碗,小聲道:“我有點餓了,去伙房吃點東西,順便將碗帶過去。”她說完拔腿就跑,連一點餘地都沒給張諫之留,“嘭”一聲,便將門給帶上了。
張諫之放下手裡書,抬手輕柔睛明,偏過頭瞥了那扇門一眼,深了一口氣,角彎起淺淺弧度來。
而另一邊,諸葛康臥房裡等白中都等得睡著了。糊糊望著白中一臉驚魂未定地跑回來還以為出了什麼事,陡然來了神,問道:“白姑娘有鬼追你嗎?!”白中擱下碗就癱倒地:“差不多…”諸葛康四周看看,警惕道:“沒跟進來罷?”
“不知道…”因為鬼全她腦子裡。她腦子裡心裡都有鬼。
諸葛康瞅瞅她,打開糖罐子就要糖給她吃。白中連忙伸手阻止:“我不吃!你、你那麼愛吃,全部都拿去好了…送給你了。”
“白姑娘你這個樣子…好令人擔心啊。”諸葛康裝大人一般伸手摸摸她頭,“不要緊,都會過去。”小丫頭說完,站起來打了個哈欠,簡單洗漱了一下,脫掉鞋子就爬進裡側呼呼睡了。
白中後來倦了,也上去睡。可她卻一直睡不好,總是反反覆覆地做夢,都哭了。
早晨起來時,諸葛康瞅瞅她臉,道:“白姑娘你昨晚是做了一晚上夢麼?眼睛看起來怪沒有神。夢見誰了?夢見張先生嗎?全部夢見他一個人嗎?”諸葛康連續追問之下,白中迅速穿好衣服,去伙房拿了兩塊餅就出門去了,一句話也沒說得出口。
諸葛康見她就這麼走了,只好兀自去了餐室,看到張諫之便瞎謅謅道:“白姑娘昨晚做了一晚上關於張先生夢呢,這會兒估計都不好意思見先生,連早飯都不吃就走了。”理伸手了一隻包給她,示意她不要多事。
諸葛康一邊啃包一邊含含糊糊說:“真…她眼睛都沒神。”然對上理目光又只好倏地閉嘴。
張諫之倒是從容得不得了,該吃飯吃飯,該喝藥喝藥,面上也瞧不出什麼多餘表情。
——*——*——*——*——白中這會兒到了官廳,剛好撞見秦笛。秦笛本想跟她打招呼,但瞧見她臉不好居然也沒敢上前說話,就默默跟旁邊。
約莫到了中午時,秦笛打算送她一盒點心,算表達一下對昨晚倉促拜訪歉意,然卻發現白中匆促收拾完桌上東西便出門去了。他正要跟上去,卻見白中忽停空蕩蕩走廊裡,似乎與空氣說話,遂不由愣住。
咦?白姑娘這是做什麼?
他緊接著便跟著白中往外走,也顧不得中午吃飯了。
白中有時走著走著便停下來偏頭說一兩句話,這樣子詭異極了,簡直像是被鬼附身一般。秦笛嚇了一大跳,是放心不下,都沒有意識到他們已經走出去好遠,已經徹底離開官廳了。
穿街走巷地繞了許多路,白中終一處宅子前停了下來。那宅子看起來很舊了,門鎖似乎也已經是鏽得不成樣子,仿若輕輕一推便能推開。
可白中這當口卻未急著推門,反倒是忽然轉過了身。
秦笛手裡還拎著點心盒,見她發現了自己,忙著急地擺手解釋道:“白姑娘我不是故意跟著你,我只是…擔心你出事。”白中倒是很冷靜,也不計較昨晚事了,只道:“你要麼回去,要麼站這裡不要進屋。”她忽地望了一眼旁邊,似乎是看什麼人,兀自說了一聲:“知道了。”便又轉回頭去望著秦笛道:“等我半個時辰,若半個時辰我不出來話,麻煩你去府上告知我…叔叔。”
“白姑娘你不要涉險啊!這屋子…”看著就像鬼屋!
秦笛後半句話自然沒敢說出口,可他到底老實,白中既這樣說,他也不敢妄自再往前一步。
白中閉眼淺口氣,推開門進去後,隨即又將那門給反鎖了,以防秦笛忽然進來。
她對著許久未見青竹開口道:“你確定從這裡進陰魂道話,直接就能找到蔡瓊埋冊子那個地方嗎?”青竹一路引她到這兒,已是看起來很吃力。他輕點了點頭:“若不抓緊時間,有可能會被別人搶走,所以我才急著找到你,只有你能取走那冊子,亦只有你有資格保管。”沒時間了。
白中咬了咬,空空蕩蕩宅院裡轉了一圈,找到東北方向一處小門,微微眯了眼:“那是正鬼門對罷?”青竹點點頭,示意她閉上眼睛。
這時節雖已漸漸入,溫度也開始緩慢上升,按說風也該溫煦起來。可大約是因為前一晚有雨緣故,今天也是陰沉沉,廢宅青瓦之下銅鈴鐺發出碎碎聲響,讓人骨悚然。
幾隻孤雀落簷角上慢騰騰地梳理著身上略溼羽,白中閉上了眼。
這時,坐張宅廊下看書張諫之,眼皮忽很是不安地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