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彷徨無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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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樓頂上,因為馬上開奧運會的緣故,宿舍裡到處喧譁。一般這種情況下學校都不管。畢業生住的樓更是鬧得天翻地覆。學校睜隻眼閉隻眼,怕傷了和氣,萬一將來成個腕,回來捐些款子什麼的,不能把路堵死了。像高中快畢業時,學校老師都不大得罪學生就是這個道理。
我坐在樓頂,想著以往的一切一切,頭髮長得像草,沒心思去理。
“小冷,你怎麼在這?”是陳旭。
我說:“心裡悶得慌,難受,出來透口氣,你怎麼來了?”陳旭:“今天宿舍門開通宵,我們樓鬧開鍋了,太吵,樓頂上也都是人,吐得到處都是,就躲到這來了。”我們聊了一會兒,我忽然有種強烈的**想對人傾訴。
我和陳旭去了老宋燒烤。
我大概是平生頭一次喝這麼多的酒,而且從此以後我知道了我是有量的,男生不使勁拼命地喝一次你就永遠不知道能喝多少。蘇菲曾經給我講過她本科同學的一個男生一口氣喝了十八瓶啤酒,破了她們學校飲酒的記錄。我和陳旭努努力興許把他的記錄也破了。
我還沒張口,陳旭倒是滔滔地說開了。
他一開始在羅曼蒂酒家當dj,有時候也演唱一些自己寫的歌曲。他一隻腳踩在凳子上彈吉他的身影倒了許多女孩,臺下一陣陣地尖叫。那時侯不管多晚,他女朋友都來接他,一起回家。
“我一直都很愛她。當時我們租的房子在咱理工西門,酒吧在濱海路那邊。她要穿越大半個城市來接我。而且她總說我賺錢不容易,從來捨不得打車,都是擠公汽,晚上406多擠你知道!”本來這也沒什麼,可是陳旭很快就厭倦了這樣的生活,他開始和人一起倒水貨的手機和筆記本,一臺新機子,市場上賣一萬,他們最多五千,甚至更少。錢來得快了,也很刺。陳旭又些錢一起放到股市。
“媽的,那兩年就是活該賺錢似的。”他又小小發了一筆。
錢多了陳旭覺得不能虧待自己了,他租了棟三層的房子,樂隊的狐朋狗友整天長在這兒練歌,不用擔心樓上樓下的鄰居來敲門嚷嚷。
“那時候一喝就半宿,名煙名酒從沒斷過。”這樣一來,女朋友就有意見了,總跟他說三道四的。
“我那時侯狂得,什麼都聽不進去。她一講我就喊‘靠,男人大丈夫,管不住老婆?’”最後有一天晚上,幾個朋友說嫖娼的事情,說得活靈活現。他忍不住嘗試了一下,小姐是幹嗎吃的?那是科班出身,豈是上大學的小丫頭能比的?有了初一就有了十五,陳旭上癮了。
終於一次他把小姐帶回住處被提前返校的女友抓個現行,他還記得女孩臉上那種心碎的表情。女朋友沒叫沒鬧,默默收拾東西就離開了。
此後陳旭就走下坡路了,先是水貨的上家被查,緊跟著股票又被套牢了,連飯鍋都揭不開了,所有的狐朋狗友一夜散去。小姐是什麼?有錢時你是大爺,沒錢?路邊髮廊裡五十塊一次的都搞不掂,你敢摸人家手一下立馬告你是氓,臭氓!反而是原來的女朋友聽說後來找他,把他一直放在自己那很少用到的飯卡拿來了。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啊。當陳旭把飯卡往機器上一時,居然有五百塊錢。他得鼻子當時就酸了。
陳旭鼓起勇氣去找前女友,結結巴巴地說自己愛她。女孩子說我知道,這個時候你會愛我,但是情況變了就不愛了。陳旭發誓說不會,女孩子說,只有愛是不夠的,一輩子很長。
聽他講完我的喉嚨一直哽得難受,我不是為他,是為我自己。以前李白讓我看《紅玫瑰與白玫瑰》,記得張愛玲好像說什麼每個男人生命中都有他的紅玫瑰與白玫瑰,原話忘記了。什麼娶了紅的,紅的就成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而白的在他心裡一直是“前明月光”;娶了白的,白的就成了衣領上的大米飯粒,而紅的永遠是他心頭上的硃砂痣。當時我就說,這純是瞎扯淡,放,瞎掰,現在有點信了。兩個女人都在我這轉悠一圈走了,硃砂痣就還是硃砂痣,明月光就永遠是明月光了。
陳旭馬上畢業,畢設做得一塌糊塗。在樹倒猢猻散的大氣氛下,他就每天抱著吉他到我們樓頂上唱歌,仍然會引來不少女生的注意和偷窺。我還記得他唱的那首《白月光》:白月光心裡某個地方那麼亮卻那麼冰涼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想隱藏卻蓋彌彰白月光照天涯的兩端在心上卻不在身旁擦不干你當時的淚光路太長追不回原諒你是我不能言說的傷想遺忘又忍不住回想像亡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綁無法釋放…
唱得我實在想哭,不是為別人,是為我自己。歲月無情,本命年一過就奔三了,還是兩手空空,一無所有。崔建當初一吶喊成就了自己,也成就了一個搖滾的年代,我現在,沒力氣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