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子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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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冷知秋好不容易到了街盡頭,找到那家“暉堂”果然一口石井,門上一副對聯:“束髮修德唯潛心藥草,知恩圖報願情滿人間。夾答列曉”
“真好醫德。”冷知秋忍不住讚歎。
那對聯的字跡遒勁雄渾,卻沒有落款,不知是何人手筆。對於書法,她頗有心得,忍不住抬手描摹那木楹聯上的字跡,暗自歎服不已。
三爺爺咕噥道:“大白天的關門謝客,這藥堂不做生意了。咱們白跑一趟,趕緊回去吧,不然天都要黑了。”是啊,冷知秋這才發覺,這“暉堂”竟然大門緊閉,裡面一絲響動也沒有。
怎麼會這麼不巧?或者說,怎麼會這麼巧?
一個貌似紈絝的男子,帶了幾個小廝圍上來,搭訕道:“哪家的小娘子?是要找大夫嗎?你往回走,那邊有個白和堂,那裡的大夫醫術也很高明,是區區在下開的,今清明佳節,不收你銀子。”冷知秋搖搖頭,默不作聲給他福了一禮,便要進小轎子,準備回家作罷。
想了想,又停下腳步,轉身問那人:“大官人能否見告,這家有個木大夫,是什麼來歷?”
“哦,你是來找木子虛的啊?他和他姐姐在這裡開藥堂有好多年了,也沒什麼特別的來歷,就是為人和善些,所以生意還不錯。”不是生意不錯,是好得不得了!不然他這個同行競爭的人,也不會閒得整天在人家藥堂周圍晃盪,尋思找茬。不過今天木子虛姐弟倆一整天不開門,倒是讓他也意外。
冷知秋沒聽出什麼異常,只好又問:“大官人今有沒有在附近見過一個男子,個子…比您高一些,長得…很俊美,喜歡笑嘻嘻的…”她的臉慢慢漲紅,還真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夫君。夾答列曉其實,她只要說出“項寶貴”的名字,人家自然就知道了。蘇州城第一美男子,除非極度孤陋寡聞,否則焉能不識?
那白和堂的老闆聽得一樂,小媳婦到底是來找木子虛,還是找另外什麼姘頭?看不出一本正經的氣質,居然還風騷啊,一找找倆!
“小娘子,在下也很俊美啊,在下也是笑嘻嘻的,你要找我不?”歪歪扭扭吊梢眉隨著那調戲的話語一聳一聳,像兩條活過來的蟲子。
嘔——冷知秋顫了顫眸子,看得渾身一個靈,差點沒吐出來。不出門不知道,世上多的是如此沒有自知之明、不要臉的人。
她急忙轉身上轎。
“哎,小娘子,你不是要看病嗎?”白和堂老闆不肯善罷甘休。
說著,他就動手去攔冷知秋。
冷知秋急忙退一步,避開攔在前的手臂,只差毫髮之間,幾乎就要被那鹹豬手給碰到,嚇得她臉
一白。
也不知怎麼回事,就在她後退的瞬間,那攔人耍賴的男子突然跌了個四腳朝天,捧著股連連痛呼:“哎喲,是誰?是哪個踢老子
股?!”轉頭問一干小廝們:“你們看見是哪個王八蛋了嗎?”小廝們木呆呆搖頭。他們也奇怪,主子幹嘛好端端自己摔倒…
一旁,三爺爺顫顫巍巍渾然不知四周發生了什麼事,稀裡糊塗催冷知秋:“小趕緊上轎子吧,老奴餓了,該回去吃晚飯了。”冷知秋狐疑的看看三爺爺,又看看地上罵罵咧咧爬不起來的男子和一眾慌亂的小廝。
奇哉怪也——但好歹這個結果她很慶幸,至於哪個高人相助,她也懶得追究。
“好,我們回去罷。”剛坐上轎子,轎伕的還沒直起一半,就聽一個和煦如四月
水的聲音道:“便是這裡了,可以放了在下嗎?”冷知秋心裡一動,掀開簾子道:“兩位叔叔且慢。”抬眸就見一個布衣如雪的男子,青灰
的衿袖,背上揹著草藥竹簍,束髮綸巾,面向
暉堂,因此只能看見一張側臉。
他給人一種十分安靜的覺,就像午後一杯微涼的茶,沒有騰騰熱氣,沒有翻滾的喧鬧,卻望之解渴,聞之暗香,是人走後,情已淡泊沉澱、不起絲毫漣漪的平和。看著這樣的人,你會不由自主的也靜下心來。
而他身旁則是一個冷知秋認得的人,武士短打裝束,身形健壯,手扣在白衣男子的後
,狀似親密,實則隨時可以要了他的命。
這個人就是夏七。
夏七並沒有扭頭來看冷知秋,他聽到聲音就鬆開了白衣男子,冷冷道:“別惹惱了我們少主,否則休怪我們不客氣!”說罷,也不打招呼,徑直就離開。
冷知秋不悅地盯著他遠去的背影,這奴才明明知道她這個少主夫人在此,既不打招呼,更沒有通報項寶貴在哪裡的消息,擺明了要她別摻和任何事情。
不摻和就不摻和,她樂得自在。看到夏七那樣說話,至少知道,項寶貴這廝肯定活得好好的,比誰都好!
她一把放下簾子。
“走吧!”卻聽那獲得自由的白衣男子在後頭對白和堂老闆說話:“裘大哥,您似乎椎骨裂了,不如先進來,在下為您敷點藥…”
“滾開!誰要你的藥,老子自己開醫館的——哎喲!你們這幫孫子沒長眼睛嗎?還不快抬爺爺回白和堂!?”白和堂老闆一點兒也不領情。
“你們不能如此抬法,椎骨裂了,最好尋個板車,將裘大哥抬上板車再走,否則就算華佗再世,恐怕也回天乏術。”白衣男子依然溫和平靜。
“哎呀,哎喲!你們這幫蠢蛋,沒聽見嗎?!快去找板車!”
…
冷知秋搖頭暗歎,那人真是太過善良——心裡到底不忍,便叫停了轎子,折回去,對已經走進“暉堂”的白衣男子道:“請問閣下是木子虛大夫嗎?”
“在下正是。”木子虛落落的放下草藥簍,抬眸瞧了瞧冷知秋,微微一笑帶點涼。
“姑娘身子康健,似乎沒什麼病痛,不知哪位需要看病?”說著他又瞧了瞧跟過來的三爺爺。
冷知秋還從未碰見過如此淡泊的男子,和他說話會覺得無比的舒心,沒有任何負擔雜念。
“木大夫,有位姐姐受傷了,在長青草坡的林子裡等你。小女子就是替她捎個口信,現下便告辭。”木子虛總算有了些表情,微微的驚訝,想問傷得重麼,又覺得沒這個必要問,便抱拳謝道:“承姑娘相告之情,在此謝過。”也不耽擱,更不故作挽留,隻立刻去滿牆藥櫥裡迅速尋了幾味藥,開始搗起來。
他的神情專注而沉穩,雖然得知傷者訊息有片刻驚訝,但他就是能夠用十二分的心思去搗藥,不急不躁。挽起的寬袖,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的綸巾,都像凝固的詩篇。
這真是個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