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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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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將亮,大師兄夜闖太虛地豈只是想見天師一面,恐怕大師兄要的是他老人家多年來的心血,以及茅山秘籍,是不是?大師兄,你要什麼,就直說吧!何必拿老人家當作藉口?”尹宸秋調侃的笑道。

“混帳東西!我現在就要見天師,你要敢攔我,儘管試試看。”大師兄遭此一,氣血攻心,當即咬牙,憤慨的衝入內室,舉劍揮開珠簾,倉卒的步履霍然停止。

他怔愣的俯看橫臥榻上的一具皮囊,瞪大雙目,張嘴落頷,中了定神咒般不能動彈。

“怎麼了?見到他老人家,你不喊一聲嗎?”嘲謔的朗聲震響了杳寂的暗殿,猶似魅影嘯聲,惴惴慄慄。

看著榻上的頹老身軀,大師兄嚥了口唾沫,遲疑半晌才伸手一探鼻息,霎時收拳,撤回身後。

糟,當真沒氣。

嚴厲峻切的衰老容顏安詳的沉眠,曾經不可一世,曾經叱吒紅塵,曾經帶領南海子弟一舉站上崑崙之巔,創立南海牟宗一派,但如今,塵歸塵,土歸土,名利不相隨。

“師尊。”大師兄動容的輕喊。

耗費了近半生追隨的人,連最後一面也未能見著,彌留之際,守在榻畔的竟是個外人,於情於理,都顯得難堪。

驀地,觀望的目光悚然一愣,大師兄喃喃誦出耳能詳的教條,“煉成氣,煉氣成神,煉神還虛,氣神合一方是內丹功至要之法…”這道理是茅山入門基礎之功,凡是茅山子弟,人盡悉知。

不對勁。

怎麼會…人死尚留與神,魂雖散,魄未滅,若照天師撒手時間推算,應當是在二更天將近三更天,氣神三體怎麼會一塊消逝?莫非是…

驚駭的面容轉向赤焰熾烈的丹爐,汗落涔涔,那裡頭不僅是焚了不知名妖物的靈能,更摻雜了另一股盛壯的靈源,方才的忌憚便是受囿於這股撼人的真氣。

而這股真氣之充沛,放眼當世,唯有一人…

尹宸秋微挑眉梢,面帶笑容,慵懶的踱過來,“大師兄,你已見到了天師的遺容,那麼,總能告訴我,你夜探密室的真正來意了吧?”

“尹宸秋…”簡直是喪心病狂。

“你居然竊取天師的真氣,拿來煉丹?!你還算是個人嗎?”他搖頭,笑說:“大師兄,這點小事,你犯得著嚷嚷嗎?我記得天師在世時,總教導我們習術之人要時時提醒自我,親疏友朋都是無關緊要之物,最重要的是,該怎麼提升修行到至高境界。我啊,不過是將天師的教誨徹底發揚罷了。”彷佛幻生錯覺,眼前的人不是尹宸秋,而是當年在南海召神御鬼的牟兆利。

盡得真傳。

大師兄傻了,慌了,茫然的雙眼浮現天師的殘影與少年相疊合,一時之間竟分不清面前的是誰跟誰,自亂陣腳。

“歪理…你說的全是歪理!”

“怎麼會是歪理呢?太虛殿裡的眾師兄全將天師的一言一行奉若圭臬,大師兄,你更是曾經教過我,要學得南海茅道,得懂得捨棄過往的包袱,如今天師已逝,不就等同過去的人,我們當然要學著將他放下。”尹宸秋說得振振有詞,清澈響亮,笑語錯落之間,那雙眼盡是冷冽寒意,如獸之瞳,犀利瞄準人的幽微處,一口一口剝噬目睹者的驚恐。

“難…難道是你對天師下的毒手?”

“怎麼?事到如今,大師兄又想來個含血栽贓?”他雙手負在身後,頷首凝思,忽而揚睫笑道:“也對,憑什麼跟隨了天師數十載的大師兄沒能得到他老人家的厚愛?又憑什麼我年紀尚小便能承接天師之職?大師兄心有不甘,強加我罪名,也是很自然的事。”

“小王八羔子!”大師兄啐了一聲,“今天我要替天師報仇,更要替太虛殿裡的師弟們討個公道,尹宸秋,你弒師奪位,大逆不道…”

“憑你也配跟我談道?!”一聲震喝,驚天破曙,秀朗五官在晨嵐之中猙獰陰鷙,舉起桃木劍,倒豎支地,冷掀嘴角,“何謂道?泯人,滅天地,破陰陽,逆乾坤…這才叫做道。”

“你瘋了你,你這個走火入魔的瘋子!”

“跟瘋子談道的你豈不是更瘋?”尹宸秋放聲大笑。

“滿口胡言…”

“可笑的是,即使我是一派胡言亂語,也強過你這個空守崑崙多年,到頭來一場空的傻子。”

“尹宸秋!”大師兄咬牙切齒,舉劍凌行,手中真劍對上他的那把桃木劍,怎麼看都應該佔盡上風才是。

但…

“你還不配讓我親身一戰。”尹宸秋輕蔑的說,斂眉沉頷,尖頂抵地的桃木劍順著周邊圈畫,刻劃八卦,將自己困在卦中,指一吹,身後的丹爐陡竄煙硝,焚著青焰的狂襲湧而出,直朝不知死活、逆衝而來的人影席捲噬。

不過一瞬,遭受火煉之苦的妖魔便一口盡大師兄的真氣,藉此彌足讓丹爐竊奪的靈力,它虎視眈眈的盯住現場僅剩的唯一活人,但是礙於八卦護陣,不得接近半分。

尹宸秋木然垂目,睨向倒臥在地的臭皮囊,大師兄面青黃憔悴,形貌枯老,不能閉上的雙瞳駭瞪著天。

“這是回敬你這麼多年來對我無微不至的關照,大師兄,你還滿意嗎?真可惜,你連它是隻什麼妖都還來不及看清楚就走了,枉費我耗了一整晚未眠,得到的成果竟然無人分享,真是太可惜了…”疏冷無緒的俊顏淡漠一側,透過珠簾,橫睨著榻上的老者,漫憶起稍早之前的景象──“我大限已至,你知道該怎麼做。”彼時,已呈現彌留狀態的牟兆利以著僅存的一口氣朝他吩咐。

他先是不為所動,“再怎麼說,你都是傳授我道術的師父,我不能這麼做。”

“都到這種時候,你怎麼還是拋不開那僅剩的良知?師父又如何?我的靈能可是抵過百隻道行上乘的魑魅,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著這些靈源隨著我這身臭皮囊就此費?”牟兆利嗓音沙啞的笑道。

“我…”

“千萬別猶豫,習術之大忌。”牟兆利瞠大雙眼,尖銳而犀利的催促,“動手!”他眯起太過幽黑的雙眸,緊握雙拳,瞪著已令他分不清究竟是厭恨抑或是該心存念的那張衰老容顏,只覺得一股強大到近乎全然噬的黑暗侵襲全身,那種成為無人能及併到達巔峰且永無止境的源源渴望。

即使泯滅人也無所謂,縱使要埋葬最後一絲良知也無所謂…

猶新的記憶裡,他探出了手,舉高了桃木劍,赤紅的雙眼倒映出老者大笑不輟的猙獰蒼顏,愛恨織成的慾望衝破咽喉──突地,一陣驚天嘶吼觸醒了太過深邃的冥思。

不諳人語的妖物喑鳴,身上青焰未滅燒得它痛苦難耐,近百年的道行竟然毀於一旦,更要成為眼前道士的靈丹,不甘心…妖物眼兇光,正不顧咒陣的限制,撲上卦中人,起意的剎那,僵住撇頭。

一隻奇佳的狸貓縱身跳躍,越過拱形矮檻,焦躁不安的原地繞圈,不時仰首凝覷模樣醜陋可怖的妖顏,再瞥向內邊的八卦陣,扯嗓嘶鳴。

扭曲的妖顏在觸及狸貓時,象是驚憶起什麼。

對,為了進靈源,它上崑崙取山林華,無意間碰見一隻道行近千年的狸貓,更在牠的牽引之下進入太虛殿,盜取這班臭道士的丹藥。

原來狸妖早與姓尹的道士串通一氣,裡應外合,煽誘小妖小魔踏入他們設下的陷阱。

既是同道,竟然與世敵共謀,殘害同道,這只不講情義的可憎狸妖!

痛得不能言語的妖物張牙尖吼,拱爪飛擒蹲踞的絨狀體,牠嗚咽一聲,正扭身閃躲,臨危一刻,卦裡橫來一劍,劈中妖身,下了咒的桃木劍讓它痛縮成團。

“無知小妖,居然想在我的眼下作亂。”尹宸秋輕嗤,掀開爐門施咒,無處可逃的妖物最終仍是淪入焰舌,焚燃成靈燼。

片刻寧靜,翻騰在雲彩中的曙已升,奼紫斑斕的朝霞映入血腥殺戮過後的密室,他站在爐前,整夜不曾閉上的雙眼泛湧血絲,嘴角噙笑,守著丹藥煉成。

小黑狸驀地騰蹬,銜咬他的袍角,輕輕一扯。

尹宸秋側身橫睞,皺起眉頭,慍怒道:“沒看我正忙著嗎?”牠不鬆口,反而嘶聲咬住衣角,使勁的往門外拖行,任他怎麼斥責也不退,一番拉鋸之下,拗不過牠的固執,他只好丟下尚未煉製完成的丹藥,依循牠指引的方向行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