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生死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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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依舊，雨打芭蕉發出單調的聲響，臥室顯得分外冷寂。唐夫人緊緊摟著愛女，目光不時地瞅著門口，盼望著丈夫的歸來。下人已讓她打發回去休息，整個房間空蕩蕩的，沒有一定點聲息。

“這是怎麼了？”她焦急地張望著，卻沒有任何結果。懷裡的嬰孩開始不安分地啼哭，她只得低聲哄著:“乖，妍兒不哭，爹馬上回來了。”

“他永遠不會回來了！”一條黑矯健的身影跨入房間，步步朝上的母女走去，他的身上散發著濃重的殺氣。

“你…你是誰？你怎麼會…”唐夫人畏懼地望著來人，不由自主地抱緊自己的孩子。

“難道你還有聽到嗎？”青龍冷冷一笑“你仔細聽。”唐夫人安靜下來，聽到外面哭聲、叫聲不斷，一片混亂。

“怎麼會？這到底…”唐夫人正出神間，青龍已從她手中奪過孩子。

唐夫人大驚，慌亂地叫喊:“孩子，把孩子還給我，還給我！”青龍低頭打量著襁褓裡的嬰孩，看她紅彤彤的小臉蛋，著實可愛。他不由輕笑一聲。

唐夫人不打了個寒戰，從上撲下來要自己的孩子，青龍微微轉身，她便撲空倒在地上。

“把孩子還給我，還給我，求你…”唐夫人悽然地哀求著，緊緊抓著青龍的腿“還給我…”青龍眉頭微微一蹙，一腳將她踢開。在他轉身離開的剎那，唐夫人又撲過來拉住他的衣服下襬，死死不肯放手。

“還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真是找死！”青龍目光一冷，倏然伸手猛地一掌將她推開。唐夫人倒在地上，口吐鮮血，她絕望地看著自己的孩子被強行奪走，撕心裂肺地喊著:“你們…會遭天譴…”青龍抱著唐家小姐從房間出來，外面火光漫天，唐府上下的人皆是驚慌失措，四處逃竄。地上隨處可見一具具尚在淌血的屍體。

“爹，你在哪裡，爹？”一個四五歲的女孩無措地坐在走廊上，睜著無辜的眼眸，害怕地望著眼前的混亂和血腥，淚水凝眸。

“爹，絮兒怕怕，你在哪裡？”

“你叫絮兒？”青龍側目冷冷地盯著她。

小女孩仰起茫的小臉，怔怔地望著這個渾身散發著危險氣息的陌生男子，小嘴裡含糊不清地道:“我要我爹…”青龍走過去，伸手將她夾在腋下，走到一處花園，將她們放在草坪上，幽冷地一笑道:“是生是死就看你們的造化了！”他轉身離開。

小女孩絮兒怔怔地望著青龍遠去的背影，身側的嬰孩不住地啼哭著，小手小腳亂踢一氣。絮兒爬過去，抱著她輕聲哄著:“妍兒妹妹別哭，我們去找你娘好嗎？”沈羽跌跌沖沖撞撞地從外面走來，撲倒在花圃上，一手緊緊抱住嬰孩，動萬分。

“爹，你回來了？”絮兒驚喜地喊了一聲，忽然望著他左側空蕩蕩的肩頭，驚呼一聲“啊，爹，你的手不見了！”

“噓！”沈羽疲憊地嘆息一聲，示意女兒不要做聲。他咬了咬牙，從身上撕下一塊布紮緊了左肩的傷口，額頭泛出粒粒汗珠。他抱起嬰孩，低聲道“你跟著我，不要走散了！”絮兒聽話地點了點頭，跟著父親悄悄地從後院圍牆下的一個小裡爬了出去。出了，便是一片隱密的小樹林，此刻的雨聲已經漸漸小些了，從這裡可以隱約看得見唐府門口掛著的燈籠所放出的淡淡紅光和一些走動著的人影。

“爹，娘和哥哥他們在哪裡？老爺和夫人又在哪裡？”絮兒睜著天真無的眼眸小聲問道。

沈羽目光緊緊盯著那些閃爍不定的人影，暗暗捏緊了拳頭。

哭吼聲、慘叫聲還在此起彼伏。

“爹，絮兒以後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娘和哥哥了？”絮兒剎那間淚水凝眸，小手緊緊抓著父親的衣角。

沈羽久久地沒有說話，眼角淚水滑過。

他忽然怒睜著雙目，恨恨低吼道:“妖女，今天不殺我，你一定會後悔！我記著你，記著你們每一張面孔，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付出代價！天玄城，我沈羽和你們誓不兩立！”他說罷，猛然地轉身，撲入小樹林去。絮兒緊緊跟在他身後，在林子裡一路狂奔。泥濘的林間小路讓這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吃盡了苦頭，她一次次跌倒又爬起來，渾身上下黑糊糊的全是泥水。

“爹…”絮兒遠遠落在後面，她慌亂的喊著“絮兒跑不動啦，等等絮兒。”沈羽回頭瞥了一眼趴在泥淖裡的小女兒，又望望懷中被雨水沖刷得幾乎窒息的嬰孩，他暗歎一聲，回到女兒身邊費力地將她扯起。

“絮兒走不動啦。”小女孩可憐兮兮地望著父親，她也想要抱抱，可是父親的懷裡卻一直抱著那個剛出生不久、不斷啼哭的小嬰孩。

沈羽疲憊地嘆息一聲，柔聲道:“絮兒聽話，你先留在這裡，等爹安頓了小姐再來接你好不好？”

“不好！”絮兒搖頭，緊緊抓著父親的衣角，恐懼地望著他，哀求著“爹不要丟下絮兒，絮兒不要一個人留在這裡，怕怕…”沈羽咬了咬牙，一狠心將她推dao在地，顧自朝前走著沒有回頭，不顧小女孩在身後一聲聲悽烈地叫喊著。

“爹，爹，絮兒聽話，你不要丟下絮兒好不好，絮兒一定乖乖的，爹…”沈羽仰起臉，淚痕滿面，他一手緊緊地抱著嬰孩，依舊沒有回頭。

絮兒躺在地上，小臉沉浸在泥水裡，她聲聲叫喊著，直到嗓子再也發不出聲音。父親還是沒有回來，甚至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爹…絮兒聽話，不哭，爹…”稚氣的童聲中充滿了純真的期盼，令人心酸。

沈羽瘋狂地在林子裡奔跑著，他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又能否活著逃出去。刻在心裡的是恨，無窮無盡的恨…這種恨不斷撕咬著他的軀體，遠比上的痛楚來得強烈！

就在短短一夜之間，唐府慘遭滅門。對他有知遇之恩燈葉已經死了，他深愛著的兒也死了…為了唐家這倖存下來的唯一血脈，他剛剛又殘酷地丟棄了五歲的小女兒…

他緩緩息，從懷中摸出一個錦囊，那是唐葉在匆忙間給他的，叮囑他只有在離開唐府時才能拆開。錦囊裡放著一張摺疊的信紙。沈羽把小嬰孩安放在一旁，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展開信紙:“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或許早已不在人世。我之所以讓你在離開唐府後才能拆開錦囊，是怕你知道一些事之後再回去送死。沈羽，答應我，無論你知道了什麼，都不要過於動，替我好好照顧妍兒。

天玄城主的到來，在我預料當中，我知道唐府的這一劫遲早會來的。你也許會很奇怪，他為什麼非致我於死地。我曾是天玄城的尊者，後來為妍兒她娘離開天玄城從商。這麼多年來，其實我的心裡還是放不下一樣東西——天玄劍。任何一個見過天玄劍的人都抵擋不了它的，地想將其佔為己有。我不死心，甚至還派人去盜。但沒有一個人能夠活著回來，因為沒有人能夠接近它，更別說駕馭它。而玉龍里藏有關於解破天玄劍的秘密，雖然這個秘密一直沒有人能解開，但只要得要它就離天玄劍近了一步。我當時就是這樣鬼心竅，罷不能，才走錯了一步。盜走玉龍的人是我。”看到這裡，沈羽倒了一口冷氣。

“你看到這裡可能會很恨我，是我害了唐府所有人，我知道天玄城的人決不會善罷甘休。你會責問我為什麼不把玉龍出來，為什麼不救其他無辜的人。可是你知道嗎？即使我出了玉龍，還是難以保全他們，天玄城的人向來心狠手辣。在這以前的確是因為自私和權在支使我去盜玉龍，可是就在這一刻我忽然明白，過些平淡安靜的子比什麼都要幸福，榮華富貴不過過眼雲煙。可是我領悟得太晚，太晚了。我唯一可做的大概就是將玉龍所藏地的秘密帶入黃泉，沒有玉龍，天玄劍就不會被重啟，江湖就會少一點災難。

沈羽，你恨我吧，恨我吧。我只願你們能夠逃過一劫，逃到天涯海角去，不要去報仇。——唐葉絕筆”沈羽頹然地丟下信紙，失魂落魄地退後幾步:“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犧牲那麼多無辜的人？為什麼，為什麼…”

“啊！”他痛苦地對天吼叫，容顏慘淡，內心的仇恨之火在烈燃燒…

“恨，我當然恨！”沈羽滿目猙獰“這個仇我一定要報，一定要報！”他忽然醒悟般開始尋找小女兒的下落，瘋狂地四處尋覓、叫喊。

“絮兒，你在哪裡？絮兒，你回答爹，爹不該丟下你，絮兒…”他睜著血紅的雙眸，瘋狂地奔跑著。

“絮兒，絮兒！”唯有山那邊傳來隱隱的迴音，異常淒涼。

他幾乎將整個林子翻遍，還是沒有見到一個人影。他氣吁吁地回到原地，虛脫地跌坐在地上，空乏地望著面前漂浮的雨點，疲倦而絕望地道:“絮兒，是爹不好，爹不該把你一個人丟下…”一旁的小嬰孩虛弱而嘶啞地啼哭著，聲音越來越弱。

沈羽空地瞥了她一眼，幽冷地輕笑。他冰冷的手緩緩伸向嬰孩稚的脖子，目兇光。前一刻，他拼盡一切為了保護她。這一刻，他又是如此恨她。

“是你，都是你！”沈羽冷冷地一笑，只要稍一用力就可以馬上結束這條小生命。他以為會聽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誰知小嬰孩忽然咧嘴笑了笑，朝他搖晃著胖胖的小手，想要抱。

沈羽的心猛地顫動了一下，慌忙收回了手。

“啊，啊…”小嬰孩含糊地叫著，睜著澄清的眸子傻傻地盯著他。

沈羽一手抱住她，緊緊地，沒有鬆手。

“如果你想活下去，就準備好活下去的勇氣，未來的路很艱難。”沈羽低低地對這個才幾個月的女孩說。他抬起頭，望著雨後放晴的蒼穹，眼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