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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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姓尹的小子在哪裡？”晌午時刻，眾人齊聚偏廳進膳，席間，有人閒來無事涼薄的提問。

有人搖頭，嘖嘖說道:“還能在哪兒？幹完廚房的活，自然是磨硃砂去了，再不然，肯定是讓裘師兄帶在身邊，一塊上不凍泉去挑水。”

“天師真的要讓他留下來？”

“是真的，昨兒個南海來的張師兄確確實實聽到天師親口答應姓尹的小子能繼續留在太虛殿，可前提是，他不準再開口閉口便是撈什子白茅道，也不許他再穿那身丟臉丟到十八地獄都嫌不夠的道衫。”

“不會吧？天師究竟在想些什麼啊？尹宸秋那小子本是蠢材一個，怎麼罵、怎麼罰就是死腦筋，不肯變通，天師留他下來，本是替眾人找麻煩。”

“天師他老人家自有定奪，多說無益，與其有多餘的心思搭理別人的閒事，倒不如早些學成出師，早些下崑崙，名震八方，呿…”崑崙，度年如一。

習術煉丹，畫符練劍，養靈慾仙，鎮複習的課題不脫這數樣，只是貫徹實行的人多，但徹底體悟的人少，有人這麼一待便是到老命終，有人則是半途餒棄，永不再作成仙大夢。

他許誓，不成頂尖，寧死不休，將所有的屈辱忍於腹內，皮髮膚之傷當作修行必經之苦。

時間是痛苦的累積歷練，等他出師之，便是所有人的災難之。

“動作麻利點，不凍泉的水可是崑崙最神聖的甘，半滴都費不得，你挑好這桶後，先送進殿內讓天師取用，然後再把其餘大桶注滿，之後送進偏堂，聽見了沒？”裘姓道士指使一陣，伸個懶，輕蔑的譏諷，“我看你那副剛正不屈的樣子就想笑，做人做得這麼虛偽，你不累嗎？咱們習術之人求的是修煉成仙，不是講求正義傲骨，連最簡單的御鬼術也不會，還敢上崑崙求道，自己都不害臊。”瘦長的身影利落的重複汲水傾入桶內的呆板動作，吃重的活幹起來毫無停頓歇息。

不過短短半年，他的身高益發拔長，體魄也因為這段時受盡磨練而壯闊實了許多，站了脊都要高出眾人一大截，再也不復當初上山時的薄弱。

“該不會是偷吃了什麼丹藥…”裘璟邊估量邊咕噥，察覺他側眸回睞時，驀地愣了下，那太過峭深的眼冷不防教人哆嗦，為了掩飾心慌，忿忿大喝:“還瞧什麼瞧?！快把水挑好了，回去磨硃砂，乾點芝麻綠豆大的活也要我來盯梢，真是費我的氣力。”尹宸秋寒目凝睇裘璟將所有的工作發落、推諉給他之後，像個沒事人掉頭就走，不冷聲嗤笑，“作惡作得如此不堪猥瑣，也令我想笑。”傳說崑崙不凍泉便是人間瑤池，素有育化雪峰萬靈獸的仙泉之美稱，上崑崙學道，一方面是求能更接近天界，一方面是這兒物物皆靈顯，不凍泉便是至要其一。

四季不凍的活泉，冰寒徹骨，浸入水面下的雙掌旋即凍得紅腫刺麻，不消片刻，兩隻肘臂已是冷到沒了知覺。

明豔天光，萬籟爭鳴，他凝望平靜無波的湛湛泉水，雙手掬起甘霖，俯身飲。

“譁。”一雙月牙澤的柔荑越過寬肩，覆上訝然雙眸，伴隨悉的蘭香冉冉襲鼻，一個閃神，掌內的甘泉滲透指縫，回泉中。

他臭著臉扒下遮眼的素手，冷冷看著前方，“我說過，不准你一聲不吭就出現，你把我說的話都聽到哪裡去了？”兒蓮足迅捷的鑽到他的身側，掌賠不是，“對不住嘛！我只是看你想事情想得出神，一時興起，想嚇唬、嚇唬你…”

“我今天沒空陪你玩。”

“我知道。”一身粉黃紗裙的兒噘起小嘴，悶悶的瞪著那十多個等待注滿的水桶，“他們又欺負你了，是不是？那姓裘的真不是個好東西，明明是他的活，偏要扔給你做，本是欺人太甚。”尹宸秋不予回應，重新捧水飲，不料，薄方碰著清澈涼意，便給一掌拍落。

“你做什麼？”他怒瞪一再阻撓他飲泉的燦笑容顏。

“這水很涼，喝了會鬧肚子疼的，況且…”她略帶神秘的抿潤朱，扯過一隻凍紅的手臂，似拉似牽，“來，你跟我到一個地方。”

“別拉我…你想帶我到哪裡？”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我保證絕對不會讓你失望。”兒半推半拖，帶領他直朝不凍泉東側走去，沿著曲折彎道，繞過尚未消融的冰丘，她似乎對崑崙的地形很是悉，不時遙指這兒那兒有什麼稀奇古怪的花草鳥獸，遼遠空寂的千山萬壑迴盪著她的笑語，將枯燥的風景點綴了融融意。

不畏雪峰酷寒的她總是一身質地薄軟的黃衫，任由長髮散飛，摘一蕊桃花飾在耳後，花瓣綺豔蕾紅，襯映她燦爛的笑靨，宛若無憂無慮的仙子，總是在他失神之際冒出來，全然猝不及防。

“哪，你看。”兒倏地推了冥思出神的頎軀一把。

尹宸秋眯起眼眸，橫了甜美笑顏一眼，踩過遍地虎爪耳草，兩處冰丘界處凝聚大量冰椎，當融冰時，自然匯成一條泉河，入矮陷冰丘，經年累月，逐漸形成冰晶圓湖。

他蹲踞而下，伸手潑一池清，觸發盪漾漣漪，須臾，紅腫刺痛的覺漸漸舒緩，詫異的再探入另一手，原先左掌虎口處的淤青淡退，大大小小的舊時傷痕幾乎同一時刻消逝。

“這…”他被這般奇景震懾得不能言語，偏首，愕瞪身畔笑的黃衫少女。

“怎麼樣？我就說絕對不會讓你失望吧！”太好了，那些礙眼的傷痕都治癒完全。她時常偷偷瞪著他一身累累舊疤新傷，徑自生悶氣，煩惱著該怎麼把它們除掉，幸好祖告知了這一湖藥泉，往後她不必再面對他渾身惱人的傷。

“你怎麼知道這個泉能夠治癒病痛？”

“它不能治癒病痛，只能治療外傷，但是如果長年飲用，便能達到養生延齡的妙效。是祖前些天偷偷透的，除了你，我沒跟其他人說，你也不能告訴別人，我只告訴你一個，就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