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一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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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瓊話音剛落,外頭便陡然響起了拍門板聲音,葉代均全然不似白裡模樣,此刻子暴躁得很,張諫之已是好言攔了他幾回,可這傢伙卻像中了一般,很是躁狂。
白中已是做好了隨時跑路準備,她可不想被人用刺桂葉子刺眼睛。
沒料外頭立時傳來一聲悶聲,好像是有什麼人被摔了…
張諫之外頭一句話也不曾講,拖著神智有些糊塗葉代均便往前堂去,白中聽外頭沒了動靜,回頭對蔡瓊道:“你出去看看人走了沒有…”蔡瓊趁勢敲詐:“十個元寶。”白中忙點頭,蔡瓊這才出去瞧了一眼,卻見張諫之拖著葉代均回了前堂,誒…葉軍師果真滴酒沾不得啊,瞧瞧這出息。不過張先生還是好厲害!這麼久了居然身手也沒有荒廢掉!
蔡瓊復飄回屋內:“走了。”走了?這麼好說話…
“記得我十個元寶…”白中“哦”了一聲,摸了摸後腦勺覺著有些不可思議,重躺回她桃木睡了。
蔡瓊沒法靠她太近,只好晃來晃去晃來晃去找些存,教她不要忘記那十個元寶。
他正晃得起勁,陡然間聽到推門聲,才見張諫之已是開了門。
張諫之方才將葉代均拖進樓上一間客房,待屋外鼓聲響起,鎖好前後門,這才回了屋。由是屋子還未收拾停當,白中仍舊這裡借住。但這到底不是辦法,她畢竟是姑娘家,若說小也不小了。
蔡瓊剛要遁走,張諫之站門口卻已是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出來。
蔡瓊便跟出去。
張諫之道:“你明辰時前務必到客棧,記住了麼?”蔡瓊點點頭。
張諫之示意他可以走了,自己這才進屋。他見白中坐了起來,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睡不著麼?”白中還未來得及答他,張諫之已是接著道:“若實睡不著便算了,正好有些東西還要趕夜工做出來。”白中鼻子,爬下疊好被子,只見張諫之從櫃子裡翻出半匹白布來:“好歹也得給那傢伙做個孝衣擋擋臉。”鬼現人形大白天看起來到底有些嚇人。
白中便幫著拉開那匹布,只見張諫之練地拿過剪子比了尺寸,十分麻利地便裁好了布:“將線遞給我。”白中便又去找了線來,看他縫那孝衣,過了會兒問道:“我能幫什麼忙麼?”張諫之道:“去外頭找個空麻袋,剪開,邊上用麻線縫一下即可。”他動作很是利索,孝衣製作相對糙,縫針並不細緻,故而做得也十分。那邊白中拖了麻袋來,搬個小板凳坐著,剪開袋子,用麻繩縫邊,她自小沒學過女工,針行上下看得她發暈。
張諫之已將孝衣做妥當了,抬頭一看對面白中,卻見她右手捏著針,左手提著麻袋,腦袋耷拉著,已是坐著睡著了。
張諫之也不急著喊醒她,疊好剛做完孝衣,便悄悄站起來,到她面前,俯身要取她手上捏著針和麻袋。
白中卻捏得死死。
許是累了一天,她呼有些沉。張諫之見她睡得如此香,便不打算吵醒她,十分耐心地慢慢掰開她手,想要取過麻袋。卻不料,這丫頭忽然抬了頭,直直撞到了張諫之下巴。兩個人均是吃痛非常,張諫之抿著輕了下巴,白中頭也是撞得生疼,可她又不好意思,一個勁地對張諫之說對不住。
張諫之直起身,將地上碎布撿了一撿,只說:“縫完去洗個手便睡罷,還有一個多時辰了。”白中點點頭站了起來,沒料小凳子上坐久了,兩條腿俱是麻,又因有些貧血,一站起來便眼前一黑,直直地往前栽了過去。
張諫之正低頭撿布,反應過來已是遲了。所幸他站得還算穩當,也沒至於被白中忽然倒過來身體給撞趴下,可到底——好疼。
白中眼冒金星,反應過來一看手上針,才發現那針已沒進了張諫之後背。張諫之自然也已意識到了,不由倒一口冷氣。
白中深自己犯了大錯,站一旁不知所措。張諫之卻道:“無妨,你去洗手罷。”白中叉雙手緊張地開了口:“要不,我幫掌櫃取出來罷。”張諫之卻說不用,言畢自己已是伸手夠到那處,抿著將針拔了出來。他臉好似做一件再尋常不過事,白中卻已是看得很心驚。那針是用來穿麻線,故而一點也不細,上頭滿是血,扎進去那麼深當真沒事麼…
張諫之見她不動,神平靜道:“我要換身衣服,你還是先去洗手罷。”白中這才低著腦袋出了門。
白中再進屋時張諫之已換了一身中單,面很平靜地出門洗漱,道:“你先熄燈睡了罷。”這一夜當真不尋常,白中後半夜睡得極不安穩,噩夢一茬接著一茬。
好不容易熬到天矇矇亮,一個聲音她頭頂飄著:“白姑娘你昨晚是不是傷了掌櫃?”白中倏地坐起來,一看張諫之,已是不見了其身影,又抬頭看看蔡瓊:“你如何知道?”蔡瓊攤手道:“我不用睡覺,半夜隨便轉轉,一不小心看到了…白姑娘,你很對不起掌櫃啊!”白中:“…”蔡瓊自覺說是真心話,他可當真覺得張先生很不容易,好不容易躲開了刀口血子,居然還會受傷。
白中苦著臉小聲道:“我知道對不起掌櫃…”
“知道就好啦!”蔡瓊似是很興奮,“我去找掌櫃要那藥丸去了,白姑娘過會兒見。”他很便不見了,白中神不怎麼好,到院子裡洗把臉,已是覺得井水涼了。她蹲井邊看頭緩緩升上來,竟有些恍惚。所幸還有空蕩蕩胃疼得讓她回過神,她起了身,如往常一樣去伙房幫忙。
忙完這頓早飯,她便又回前面打掃屋子,等悉數忙完,已是辰時。張諫之道:“去外頭喝盞茶罷。”她聞聲轉過頭來,才看到蔡瓊飄一旁已是等了許久樣子。
她將笤帚放回原位,洗了個手,便跟著張諫之出了門。走到一小巷子裡,張諫之隨手將藥丸遞給她,她四下瞧瞧無人,便又轉給蔡瓊服下。
有兩粒,能撐得久一些。
蔡瓊連忙又換上孝衣,頭頂披好麻衣,咳了一聲,問白中道:“白姑娘,你瞅我怎樣?”光下他臉慘白,白中覺得有些嚇人。
“少抬頭。”張諫之遞了一塊碎銀給他,又囑咐了一句,“別讓旁人碰到你,你身是假。”
“知道了!”蔡瓊言罷便打算拐出巷子,張諫之上前一把揪住他身上麻衣:“你等等。”他示意白中站過來,伸了手:“信給我。”白中從懷裡將那帶著體溫信雙手遞了過去。
不算太皺,卻也差不多了。
張諫之將信給蔡瓊:“你買完棺材便去義莊,我們義莊附近茶鋪等你。”蔡瓊點點頭,重蓋好麻衣,腳上抹了油似跑了。
——*——*——*——*——宋秀才那私生子顧開一早便由鴇母陪著去了義莊,兩人義莊外等到辰時,卻遲遲未見蔡瓊過來,那鴇母不由有些疑心,但她委實等得累了,便帶著顧開進了義莊,說是認領屍體。那義莊小吏漫不經心地一翻簿子,尖聲兒道:“領誰啊?”顧開小聲道:“我爹…宋秀才…”
“什麼?宋秀才!”那小吏差點跳起來,宋秀才哪裡來兒子?!他亦是個機靈人,知道上面還當這是命案呢,可不能隨隨便便就被人給領走了。他厲聲道:“你給我等著!”說罷喊底下一小廝:“你去找劉捕,就說有人要來領宋秀才屍身了。”那小廝拔腿就跑去衙門,鴇母與顧開便義莊門口接著等。
劉捕來得很,盯著眼前瘦弱少年打量一番:“你是宋秀才私生子?有何憑證?”顧開單手遞過去半塊殘破玉佩,小心翼翼道:“先前小民兄長說,爹爹身上隨身帶著另一半玉佩,只需比對一番,便知…”劉捕瞥他一眼:“兄長?”顧開偏過頭看看大門外,矮聲道:“他與小民失散多年,先前帶了父親親筆家書來尋我,說今會來。”劉捕覺著這事兒忽然有意思了。
一個獨居多年人竟突然有了兩個兒子,真是太稀奇了!
他好整以暇地等著,便看到一個披麻戴孝傢伙推著放棺材車子過來了。
劉捕手一指:“是不是你兄長?”那鴇母一時忍不住,趕緊跑出去確認,匆匆忙忙下了階梯,跑到蔡瓊面前一看,趕緊朝裡邊兒喊:“正是正是!”隨即她又對蔡瓊道:“與這捕大人說一說怎麼回事,他不信我們呀!”蔡瓊慢地自懷中取出家書來,聲音低得很:“我就不去了,你將這個拿與他看罷。”說著還咳嗽了兩聲,以示身體病弱不適。
那鴇母一時心急,伸手就去抓那信封,卻沒料一下子碰到了蔡瓊手,然她只到一陣涼氣,眼睜睜看著自己手竟穿過了蔡瓊手…
鴇母以為自己眼花,遂又晃了一下,隨即嚇得丟了信封,“啊——”地一聲驚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