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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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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明剛進家門,白士吾又坐在她家裡等她。他不能下鄉去找,就每天往柳明家裡跑——一天至少兩次看她回來沒有。這一天,終於等到柳明回來了。這個白淨少年,動得一把拉住女友的手,眼裡閃動著晶瑩的淚花:“我的勇士,小柳,你終於回來了!你知道不?我一天兩三趟來家看你;要不,就在家無數次地念《聊齋》裡的——(口歐),那算是詞,還是曲呢——‘望穿秋水;不見還家。又是想他,又是恨他,手拿著紅繡鞋兒佔龜卦’…”見白士吾當著父母親的面,和她拉扯,又背念那些愛情的詞曲,柳明曬黑了的瓜子臉,一下子變成了一塊紅布…她急忙把手回來,不知是佯惱呢,還是真的生氣,嗔著白士吾道:“白士吾,不許你這樣放肆!規矩點,坐在這凳子上說話。”白士吾乖乖地坐在一隻油漆剝落的、破舊的小凳上,仰臉望著柳明,想說什麼卻不敢張口。

“哎呀,媽的傻丫頭呵,你可回來了!這些天,你跑到哪兒去啦?可把媽急死啦!也把白少爺——你看,他為你都掉了一圈。這大熱天一天兩三趟往咱家跑。這都是為你呀!

丫頭,告訴你,往後,可不許你再上那個兇險地方去了!天塌了壓眾人,你這大姑娘往那前線上跑哪門子差事呵?消消停停在家——要不,跟白少爺溜達溜達——青少年玩玩樂樂…”

“媽,您還有完沒完呵?我是作賊去啦?還是當漢去啦?

”柳明被媽媽嬌慣,從來對媽說話,都愛帶刺兒“前線打仗那麼緊,我是個中國青年,中國學生,人家有的都當兵打本去了;我不過去蘆溝橋附近——乾脆說吧,多半在姥姥家照顧一下傷號,瞧你們這急的!你們不抗,也不叫別人抗!”

“小柳,你別這麼說。這些天,我也做了不少抗工作呵!”白士吾急忙表白自己。

“你都做什麼抗工作了?”柳明把目光從母親的臉上,轉移到白士吾的臉上“你不是說,你一天兩三趟往我家跑,又成天在你府上佔你的龜卦,你還有時間去參加抗工作?我不信!”

“有,有,有時間!”白少爺神振奮了,話也滔滔了“小柳,向你報告:第一,我參加了學校的募捐隊,我領著同學到我那些闊親戚、朋友家裡去捐款。我自己也單獨募捐,光我一個人就募了上千塊大洋,全給學聯的捐款部門了。我帶同學去募的還不算數…”白士吾說到這兒,似乎被什麼事情打亂了思路,怔怔地瞅著柳明不說了。

“你那第二、第三呢?說下去呀!”柳明忍不住追問。

“我在寫文章宣傳抗呀。”白士吾還想說什麼,柳明媽見女兒對自己十分崇敬的白少爺像先生考小學生般不客氣,就急忙岔開話說:“我說丫頭,跑的這麼風風火火的,還不去洗洗臉、換身衣裳。這哪兒像個大學生呀!渾身的塵土,滿臉的油泥。敢明兒怎麼當闊少呀…”

“媽,您的嘴真該拿封條封住!”柳明生氣了,站起身就向屋外跑。

“小柳!小柳!你要上哪兒去呀?”白士吾急忙追出屋來。

“我去洗臉。”柳明回過頭對白士吾莞爾一笑。

皎潔的月,照得北海五龍亭一片銀光。水上波光粼粼、霧氣氤氳;岸邊花香陣陣、綠樹蔥蘢,這一切彷彿夢幻中的朦朧世界,渾然組合成一種幽靜的美。白士吾緊挨著柳明坐在亭邊的長椅上,金絲眼鏡後面的一雙眼睛,緊盯在柳明的臉上,似乎要捕捉她面部出的每一瞬間的表情。

“小柳,讓我握一握你的手好麼?別這麼懤淙舯獟——對,前面還得加上懷奕縑依顠四個字——對,豔如桃李,冷若冰霜,就是你的寫照。小柳,你對著水面想些什麼呢?跟我談談心好麼?你知道人家有多少、多少心裡話要對你說呵!”柳明到兩隻溫熱柔軟的手,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一隻手。對著這樣的美景,對著這樣熱戀著自己、多情而又漂亮的男子,她的心軟了,意動了,她再也無力回自己的手。

這樣默坐了半晌。

“小白,你把手放鬆。我也有心裡話要對你說。”小白的手立刻鬆開,臉兒幾乎捱到了柳明的臉上。

“小柳,快說!我早就盼望——夜地盼望你對我說——說說你對我的——心…”柳明把臉一扭,離開白士吾的臉,卻又沉默著。她的臉在月光下,在河水邊,更顯出一種靜穆純淨的美。

“你這個驕傲的公主!我對你真是無可奈何…說吧,你的心事不對我說,又對誰說呢?”柳明俯身撿起一塊石子,用力向水面扔去——瀲灩的波光,被擊成無數金的漣漪,又像無數條閃光的魚兒在水面翩翩浮泳。

“小白,你看這景緻多美!可是,我的眼前總看見香蘭的斷臂;看見那些著鮮血缺肢斷腿的兵士——蔣介石想和談,可是蘆溝橋的戰爭越來越緊了。你聽說了麼?英勇無畏的趙登禹將軍,在一次烈的戰鬥裡犧牲了。戰場上抬下那麼多傷號,我們救護隊夜搶救,許多男同學還冒著炮火跑到戰壕裡去抬傷員…”

“哎呀,我以為你有什麼心事要對我說呢,原來是這些。”白士吾掩飾不住失望的神,一下子又把柳明的手緊握住“花前月下只應當卿卿我我。可是,你卻在令人陶醉的月光下,跟我談你的傷員。小柳,我知道你一片愛國之情,我和你一樣,何嘗不關心戰事,不關心國家的命運呢!可是,我們已經盡了我們的一份力量,也算可以了。咱倆好不容易相聚在今宵,還不該談點個人的事麼?”

“我——是想和你談點個人的事。”

“什麼事?我洗耳恭聽!”白士吾說起話來又活躍了,眼裡閃出希望的光。

“我在發愁我的前途。學校停課了,說不定哪天才能開學。而且看樣子,北平很有淪陷的可能。到那時候,我該怎麼辦呢?

“唉,唉!原來你的心事仍是這些。這還不好辦——跟著我,咱們到天涯海角去。有錢哪兒都能去!”

“又是跟著你!想拿我當你的附屬品麼?小白,你真不瞭解我的心。”柳明的聲音哽咽了,她無限愁思,此刻再也無法抑制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