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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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縣政府的大門就被皮革廠的工人堵了,這回堵得最狠,近二百人將大門堵得嚴嚴實實,一個人都不許進出。皮革廠算縣裡的國有企業,其實只能算個手工作坊,早年生產騎馬的皮鞍、拉車的皮套繩、趕車的皮鞭等等,以後擴大生產一些勞保類的皮衣皮褲,再後來也生產些手工皮鞋。市場經濟後,廠子就一直處於停產狀態。因為除了十多畝地的廠區再無值錢的資產,歷任領導都沒有一點辦法。現在工人們的要求也不高,就是要政府出錢給他們納養老保險,到退休年齡時能拿到退休金。陳嬙給滕柯文打電話,滕柯文說,我聽到這事就頭疼,但問題不徹底解決也不行,你能不能到我這裡來一趟,咱們商量一下,看怎麼來處理。
說完,滕柯文又問陳嬙能不能出來。陳嬙說,後路還是有,我從西門進人大的院子,然後從人大出來。
放了電話,滕柯文就想辦法,但拍賣轉讓等都不可能。直到陳嬙進門,也沒想出一個可參考的辦法。
不等陳嬙坐下,滕柯文就說,你和有關部門商量過沒有,他們有沒有個什麼建議。
陳嬙說,工業局的意思是政府出點錢將其改建成貿易市場,但這個建議我考慮過了,皮革廠佔地面積只有十多畝,雖臨街,但一是地方太小,二是現在市場太多,小縣城,小生意,隨便一塊空地就是市場,花錢建收費市場,效益肯定不行,不好就是花錢又買一個包袱背。
滕柯文贊同陳嬙的分析。滕柯文問,如果給他們納養老保險金,每個人大概得多少錢。
陳嬙說,我已經和社保局商量了,年齡不同納的數額也不同,皮革廠的工人年齡都比較大,不少已經到了退休年齡,這樣一次要
的就多些,平均下來每人一次要
納一萬七八,這些錢除了個人
一部分外,大部分要由單位來
,目前我們
本沒有這個財力。
滕柯文嘆口氣。當縣長時愁這一攤子瑣碎事,以為當了書記就可以超脫一些,當了書記不但這些瑣事擺不脫,還添不少新愁。滕柯文皺了眉說,問題還得解決,現在主要是這一百多個人,能不能給他們找個幹活兒的地方,比如個服務公司什麼的。
陳嬙說,我有個初步想法。咱們縣城還沒有一家正規的幼兒園,能不能把皮革廠改建成幼兒園一類的機構,這樣一是可以利用皮革廠的地皮;二是建幼兒園可以由社會集資和收民間資金,搞成一個股份制幼兒園;三是可以安排一些有文化的職工在幼兒園工作。
縣城有兩傢俬人辦的幼兒園,據說效益還不錯。縣城雖然小,但也有一萬多口人,如今的家長都肯在孩子身上花錢,辦幼兒園,確實有可能收一些民間資金。但還是不能完全解決二百多工人的養老金問題,因為
收幾百萬給工人
養老保險
本不可能。滕柯文想一陣說,各地都有希望小學,如果能建一所希望幼兒園,我們就可以把幼兒園建在皮革廠,以此從建園的資金中拿出一部分來,給職工
納養老保險,這樣問題就徹底解決了。
滕柯文又說,這類事好像是共青團管,過去你在團省委工作,能不能跑一跑,向他們伸伸手,看能不能由他們牽線援建一所幼兒園。
陳嬙心裡很為難,但還是點點頭,然後說,我這人歷來不願意求人,如果是自己的事,我絕對不去,現在沒辦法。也不知人家有沒有錢,給不給面子,現在我覺得世界上最難的一件事,就是要錢。
滕柯文嘆一聲,說,沒辦法,誰讓我們遇上這麼個窮縣,也許我們天生就是苦命,如果你不好意思,我和你一起去。你臉皮薄,不好意思張口討飯,你引路,我張口。
兩人決定明天就去求援,今天就告訴工人縣裡馬上想辦法,儘快解決養老保險問題。
陳嬙又說了幾件麻煩事。集中供暖的費用收不上來,眼看天冷了,煤還沒買。農村合作醫療上面催得緊,但縣裡該補貼的錢沒法到位。還有退耕還林還草的錢一部分被挪用了,年底沒辦法發到農民手中。
其實麻煩事還不止這些。縣委辦公樓還是60年代蓋的,木頭門窗早已開裂變形不成樣子,許多本沒法關上。縣委的食堂也成了危房,在裡面吃飯,鳥能把屎拉到碗裡。滕柯文不由得再次痛恨高一定之
只知當官不知作為,這麼多年竟然一件大事不辦。他真佩服他們的肚量,這麼多難題擺在面前,竟然能不聞不問,竟然能看得下去,竟然能把官當得心安理得。他覺得這一切不都完全是因為窮,關鍵是領導人麻木不仁,沒有責任
,不思進取不想辦法。比如他當縣長後,就粉刷修理了縣政府辦公樓,整修了縣政府大院,在院子裡種了草建了花壇。他搞這些的錢是哪來的?都是想辦法
來的。如果前任們也想點辦法,何至於破敗到今天這種程度。滕柯文惱火了說,供暖費誰不
就不給誰供暖,合作醫療的事你虛列一個數字報上去,把上面補助的那部分錢先拿回來,縣裡沒錢補,到時報銷的比例就放低點。退耕還林還草的錢,只好先拖著,沒錢,急死你我也沒辦法。
陳嬙說,集中供暖主要是咱們政府機關,現在的問題是咱們拿不出錢來。
集中供暖也是他上任後搞的,把所有政府機關和政府家屬樓的供暖管道連了起來,拆掉了幾個小鍋爐,目的是節約能源減少開支,想不到這樣的事也有麻煩。滕柯文說,供熱管道雖然連起來了,但費用還是各單位分攤,誰不拿錢,不給誰供熱。縣委縣政府應該分攤的錢,你讓財政局長想辦法,想不出辦法,局長就別當。
滕柯文情緒不好,陳嬙也不想再多說。兩人一起來到縣政府門口,工人們一下將兩人圍了起來。滕柯文卻用一種很輕鬆又有點開玩笑的口氣說,你們幸福呀,你們坐在大門口曬太陽,把我和陳縣長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腦子都想破了,才想出了個辦法。我們決定把皮革廠改成幼兒園,向上面要投資或者集資,籌劃一筆錢後,你們一部分年輕有文化的轉成幼兒園職工,另一部分給你們納養老保險,自謀職業等待退休。
一下有這麼大的變化,工人都驚喜了議論成一片。滕柯文又解釋說明一陣後,把工人們勸了回去。
到省城跑經費,滕柯文決定帶上楊得玉和計劃局長王奮山。滕柯文對陳嬙說,帶他們除了跑腿,主要是讓他們認識點領導,鍛鍊實習一下,以後就由他們來跑。
因為要趕在下班前辦事,天剛亮,一行人便向省城出發。半路在一個牛麵館吃早餐時,陳嬙說她早上一般不吃什麼主食,更吃不下這種牛
麵。牛
麵館裡沒有牛
或稀飯,陳嬙便什麼也不吃。滕柯文說,窮縣,也讓你這縣太
變成了討飯婆,讓你嬌小姐吃苦,我們幾個大男人心裡更難受。我想,如果要到錢,辦了幼兒園,一定要立個碑,把陳縣長吃苦這段事記下來,讓後人看看那時的縣長是怎麼艱苦創業的。
陳嬙眼裡一下有了淚花。大家的鼻子也有點發酸。楊得玉跑出去買回一袋餅乾和一瓶飲料。滕柯文說,先看看有沒有保質期,這小鎮子的東西,只要沒賣掉,放三五年也照樣賣。
保質期倒沒過,只是看起來餅乾硬得像骨頭。陳嬙咯嘣咬出一聲響來,大家哄的一下全笑了。笑過,滕柯文說,咱們縣窮,又沒資源又沒資本,不靠外援本沒辦法發展,以後跑外援應該成為我們的主要任務,我覺得應該成立一個專門的機構,你們看有沒有這個必要。
陳嬙表示同意。楊得玉和王奮山都說好。這個機構叫什麼,一時還想不出一個恰當的名字。滕柯文對楊得玉說,你整天看書,也算個半吊子文人,你給起個名稱。
楊得玉說,你和陳縣長都是正規大學本科畢業的高才生,和你們比,我算個啥。憑我這點水平,只能起個土名字,比如叫外援辦什麼的。
再想不出更好的名稱。滕柯文說,就叫外援辦,掛靠在縣政府辦公室,正科級待遇,然後全縣尋找一個有點背景又能跑會說的當主任,你們看怎麼樣。
大家都同意,這件事便算定了下來。
趕到團省委還不到十一點。讓楊得玉和王奮山在院子裡等著,陳嬙和滕柯文先來到財務處。陳嬙和財務處長很,她想先打聽一下有沒有這方面的錢。處長說援助是有過,不過團省委也只是牽線搭橋,本身並沒有這方面的錢也不管這方面的錢。
既然來了,還是決定再找找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