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島初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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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駿第一批水鳥回來了1960年3月,我和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青海工作站的幾位同志,從青海湖邊向鳥島進發。
這個時候,祖國南方早已風和麗,可是青海湖上還結著厚厚的冰。所以我們並沒乘船,而是帶著犛牛從冰面上走到鳥島去的。
大風捲起積雪打在臉上,住眼睛,我們時時刻刻提防著別走錯了方向。犛牛馱著帳篷、儀器、飯鍋、風箱等等用具,走得很慢慢慢。這也難怪它們,我們穿著大皮靴、厚襪子,腳還凍得發疼,它們光著蹄子踩在冰上,怎麼能不冷呢?我們也不催促,只是跟在它們後面走。
三個小時以後,我們到達了鳥島。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小島呀,一眼看去,全是枯黃的野草。腳踩在野草上沙沙作響。四周冷清清的,並不見一隻水鳥的影子。
小楊到了島上就坐了下來,耷拉著腦袋一聲也不吭。
劉隊長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問:“小楊,怎麼啦?”小楊咂著嘴回答說:“你們都說鳥島,鳥島!島上的鳥在哪兒呀?”劉隊長笑著說:“在哪兒?在路上吶!它們快要到了。”劉隊長抬起頭來,眯細眼睛向遠處的天空眺望。忽然,他指著雲層說:“你看,那不是來了嗎?”我和小楊抬起頭來一看,真的,在雲裡有一群時隱時現的小黑點。那群鳥兒飛得那麼高,不注意是看不出來的。
小楊又奇怪,又高興地問:“劉隊長,你怎麼知道它們就要來了?”劉隊長說:“在鳥島上居住的有斑頭雁、魚鷹、魚鷗這些水鳥。它們都是候鳥,每年到了九十月份,就要飛到南方去過冬;到了三月下旬,就又飛回來,在這裡產卵孵小鳥。我算了一下,雖然子還早幾天,估計打頭站的水鳥也應該到了。不出所料,我們一上鳥島就接到了頭一批迴來的水鳥。”正說著,那群鳥兒越飛越低。它們在鳥島的上空打了幾個迴旋,就一隻只地落下來了。這是一群魚鷗,每年總是它們回來得最早。它們有的站在冰塊的邊沿上,“嘎——嘎”地叫著,有的在冷得刺骨的水面上游泳,還鑽到水裡去捕魚。它們的身上長著一層又由又厚的羽,一點也不怕冷。
打這以後,天空中排成“人”字形、“一”字形的鳥兒絡繹不絕,每天都有好多批降落在岸邊已經化凍的淺水和沼澤裡。
慢慢地,我們認識了各種水鳥的隊形。斑頭雁和魚鷹都喜歡編成“一”字或“人”字的隊形。它們的隊形雖然很相像,飛翔的樣子可不同。斑頭雁飛翔的時候,翅膀扇得不緊不慢,發出“呼呼”的聲音,顯得十分悠閒。而魚鷹飛行的時候,翅膀扇得特別快,發出“嗖嗖”的聲音,好像生怕掉下來似的。
魚鷗和棕頭鷗飛行的時候不編隊,亂七八糟地沒有什麼組織和紀律。它們仗著身體輕,翅膀大,擺著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氣在空中滑翔,好半天才懶洋洋地扇一下翅膀。
湖水開始解凍了。這個時候,青海湖上照例要刮9級大風。冰被風颳得喳喳地響,裂開龜紋似的口子,湖水從裂口裡湧出來。
有一天早晨,帳篷的縫隙裡透進金的陽光,風注了。我走出去,只見青海湖變得碧波無垠,藍藍的湖水和藍藍的天連成一片。水面上和天空中又出現了許多不常見的水鳥:它們是玲攏小巧的綠翅鴨,大下巴的鵜鶘,戴帽子的鳳頭囗,尾巴像剪刀的燕鷗。
看見這些不常見的鳥兒,我高興極了。可是劉隊長說:“這些鳥是在飛行路途中遇到了大風,失了方向,錯飛到這裡來的。”果然,它們只在這裡耽了幾天,等天氣變得晴朗了,就飛走了。
鳥島上的鳥青海湖上出現的水鳥越來越多,小楊高興極了。他最愛和我坐在小船上,一面遊蕩,一面議論。
他指著一群油黑髮亮,脖子上長著白的鋼絲一般的羽,細長的嘴巴尖上有一個小鉤的鳥說:“這水鴨的樣子為什麼這麼怪呀?”我告訴他,這不是水鴨,是鸕鷀,就是漁民常常用來打魚的“魚老鴰”,又叫做“魚鷹”。魚鷹長著一張特別厲害的嘴,抓起魚來就像老鷹捉小雞那樣厲害,所以才號稱“魚鷹”。
小楊又指著一群羽雪白,黑頭黃嘴的水鳥,讚歎地說:“啊,天鵝!”我笑著說:“不,這是魚鷗。就是我們上島時接到的頭一批水鳥。”小楊不好意思地說:“反正出差不多。”我說:“這可差多啦!天鵝的脖子長,個兒大,比魚鷗大亡八倍哩。它們長著一張鴨子似的扁嘴,愛吃水草。魚鷗的脖子短,嘴和木匠的鑿子差不多,愛吃魚蝦。”一群灰的、長脖子的水鳥,嘎嘎地叫著,游到離我們只有20米的地方。它們頭上長著兩道‘》’形的斑紋。小楊不大有信心地說:“這可是水鴨子吧?”我說:“這回差不多,不過並不是水鴨,而是水鴨的近親——雁。這種雁的頭上有兩道斑紋,所以叫‘斑頭雁’。”正說著,忽然有一群長著豔麗的狐黃羽的水鳥,落在湖面上。小楊高興地口叫起來,說:“這是黃鴨,我認識它們。在我們家鄉白洋淀,這種水鳥可多羅!”我點點頭,告訴他說,黃鴨是土名,它的學名叫“赤麻鴨”。
一群小魚鷗似的水鳥“吉啊——吉啊”地叫著遊了過來,好奇地繞著我們的船兜圈子。小楊奇怪地說:“怎麼這群魚鷗比剛才看見的個兒要小些?”我仔細地看了看,回答說:“這是棕頭鷗。它們雖然也像魚鷗一樣,身上長著白的羽,頭上頂著一塊黑,可是魚鷗的嘴和腳是黃的,而它們的嘴和腳卻是深紅的。”小楊問:“它們能長得像魚鷗那麼大嗎?”我說:“不能了,它們已經長到頭了。”這麼多水鳥一下子來到青海湖上,鳥島變得非常熱鬧。不久,這些水鳥就配成一對一對的,忙著在島上造巢生蛋,準備孵小鳥了。
第一個生命誕生了這個1000米長,400米寬的鳥島,我們剛來的時候是那麼空曠。荒涼,現在竟變得非常擁擠。一個鳥巢連著一個鳥巢,把地面得坑坑窪窪的,就像掰去了粒兒的玉米似的。小楊不當心,一腳踩在一窩蛋上,心裡一慌,一挪腳,又踩在一窩蛋上,得鞋子、褲腳全沾上了蛋黃和蛋殼。往後我們每走一步都得仔細看一看,可小心了。
我發現,每一種鳥都佔有固定的造巢的地區,地區之間有很明顯的界線。這些界線大約有一二米寬,彷彿是一條條街道。各種鳥都不會跑到自己的界線以外去造巢。
魚鷗和棕頭鷗把巢造在平坦的沙灘上。它們先用腳刨一個淺淺的坑,在坑裡鋪一點羽或是細草,然後在裡面生下五六個灰的帶褐斑點的蛋。
斑頭雁的巢築在土坡上,那裡是全島的風景區,有高大的植物可以遮陰,有青青的草地可以散步。它們造巢是有分工的,雄鳥負責收集最柔軟的羊、、羽和乾草,雌鳥負責把它們一地編起來,編成一個又回又大的非常緻的巢。我曾經把斑頭雁的巢搬到水面上,水一點也漏不進去,真可以算是全島上造得最好的一種鳥巢了。巢造好以後,雌鳥就在裡面生下七八個潔白的蛋。
只有魚鷹的膽子最大,它們把巢造在懸崖上。造巢的材料最糙,全是別的鳥兒不要的幹樹枝、魚骨頭什麼的。它們造巢的時候糾紛最多,一隻魚鷹一不當心,另一隻魚鷹就從它的腳底下偷去一樹枝,或者一魚骨頭。這隻魚鷹發現了,就飛過去搶,它們就打起架來了,打得羽亂飛,皮破血。打輸的魚鷹逃跑了,別的魚鷹馬上就搶上去,把它剛造了一半的巢拆爛,各自搶了點什麼,銜去造自己的巢。魚鷹的巢也造得不錯,是一種有稜有角的六邊形的“房子”,端端正正的,巢裡往往有三四個豆綠的蛋。
雁和鷗都是雌鳥孵蛋,雄鳥立在巢邊瞻望。雌鳥要是出去找食物,它便用窩裡的羽把蛋蓋得嚴嚴實實的,免得蛋裡的小生命凍死。
魚鷹是雌雄輪孵蛋的,一隻鳥出去打魚吃,另一隻鳥就鑽到巢裡去孵。飛出去的鳥即使好幾個小時不回來,伏在巢裡的鳥還是耐心地等待,決不離開。但是隻要一看見它的伴侶回來了,它就連忙跳出巢來換班,也不等它的伴侶理一理羽,稍稍休息一下。
一天早晨,我忽然聽到一種細聲細氣的瞅瞅的叫聲。順著這奇怪的聲音,我找到了一個雁巢。我把正在孵蛋的雌雁趕開,看見裡面的6個蛋都是好好的。忽然,有一個蛋自己滾動了一下,上面出一個小孔,小孔裡鑽出來一張錐子似的小嘴。小嘴擰了幾擰,蛋殼裂開了一道縫,再擰幾擰,蛋殼裂成兩半,一隻溼漉漉的小鳥啾啾地叫著,滾出來了。
我連忙悄悄地走開,好讓雌雁趕快回來照顧它的孩子。
啊,大喜的子到來了,鳥島上的第一個小生命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