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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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個小時過去了,或許也可能更久。阿曼德坐在火邊。在他的臉上,已經再也看不出那被長久遺忘的戰爭的影子。在寂靜中,他看上去就像一個空殼一般脆弱。
加百列坐在他的對面,也默默地盯著火光。她的面容顯得疲憊而充滿憐憫之情。不明白她的內心對我來說真是種痛苦。
我的腦海中想著馬略。馬略啊馬略…
這個在真實的世界裡描繪真實世界的血鬼。三聯書寫板,人物肖像畫,還有他在大廈牆壁上的溼壁畫。
真實的世界從沒有懷疑他,獵捕他,或是驅逐他。燒燬油畫的是那些戴頭巾的惡魔,那些和他分享黑暗技巧的傢伙——他自己把這稱作是黑暗技巧嗎?——說他在凡人中無法生存和創造的是他們,而不是凡人。
我看見雷諾得劇院那小小的舞臺,聽見自己在上面唱歌。那歌聲越來越大,漸漸變成了咆哮。尼古拉斯說“這真是壯觀。”我說“這真好看。”這話好像讓尼古拉斯十分吃驚。就我看來,他說出了那天晚上沒有說出的話:“讓我擁有我可以相信的東西吧。你永遠都不會那麼做的。”教堂裡、女修道院的禮拜堂裡,或者是威尼斯和帕多瓦的宏偉建築的牆上,都可以見到馬略的三聯書寫板。血鬼們是不會到這些神聖的地方將它們毀掉的,於是他和凡人學徒一起,把這些創造安置在一個地方,接著從他一個情人身上取些許血之後,獨自踏上了殺戮之旅。
我想起了在小酒館裡,我看到了生命之空虛的那個晚上。阿曼德那柔和卻深不可測的絕望之情就像一片也許會將我淹沒的大海。這比尼克腦海中那令人厭惡的海岸更加糟糕。這種黑暗和虛無已經持續了三個世紀。
火邊,那金棕頭髮,光芒四的孩子又一次張開了嘴,裡面噴出的如墨汁一般的黑東西將會覆蓋整個世界。
就是這樣,要不是這位扮演主角的威尼斯主人,要不是他在畫架上留下帶有異教意義的油畫,我們推舉而出的撒旦定會將他變成燃燒的火把。
加百列到底有沒有跟我一樣,見過這故事中的油畫呢?它們有沒有在她的靈魂之中燃燒,就像我那樣呢?馬略將永遠徘徊在我的靈魂之中,那些把油畫變成一堆垃圾的戴頭巾的惡魔也是如此。
帶著某種隱約的痛苦,我想起了旅行者的故事——有人曾經在埃及或是希臘見過馬略,他還活著。
我想問問阿曼德,這是不是定然是無稽之談呢?馬略本來就非常強壯…可是這樣問似乎顯得對他不敬。
“古老的傳說,”他低聲說道,嗓音巧得就像是內心的聲音一般。他一動不動地盯著火焰,不緊不慢地說道:“這是他們把我們倆毀滅之前舊的傳說了。”
“可能不是,”我說。牆上的油畫出現在我的視野中。
“馬略可能還活著。”
“我們可能是奇蹟,也可能是恐懼,”他平靜地說“就看你怎麼看待我們了。不管是由於那黑暗的血,還是諾言,抑或是對我們的拜訪,當你初次認識我們的時候,你就已經認為一切事情都是有可能的了。可是事實並非如此。這世界很快就將這奇蹟緊緊包圍,而你也不要再期望有更多的奇蹟出現。那就是說,你會習慣於新的束縛,而這新的束縛也將把一切都再次明確。因此,他們說馬略還活著。他們在某些地方都能夠存活下來——這就是你想要相信的東西。
“在我學習禮儀的時候,那些晚上在羅馬的女巫團裡已經一個人也沒有了。或許,女巫團本身都已經分崩離析了。女巫團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任何消息了。不過,他們肯定還是在某個地方存在著,不是嗎?畢竟,我們是不死的。”他嘆息了一聲,說道:“這其實是沒什麼要緊的。”要緊的是一些更嚴重,更可怕的事情。
比如,那種絕望可能會摧毀地底下的阿曼德;比如,儘管他內心飢渴,儘管我們在鬥爭時他喪失了鮮血,儘管他身體熱能可以撫平他的創傷,他還是沒有讓自己鼓起勇氣走到地面上去獵食。他寧願忍受著飢渴和內心火熱的煎熬,他寧願呆在這裡和我們在一起。
可是他已經知道了答案,那就是他不能和我們在一起。
加百列和我不用開口就能讓他明白這一點。我們甚至都不需要在心裡先把這個問題解決。他知道,上帝之所以能夠預知未來,是因為他掌握並瞭解一切。
無法忍受的痛苦。加百列的表情顯得更加疲倦而憂傷。
“你要知道,我是全身心的希望能夠帶你一起走,可是這對我們大家來說都將是個災難。”我說道。這時,我情緒的噴發讓我自己都到驚訝。
他的表情毫無變化。他明白我說的話。
加百列也沒有任何反對意見。
“我無法停止對馬略的想念。”我坦言道。
我明白。而且你並不想念那些最可怕的神秘之物。
“那僅僅是另一個秘密而已,”我說“而秘密可以有上千個。我想念馬略!我已經深深陷進了這種亂的妄想之中而不能自拔。
對馬略,這個從傳說中走出的光芒閃耀的影子久久不能忘懷,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沒關係。如果這讓你高興的話,就接受它吧。人們並不會喪失自己付出的東西。
“當一個人將他的痛苦如洪般釋放出來的話,你就會對整個悲劇充滿了敬意。你要試著去理解它。而這種無助和絕望對我來說幾乎是不能理解的。那就是我為什麼會想起馬略。我瞭解馬略,而你卻不瞭解。”為什麼?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