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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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鏡不願意做的事情，她做，高明鏡不想抓的人，她抓。高明鏡在花非花的心中，就是一朵花，一朵在寒冬中依舊盛開的臘梅花。花非花雖然不惜花，可是也不願意見那殘忍的花開花落。她害怕，而且她知道，高風影是高明鏡的姐姐。

而樹大師，是高明鏡的養父。這理由便足夠讓花非花出手，可是高風影真的那麼好捉麼，影子，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捉住呢？花非花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一定要抓到高風影。

高明鏡自然也看到了那朵銀花，卻只是苦澀的揚了揚眉。她知道自己這個師妹，決定了的事情，從來是沒法改變的。四大女名捕裡的老二花非花，有一個很響亮的名號，折花。花非花在折花，山花，落地的山花。

她發現山花的落地，不僅僅是因為過境的冷風，還因為一個人，一個人的影子。＊＊＊人的影子怎麼會使山花落地？因為人影過處有必然有人。

可是有人的地方卻不一定有影子。傳說中沒有影子的，是鬼，可是除了鬼，江湖中還有一種人，就叫沒影子。沒有影子的人，是怎麼樣的人？除非他輕功高明到已經來不及讓月光留下影子。

可是有著那樣的輕功的人，又怎麼會使山花落地呢？花非花想不通，想不通的時候她往往是不想。有時候就是這樣，想不通的問題，你不去想它，慢慢的它自然會出現合理的解釋。

而你越是想，卻容易鑽進牛角尖裡，怎麼也脫不開身來。花非花沒有想下去，所以她離開了落地的山花。自然也躲開了自那山花中飛出來的小劍。沒影劍。

“景三劍。”花非花笑的望著一擊不中的人，絲毫不在意他方才奪命的一劍幾乎險些奪去了她的命。

“你，不簡單。”那叫景三劍的人似乎很吃驚花非花能躲開他這致命的一擊。卻是給她一個不簡單這麼樣的評價。

“我只是好奇，飛影的人，什麼時候跟極樂宮攪在了一起。”花非花所說的飛影，是三大殺手集團之一，江湖中人人所不齒，也是人人為止變的三大殺手集團。

飛影，輪迴，還有最神秘的，墓，而李氏昆仲，就是輪迴六道中的惡鬼，修羅兩道旗主。高風影能找到這樣的人幫她做事，背後的圖謀讓花非花開始顫抖。顫抖，不一定是害怕，至少花非花不是，她顫抖的時候，是因為興奮。令她興奮的不是高風影，也不是飛影，而是那一股讓他們能結合在一起的力量。

“你，沒必要，知道。”景三劍說話很慢，甚至還有些結巴，就是一字一句說出來的話，也讓花非花覺很不連貫。因為景三劍說話的同時，也在出劍，沒有影子的劍。花非花要招架這沒影子的劍，自然聽他的話就不那麼連貫了。

可是她還是微笑著，接下了景三劍的沒影子的劍。景三劍一共說了十個字，卻攻了她不下百劍，直到他說完知字的時候，花非花還是笑著接劍的。她不怕沒有影子的劍，沒影子的劍雖然看不到。

可是卻聞得到，花非花的武功，大半是和她的鼻子有關的，所有殺氣和血腥味的東西，在她的鼻子前面，都是有跡可循的。

花非花原本還是巧笑倩兮，可是景三劍的道字剛說完，她便笑不出來了，因為說完這句話的人，已經變成了死人。沒影子的劍，也出了月光下的影子。月如墨，影如雪。

“可惜你還不是沒影子，也還是躲不過沒影箭。”花非花嘆息。

飛影，到底想要做些什麼呢？樹大師的死，也許只是一個開始。花非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她本沒時間去思索。她要面對的不是沒影子的劍，而是沒影子的箭。如果一個人沒有影子，那是因為他的輕功足夠好，好到讓人無法捕捉到他所留下的痕跡。

而一個人的劍沒影子，那是因為他的劍足夠快，快的來不及讓人看到劍的影子，可是這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沒影子的箭，防不勝防的箭。當你看到箭的影子的時候，你已經變成了一個死人。

花非花自然沒有死，死的是景三劍，沒影箭為什麼要殺沒影劍。花非花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這支沒影子的箭，下一個目標是她自己。

所以她緩緩的拾起了一朵花，有影子的花。四大女名捕都是各有所長的，高明鏡最厲害的地方不是她的武功，而是她夠冷靜，所以在高風影死了樹大師之後，她並沒有殺掉高風影。

花非花卻恰恰相反，她夠衝動，也夠執著。所以辦案的時候，高明鏡很少殺人，而花非花經常殺人。因為花非花的衝動，加上她那天生銳的嗅覺，她甚至可以聞出來殺人的味道。這種味道，很濃，比黑夜的影子還要濃。

＊＊＊其實白天和黑夜對於花非花來說，幾乎是沒有區別的。也許唯一的區別就是，有時候在白天裡，花非花能夠受到陽光的溫度。她，是個瞎子。上天往往是公平的，在賜予花非花一隻鼻子的同時，也帶走了她一雙眼睛。

花非花的世界，本來就全是用她的一隻鼻子聞出來的，而這也是個秘密，一個江湖中人盡皆知的秘密。秘密這個東西本來就是這樣，如果只有一個人知道，或者所有人都知道的時候，秘密就不能算是秘密，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可是卻不能說出來的秘密，有時候也可以算作另外一種秘密。要命的秘密。…花非花有一隻要命的鼻子。沒影子的箭看不到，可是花非花聞得出來，從沒影劍倒下的那一刻開始，到她發出一聲嘆息，再俯身拾起一朵花的工夫，花叢中一共飛出來了十三支沒有影子的箭。第一支是入景三劍的身體的那隻，潛伏的力道在支撐了片刻之後又透過他的屍體，從正前方向著花非花飛了出來。

之後是兩支一左一右從花從的陰影中出。還有四支正在從地下的花肥中緩緩的鑽動，最後是六支在天上高高飛起。分別從詭異的角度接連了出來，可是第一支箭剛離弦的剎那，花非花已經聞了出來，所以她笑不出來了。

她不笑，是因為她悲哀，為景三劍的生命到悲哀。悲哀不代表她無動於衷，所以她拾起了落在地上的花。山花。蕭瑟的秋天裡最後一朵山花。五瓣的山花。

花非花拾花，折花，拈花，飛花。花開，箭落。第一瓣，飛向了自景三劍身體中彈出來的箭，箭落，花碎。最不起眼的，往往是最有力的，也是最致命的。

第二瓣，直直的掉了下去，在那四隻箭還沒有透土而出的時候，便生生遏制住了它們前進的方向。

最陰暗的，往往是最不適合生長的。第三瓣，高高的飛了起來，在空中又不可思議的再次綻放成了六片花絲，纏住了下落的箭。最不經意的，往往是最溫柔的。

第四瓣，向後緩緩飄過，卻輕輕的掃到了一下左邊那支箭的尾梢，那箭才改變了飛行的路線，繞過花非花俯下的身子，釘在右邊的那支箭上。

最明顯的，往往才是最不真實的。她這才緩緩起身，看著景三劍的屍體，又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緩緩的說了一句話。

“我，也算為你報仇了。”話音落地，伴隨著的是一個人重重跌落的聲音，臉上尚自帶著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

手持一隻墨綠的小弓，額頭正中卻嵌著第五片花瓣。花非花不笑的時候，常常是她嘆氣的時候，她嘆氣的時候，往往是殺人的時候。花，猶有餘香。

＊＊＊月已西沉，天將放曉。花非花卻跟丟了高風影，她聞不到她的氣味了，沒影子的一番糾纏。

雖然沒有狙殺她，卻成功的阻攔了她追蹤高風影。所以她來到了青樓。青樓不是一座樓，而是一個鎮子，這個鎮子就叫青樓。尋極樂，先上青樓。青樓裡，自然是有極樂的。

江湖當中大名鼎鼎的極樂宮，本來就是一座青樓，真正的青樓，也是青樓鎮裡唯一的一座青樓。花非花這樣的女人上青樓，自然會引人注目的。除非她也是煙花中的女子。

花非花自然不是那樣的女人，可是她是女人，這已經足夠了，一個不是煙花女子的女人，要進青樓，還有一種可能…賣身。花非花就在賣身。

賣身不賣藝，因為她沒有藝，她只會殺人。要在青樓賣身，必須先找暗香。暗香是一個人，一個生活在青樓裡的人。也是青樓的主人，還是一個好看的男人。

花非花看不到，她只能靠鼻子去聞。她聞到暗香的味道，很輕柔。有時候一個女人當捕快，本來就很容易，因為她們有著男人所沒有的武器。

可是同樣也很危險，因為男人有的武器，她們也沒有。花非花不怕危險，她只要抓到高風影。她顫抖。因為她聞到了暗香。暗香自然也看到了花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