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休躲我賴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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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店小二有點怕了這貴小姐的脾氣,再也不敢推銷什麼,乖乖給韓珂提了一壺清水過來。
韓珂一心只惦記著弈凡,奪了他手中的水壺,便跑,後又想起了什麼,回頭朝著店小二嚷道:“銀子就當買水壺了,這壺我不還你了!”那水壺雖然不貴,卻是老闆極喜歡的東西,店小二急得直跺腳,無奈那孩子已經跑遠了。
不理會身後追趕的店小二,韓珂急急向著弈凡的馬車奔過去,睿王的馬車停在大街中央,已經與前方和親的隊伍脫離了一大截。韓珂想:大約是舅舅為了等我吧。
當走到馬車邊上,韓珂才發覺有些不對勁。馬車周圍一個護衛都沒有,就算是為了等她,舅舅也沒必要撤去所有的護衛啊。
“舅舅?”韓珂下意識喚了一聲,卻沒有得到悉的回應。
“舅舅,你在裡面嗎?”又問。
依舊沒有回應。
臨別前少年蒼白的角從她腦海裡一閃而過,不祥的預漫上心頭,從未有過的恐懼佔據了她一整顆心臟,左側前的那團柔軟好似隨時都會停止跳動。
“舅舅,不要嚇瑤兒…”這一次,她有些底氣不足,聲音在喉嚨裡打顫,就連手上的水壺都沒有拿穩,一不小心灑出一些清水來。
馬車很高,沒有弈凡的幫忙,韓珂想要爬上去,會很吃力。
隔著車窗,韓珂踮了踮腳尖,掀開了簾子,卻見少年雙眸緊閉,靜靜地躺在馬車裡,口甚至連呼的起伏都沒有了。
“舅舅!”悲愴叫喊了一聲,韓珂手一抖,水壺砸在了地上,碎成千片萬片就好似她的心臟一般,瞬間千瘡百孔,一整壺水灑在乾燥的青石板上,剎那便化作了白煙。
韓珂手腳並用,慌忙爬上了馬車,湊到少年身邊,一句話都說不出,緊緊將他擁在懷裡,只希望能受他身上尚存的溫暖。
少年的一襲白衣上早已血跡斑斑,觸目驚心。。
他安然地躺在那裡,呼全無,面容安詳,甚至還掛著暖暖的笑意。
“怎麼可能…舅舅不會死的,舅舅一定只是太困了、睡著了…”韓珂出少年的手臂,替他把脈,結果卻是脈象全無,心裡頭最後一絲希望都碎滅了。韓珂終於伏在少年懷裡,痛哭出聲!
弈凡的暗衛阿硯聞聲趕來,卻見自己的主人安詳躺在馬車之中,睡著了一般,而趴在他身上的女童傷心絕,突然間明白過來,衝著雙眸緊閉的少年喝斥出聲:“主人!為什麼要支開屬下?!”聽到阿硯的話,韓珂也終於明白了舅舅讓她去買茶的用意,哪裡有什麼茶肆,哪裡有什麼龍井,這不過是他為了支開她隨口捏造的善意的謊言…他是不想讓大家看到他痛苦的樣子。
韓珂手臂不小心一抖,撞到了少年的膝蓋,卻見少年的小腿反彈了起來。
還有膝跳反…
“或許還有轉機!”韓珂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慌忙擦了眼角的淚水,急匆匆對著阿硯吩咐道,“阿硯,有沒有銀針?”不等阿硯回答,韓珂已經伸手撫上了少年的面頰,拇指在他的鼻下摸了摸,猶豫片刻,便下足了力氣,拼命掐他的人中。
阿硯並不知道韓珂要做什麼,但如今也只有死馬當活馬醫,遞過去隨身攜帶的銀針暗器。
“舅舅…你一定要努力。你如果就這麼走,瑤兒會很傷心的。”韓珂接過銀針,握住少年蒼白的指節,銀針對準少年的指甲縫,猶疑片刻,便狠狠了進去!十指連心,韓珂希望可以藉助這樣的疼痛喚醒少年。
韓珂的神經從未這般緊繃過,護理課上那些人體位圖瞬間都湧上了心頭,她一針針地紮下去,每一針都是要害。
“主人,你一定要堅持住!屬下已經找到了救治韓珂郡主的藥,但必須合主人之力才能拿到此藥,主人難道不擔心初瑤郡主病情復發嗎?!”阿硯的質問擲地有聲,看似責怪,卻句句都在鼓勵。
弈凡只覺此刻的自己已經死掉,可他分明還能聽到阿硯在說話,他說他找到了救治那孩子的方法,可是要自己幫忙…為了那孩子,他怎麼能死?
靈魂在身體之外遊移,掙扎著不願離去,與**分開,重合,分開…再重合。
又是一番針灸,少年的雙眸豁然睜開,手指從韓珂掌心裡掙扎著出來,聲音微弱,“輕點…舅舅還沒死。”
“舅舅!舅舅…”見少年轉醒,韓珂喜極而泣,手忙腳亂。
少年卻不說話,只是眉頭蹙成一團,視線從韓珂臉上劃過,落在了不遠處半跪著的阿硯,啟緩緩問道:“你找到了可以治癒郡主的藥?”
“真的嗎?”韓珂揪緊了少年的衣衫,興奮地叫嚷,“舅舅沒有死,瑤兒也不用擔心雙目再次失明瞭!真好…”阿硯的目光躲躲閃閃,從初瑤郡主臉上躍過,繼而俯身叩拜:“請主子恕罪!屬下欺瞞了主子,屬下並未找到完全治癒郡主的藥,屬下只是…”只是為了你醒來。
“阿硯,你先退下。讓車隊加快速度,趕上前面的隊伍。”少年自然看得懂阿硯的臉,怕是真的找到了救治那孩子的藥,卻沒有辦法拿到手。
“可是主子的病不能再顛簸勞累,怎麼能…”加快速度?
“就按本王說的做!”少年不給他反駁的機會。
阿硯悶悶應道:“是。”韓珂怔愣片刻,又強扯出一抹笑意,攬了攬少年的手臂,道:“沒有關係,太醫也只是說瑤兒的舊疾可能復發,瑤兒現在只要舅舅平平安安!其他的都不重要…”弈凡伸手想要一韓珂的腦袋,這才發現他的十指扎滿了銀針,每一針都下手極狠,紮在指甲縫中,就好似牢獄中的酷刑。
韓珂“呵呵”笑出聲來,眼角還閃著淚花,解釋道:“幸虧舅舅怕疼,不然就再也看不到瑤兒了。”
“傻孩子…”嘴角噙起一抹寵溺的笑容。
像是想起什麼,少年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的小小翠玉瓶來,遞到女童手中,“好好收著。倘若有一天舅舅不在了,可以用來防身。這是一種很厲害的毒——噬魂,誰要是試圖傷害你,只需要一滴…必死無疑!”韓珂面惶恐,推開少年的手,不肯接收,“舅舅怎麼會不在了?!沒有這個可能!瑤兒還很小,本沒有能力保護自己…舅舅就真的忍心拋下瑤兒?!”
“舅舅捨不得。”少年苦笑。可是捨不得、不忍心又能如何?這一次能夠從鬼門關回來,不代表下次還能這麼好運。
有些事情只要經歷一次便知道它的可怕,韓珂的心驚惶不安,狹長的指甲掐入掌心,卻絲毫覺不到疼痛,她咬呆坐著。
“瑤兒,你不能一直像個小孩子。在宮中,沒有誰可以一直無憂無慮,分別是遲早的事情。就算舅舅有幸戰勝病魔,那舅舅也要成家立業,到那時舅舅一樣無法陪在你身邊,無法保護你…”弈凡只覺得這孩子對他過於依賴,未必是件好事,故而出言勸解。
韓珂聽到“成家立業”四個字極為刺耳,這才明白在弈凡的世界裡,她不過是他的小小外甥女,兩個人怎麼可能一輩子呆在一起?
“好。”心裡頭百般滋味,但面上還要裝作若無其事,韓珂咬了咬牙,接過少年手中的翠玉瓶,又伸手問,“解藥呢?也一塊拿來。”
“沒有。”少年面上的笑意僵住,神莊重,“噬魂無解,所以使用它,你一定要慎重。罪不至死的人,便放他一馬,明白嗎?”
“明白。”韓珂知道殺人犯法的道理,默默點頭。弈凡這樣的表情就好似代遺言一樣,讓她不敢正視他的雙眼。
良久,馬車內靜默無聲,只聽到車軲轆飛速轉動、向前躍進的聲音。寂靜無聲的空間,讓韓珂覺很是難過,她找不到任何話題。如果讓她選擇,她寧願跟著蕭焱擔驚受怕的騎馬,也不要陷入這般尷尬的境地。
“吱吱…唧唧…”兩聲極微弱的叫喚擾亂了車內的平靜,韓珂四下裡找了找,這才發現馬車的角落裡蜷縮著一隻小白猴,這隻猴真是方才她從猴飼老闆的刀下買回來地那隻。
韓珂從少年身邊移了移,一把將那隻小白猴抱在懷裡,又湊到弈凡身邊,道:“舅舅,我們給它起個名字,可好?”少年半眯著的眼眸睜開,臉上覆又掛上了暖暖的笑意,“好。”白猴的極為柔順,雖是白,卻乾乾淨淨,身上沒有半點汙泥,大約是因為猴飼老闆在對它動刀之前替它洗過澡了吧,巴掌大的小東西,軟軟的身子在韓珂懷裡蹭來蹭去,可愛極了。
“小白?小猴?小靈…”韓珂起的名字極為俗氣,弈凡不斷搖頭否定。
小猴子的通體白,只與那黑的眸子想成對應,除了黑跟白,韓珂實在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詞。突然,小丫頭歡呼起來:“舅舅,瑤兒想到了!它叫墨白,蕭墨白,跟著舅舅姓!多好聽啊。舅舅以後可以拿它當兒子養…”少年的嘴角了,也不反駁,笑道:“那就叫墨白吧。說來,它真是命好,遇上你我,一下子就變成皇親貴族了。”
“墨白、墨白…”乖兒子。韓珂笑眯眯地瞪著懷中的白猴,狐狸般的眼神偷偷打量著身邊的少年:舅舅,我倆連兒子都有了,你還想著找別人成家立業?我賴定你了。
自然,這話,韓珂斷不敢直言,只能暗自偷樂。
托墨白的福,馬車裡的氣氛終於不像方才那般死寂,少年偶爾也會輕笑出聲,伸手撫一撫女童的臉頰,或在她的額頭上疼愛地彈一彈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