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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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分亮橙的天際有著點點烏雲…那正是山姆所說的雨雲。自從捶她的門叫她起
開始,他便不停咆哮著對她下命令,叨唸著他可沒有一整天的空閒。他又說了一次走山路的事,那表示他八成忘了昨夜的事。而今早他也有條理得多,他說走山路比較不會遇上西班牙巡邏隊,雖然遠了點,卻是到聖克魯茲鎮見她父親最安全的路。
她想自己應該很期待這次會面才是,但自從在房裡踱方步等她父親那天以來,已發生了太多事;她那件大費周章、仿自母親肖像的粉紅洋裝早已不見,還有她那一頭完美望曲的金髮和綴著珠飾及緞質薔薇的鞋。而那個一度覺得和父親見面是她一生中最要緊的事的女孩也消失了。
她看看身上的衣服:帆布襯衫、長褲和笨重的靴子,那個女孩是消失了沒錯。她看向鏡中人,她仍是金髮,但現在長僅及肩,爆炸使她的臉傷痕累累,她的雖已消腫,但瘀青和一、兩道刮傷的痕跡依稀可辨。她甚至還得靠柺杖走路。
這就是賴蕾莉小姐,她的哥哥們不嚇死才怪。還有她父親,他又會怎麼想?
他的想法本無關緊要,她已厭倦去取悅一個從未謀面的父親,也厭倦於自她周遭的男人身上獲得尊重。她的哥哥們或許會保護她,但那是因為他們不認為她有能力照顧自己,他們不尊重她。她懷疑男人
本不以為女人有任何能力,山姆正是那種缺乏尊重的典型。醉醺醺醒地倒在她
上,看在老天爺的分上。
昨夜她躺在黑暗中瞪著山姆摔上的門時,便決定再也不做男人期望她做的事,到目前為止它對她沒有半點好處。她一直全力以赴想得到讚許,卻從沒人那麼做。似乎她越努力,事情就搞得越糟。
她努力向她的兄長證明自己,卻只換得在她頭上的輕拍,然後一直被關在小小的象牙塔中。她想得到父親的讚許,他卻從不回家給她機會,她一直等了又等,卻只等到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她也想得到山姆的讚許,得到的卻是他的輕蔑。
唔,不會再有了。她在那孤寂黑暗的小屋裡作了個決定,她要自行控制生命中的某些事物。她厭倦了老聽男人告訴她該做些什麼、什麼時候離開或她應該是什麼樣子。她將採取的行動或許不會得到男的讚許,但她將因而得以控制自己的生活,到時也許她就不會在乎男人的看法了。
讓他們等著看她改變吧。而第一個要等她的男人,就是山姆。
梆麥茲來催了她兩次,說山姆要求她馬上啟程。她不理會,反而一拐一拐地走到邊坐下,把柺杖擱到膝上開始從一數到一干。由於
覺
透了,於是她又從頭來一遍。
九百九十八…她笑著想像山姆踱方步皺眉的樣子。九百九十九…她一下食指在空中劃一條想像的線。一千。
她站起來了一把花生在褲袋,然後撐著柺杖走出小屋,經過營房和大門朝林中走去。在離開前她還要做一件事。
山姆轉身背對吉姆和那群正在為炊事房蓋上新屋頂的士兵,每次…約莫每兩秒鐘一次…榔頭一敲木釘或鐵釘的聲音響起,他的頭也如斯響應。他走到大約百碼外要帶著上路的牛車旁,第一千次地檢查著車輪。他在後車軸彎身檢查…一個蠢到極點的錯誤,刺痛霎時貫穿他的大腦,太陽附近的血管像是一次湧過一夸特威士忌似地悸動不已。
他畏縮地慢慢直起身子,剛好看見了該為他的頭疼負責的女人。賴蕾莉正一拐一拐地走過來,臉上帶著比征服全歐的拿破崙更得意的表情。”她還真有軍隊呢:八隻肥嘟嘟的鬥雞…或者至少“曾經”是鬥雞…像跟著它們的母親似地跟在她後面。
榔頭的敲擊聲停止,營區內一片岑寂。山姆眯眼著早晨的陽光,轉向那些人。他們正一個個慢慢地自屋頂上下來,跟在吉姆後面,吉姆則走到山姆身旁。每個人都是一氨被人狠敲一記頭的表情。
她在幾明外停下,下巴高抬,藍眸因無知的驕傲而閃閃發亮。她說道:“我替他們把雞找回來了,看吧!”她指向此刻就像訓練良的軍團在她身邊一字排開的公雞。
山姆聽著吉姆的爆笑聲,他皺著眉低頭看了一下,又脹痛的前額。他開始數數,等他抬起頭來時,營裡所有人都已經聚集在四周,每個人臉上仍是那副呆愕的表情。
“怎麼樣?”她的語氣有絲不耐。
“哪一隻是屬於哪個人的呀?”他才要開口說她屬於貝爾德,葛麥茲卻向前一步指著站在中間、黑白花的公雞說道:“那一隻是我的。”
“克洛蒂嗎?”她轉向那隻雞。
山姆呻起來,她還替它們命了名。
“它是最甜的一個,你知道它本來很會啄人呢!”吉姆又是一陣大笑。
她蹩眉看著他,怎麼也想不出吉姆幹麼笑成那樣。山姆大搖其頭。
她繼續說道:“它大概啄了我三、四次,不過現在不會了。”她走到葛麥茲旁邊,從口袋掏出一顆像是花生米的東西,然後靠在一枝柺杖上彎下身子。
“來來,克洛蒂…”那隻雞撲了撲翅膀,搖搖擺擺走向她的手啄起花生吃掉。莉兒又掏出花生。
“拿著,它很喜歡吃呢。”花生進了葛麥茲伸出的手中。
“現在先蹲下來,”莉兒指導道。
“快嘛!”梆麥茲蹲下。
“好,伸出手臂。”他依言而行,那隻雞跳了上去並搖搖擺擺地上了他的肩頭停在那兒,就像曼莎一樣。
她亮麗的笑容幾乎讓山姆又要眯起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