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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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他喊了一聲。
普洛先生四下望了幾眼(他正在和推土機司機們的一個代表爭論阿瑟·鄧特是否神經不太正常,他要真是那樣的話,他們應該得到多少錢的補償)。當他發現阿瑟居然還有同伴時,吃了一驚,還稍稍有點兒警惕。
“嗯?什麼事?”他問“鄧特先生恢復他的理智了嗎?”
“我們能否暫時——”福特說“假設他還沒有?”
“是嗎?”普洛先生嘆了口氣。
“我們又能否假設——”福特說“他會在這裡躺上一整天?”
“又怎麼樣?”
“那麼這就意味著你的人將要在這裡白白等上一整天,什麼事都幹不成。”
“有可能,有可能…”
“好吧,如果你無論如何都只能聽任這種情況發生的話,你實際上也就不需要他一直躺在這兒了。”
“什麼?”
“你實際上不需要,”福特耐心地說“他在這裡。”普洛先生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噢,不,不怎麼…”他說“確實不需要。”普洛很擔心。他認為僅僅一個詞還不足以表達自己的意思。
福特說:“好的,如果你認為他確實沒有必要待在這裡的話,我和他就可以溜到酒吧去待上半個小時了。你覺得怎麼樣?”普洛先生認為這聽起來相當瘋狂。
“聽上去很有道理…”他以一種平靜的語調說,卻連自己要安撫的是誰都不知道。
“到時候如果你突然想離開的話,”福特說“我們隨時都會反過來再接替你的。”
“那真是太謝謝了。”普洛先生說,而他
本還不知道具體怎麼做“太謝謝了,真的,你太好…”他皺了皺眉,又笑了,然後一度想同時做這兩種表情,結果當然是失敗。他用手緊抓住自己的
皮帽子,在頭上轉著,想找個合適的位置戴。他只能假設自己已經勝利了。
“那麼,”福特·普里弗克特繼續說“你願意到這邊來躺下…”
“什麼?”普洛先生問。
“噢,我很抱歉,”福特說“也許我沒能把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總得有人躺在推土機前面,不是嗎?否則這裡就沒有什麼能阻止他們開進鄧特先生的房子了,不是嗎?”
“什麼?”普洛先生再一次問道。
“很簡單,”福特說“我的委託人,鄧特先生,表示他將停止躺在這裡,只要你過來代替他。”
“你在說些什麼啊?”阿瑟問,但是福特踩了他一腳,示意他安靜。
“你希望我,”普洛說著,向自己表述了這個新想法“過來躺下…”
“是的。”
“在這些推土機前面?”
“是的。”
“代替鄧特先生?”
“是的。”
“在泥漿裡。”
“是的,正如你所說,泥漿。”普洛先生一旦意識到他最終還是輸家,就彷彿從肩上卸下了千鈞重擔:畢竟這才更符合他所認識的世界。他嘆了口氣。
“你要真能把鄧特先生帶到酒吧去,想要什麼回報呢?”
“什麼都不要,”福特說“是的,什麼都不要。”普洛先生緊張地朝前挪了兒步,又停下來。
“你保證?”他問。
“我保證。”福特說,然後轉向阿瑟。
“走,”他對阿瑟說“起來吧,讓這個傢伙躺下來代替你。”阿瑟站起身,覺彷彿是在夢裡。
福特又朝普洛招了招手,於是他一臉沮喪,笨拙地坐到了泥漿裡。這個時候,普洛
覺他的整個人生就像是一場夢,有時還不能確定這夢是誰的,以及他們能否從中獲得快樂。泥漿裹住了他的下半身和手臂,還滲進了鞋子。
福特嚴厲地看著他。
“你們不會趁鄧特先生離開的這會兒去打擾他的房子,是吧?”他說。
“這樣的念頭,”普洛先生抱怨說“
本還沒有冒出來過呢,”他繼續道,往後坐了坐“反正在我腦子裡是沒有可能的。”這時,他看見推土機司機一夥的代表正走過來,於是索
頭往後一倒,閉上了眼睛。他想組織一下辯論語言,以證明自己不是突然間神經出了
病。不過這一點看上去不大可能——他的頭腦裡彷彿充滿了噪音、馬、煙霧以及血腥的氣味。每當他
到自己很悲慘或者是成了犧牲品,就會出現這種情形,連他自己也解釋不了。在某個我們一無所知的空間裡,偉大的可汗憤怒地咆哮著,但普洛
先生卻只是微微地顫抖和嗚咽。他開始
覺到眼簾後面快有淚水
出了。官僚政治一團糟,憤怒的人躺在泥漿裡,身份不明的陌生人帶來解釋不清楚的屈辱,還有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一隊騎兵在腦子裡嘲笑著自己——天啊,這是什麼鬼
子。
什麼鬼子。福特·普里弗克特知道,阿瑟的房子現在被推倒了沒有,這個問題的價值甚至不值一對澳洲野狗的
子。
阿瑟依舊很擔心。
“我們能相信他嗎?”他問。
“就我自己來說,我相信他,直到地球的毀滅。”福特說。
“噢,是嗎,”阿瑟說“我們離地球毀滅有多遠?”
“大概12分鐘的路程。”福特說“走吧,我需要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