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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家的感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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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捧著一束只有幾個花骨朵的臘梅,徐永晉靜靜站在墳前,看著面前一堆黃土,久久肅立。

呼嘯著的山風從身邊刮過,颳得衣服撲嘞嘞做響。含著大量水汽的寒風吹在臉上好象被刀子割一般,站在徐永晉身邊的中士凍得直跳腳,不停地著手,紅彤彤得臉,可憐巴巴看著徐永晉,可是徐永晉卻彷彿成了一尊雕塑,立在那裡看著墓碑一動不動。

墓碑上很簡單,只寫著“生於一**三年四月十四,卒於一九一三年三月十九。愛子趙迪迪之墓。父趙庫阿。母蘇小蓮。一九一四年四月五。”簡陋的墓碑上,沒有刻下生平事蹟,只有描了黑漆的死者名字,還有上了紅漆的父母名字,生死年月,立碑時間。偶爾從此經過的人不會知道下面埋的那個人有過什麼夢想,他們也無從知道死者為何而死。

大片排列整齊的墳墓中,迪迪的墳並沒有做的很大,一點也不顯眼,唯一和其他墳墓有所區別的,就是墳頭上沒有長草…也許長過,不過都讓人拔了,從這點看,這裡經常有人過來打理…如不是武裝部裡有記錄,還派人專門陪同徐永晉過來,雖然知道在這裡,一時半會徐永晉也很難從漫山遍野的墳墓裡,尋出自己要找的墳墓。

不經意間,那個熱愛籃球,喜歡跳起來暴扣的年輕人化為一捧灰塵,迴歸大地懷抱,再也無法出雪白的牙齒,吐著舌頭飛翔起來,將籃球狠狠砸進籃筐。喜歡手舞足蹈,嘴裡唸唸有詞,渾身上下透著青活力的年輕人,無法再動一下,也永久的沉寂下來。一些以前知道他名字的人,在幾年過後,漸漸將他淡忘,不悉他的人,甚至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曾經還有過這樣一個人。

在學校中,徐永晉對迪迪評價並不是很好。除了愛好運動,好吃懶做的迪迪最喜歡事情,就是敲詐勒索其他同學,連徐永晉也讓迪迪敲詐過。當時徐永晉對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警察早將這個混蛋抓進監獄去,最好關上一輩子,永遠不要放他出來禍害社會。想是這麼想,見到迪迪,徐永晉還是要面帶笑容,很是友好打招呼,他的拳頭沒人家硬,和人家硬撞,倒黴的只能是自己。

到了軍隊,周圍一切都是陌生的,那麼多同學,只有他們倆個人在一個連隊,不知不覺中,徐永晉和迪迪的關係在慢慢變化,和迪迪接觸久了,徐永晉發覺迪迪也不是那麼可惡,他只是頭腦簡單,喜歡率而為,或者說什麼事情都不經過大腦,屬於單細胞一類。即是校友,又是戰友,很自然的,倆人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鐵哥們,可是一場戰鬥卻將他們徹底分開…

徐永晉慢慢屈膝跪了下去,…下過雨的土地很是溼,他卻沒有覺到泥水溼了褲子。…伸出手輕輕‮摩撫‬著墓碑,就好象當時在戰壕裡,悲痛決的自己‮摩撫‬著陣亡迪迪寬闊的後背。鼻子發酸,視線讓片霧水朦朧,雖然很近,卻看不清墓碑上那些字。

徐永晉將草綠的挎包打開,從裡面取出一枚獎章,雙手捧著,莊重地掛在墓碑上,緩緩站起,看著風將獎章刮的微微搖晃。

這是一枚金黃的獎章,配了一條白底紅條的帶子,金黃的獎章上,是一棵高大的棕櫚樹,一名端著上了刺刀的步兵做著衝鋒的姿勢…美索不達米亞戰役鍍金紀念章,一九一三年三月參加戰役,活著從戰場上下來的士兵,每人都能得到這麼一枚,那些後來參加的也有,不過他們不是鍍金,只是一塊銅牌,拿出來一比自然寒酸很多。

只有活著的人才有紀念章好拿,那些死去的,軍隊只是給他們家裡一枚紫星勳章,加上一份問信,當然,還有撫卹金。就這麼簡單,再多一樣也沒有了。

在美索不達米亞時,時刻面對著死亡,腦子裡除了殺人,避免被人所殺之外,就是一片空白,乘上歸**艦了,幾天過後,所有思維再次活動起來,那些潛藏在記憶裡深處的念頭,如同初的竹筍,破土而出。每一個重傷送到後方去的戰友,每一個在自己面前陣亡的兄弟,過電影一般一個又一個闖進徐永晉腦海,那些戰友一會兒有說有笑走了過來,一會兒又渾身是血,臉上肌扭曲在一起,發出痛苦的慘叫,彼此替著,讓徐永晉到窒息,人也快要發瘋了。

當得到自己可以回家探親的消息,徐永晉就決定要到迪迪墳前看看,將自己的美索不達米亞戰役紀念章送給九泉下的戰友,用這個勝利的象徵來告戰友英靈。

從挎包裡取出一包煙,將煙紙撕開後,徐永晉將裡面紙菸一點燃,在繞著黃土堆了一圈。

“兄弟,我知道你喜歡菸,以前咱們條件不好,只能用最低劣菸絲,自己裹煙,到了戰場,紙菸有供應,可那煙味道跟咱們自己裹的也好不到哪裡去…今天兄弟給你帶來好煙了,大中華,可貴著呢,我想你一定很喜歡吧?當兄弟的這次來後,下次能不能再來可就不一定了,回部隊後,說不定什麼時候又上戰場…你就盡情吧,多兩口,要是兄弟跟你一樣了,以後可沒人再給你送煙…”面蒼白的徐永晉一邊,嘴裡一邊低聲嘟囔著。

陪著徐永晉上來的中士不再跳動,他的喉嚨好象讓什麼東西給堵住,眼圈發紅,轉過身不敢再看,可聲音卻讓風吹著飄到他耳朵裡。中士直了身子,像名正在站崗的哨兵,一動不動。

完了香菸,徐永晉又掏出一壺酒,取出兩隻酒杯,在墓碑前放下一隻,自己手裡拿著一隻。給兩隻酒杯裡斟滿了酒,低著頭手微微一傾,將自己手中酒自左向右緩緩灑在墳前。不顧地上泥濘,一股坐了下來,直勾勾盯著墓碑,再次給倒空的酒杯斟酒。酒杯中透明的體漸漸上升,漫出酒杯,而徐永晉也沒有發現。

“兄弟,來一杯吧,茅臺,三塊錢一瓶,高度酒,咱哥倆一起幹!”徐永晉一仰脖,將整杯酒倒入喉嚨裡,蒼白的臉立刻變得通紅,肩膀不停*動,劇烈咳嗽起來。

中士忍不住轉身走到徐永晉面前,低聲勸解:“排長,起來吧…地下涼。您來看他,下面躺著的兄弟一定很欣。時間不早了,還是早點回去吧。”徐永晉好象沒聽明白中士說什麼,直著眼看著墓碑,痴痴說道:“他和我是同學。”

“我知道。”

“我們一起當兵,分在同一個連隊,又一起上了戰場。”這不是廢話?同時在一個連隊裡當兵,怎麼可能不一起上戰場?可中士還是點了點頭,他雖然不知道這些話代表了什麼含義,可他卻能理解徐永晉現在的心情。人在半瘋癲狀態下,說什麼都是可以原諒的。

“可是他死了,我卻還活著…負傷的他就死在我懷裡,我眼睜睜看著他死去,自己卻***一點用場也沒有,我他媽是廢物!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死,什麼忙也幫不上!”徐永晉越說越動,他不再平靜,好象暴怒的獅子,臉上青筋鼓起,緊握拳頭,狠狠砸著地面,很快,地上有了一絲血跡,鮮紅的血從他拳頭上淌下來,而徐永晉卻彷彿本沒覺到疼,放聲大哭,不停捶擊著地面。

中士不再相勸…這時候勸也沒有用,他明白麵前這位從戰場上下來的軍人,現在需要一個發洩的口子,還是讓他發洩吧,你要相勸,說不定紅了眼的軍人會將矛頭對準你。…直起身,倒退一步,傻傻看著痛哭中的徐永晉,心底湧起無窮的哀傷。

都說軍人是有著鋼鐵一般的神經,血不淚是軍人的準則,中士自己也認為軍人是特殊材料做成的,可是今天,看著趴在戰友墳前,痛哭著的徐永晉,中士一點沒有到徐永晉不是一個合格軍人,相反,趴在地上的徐永晉在他心中形象分外高大起來,比掏出軍功章還要讓他覺得更像一名軍人。

哭出來了,徐永晉覺心中憋著的那團棉花消失不見。徐永晉收住哭聲,也不抹臉上掛著的眼淚…既然已經哭了,沒必要再掩飾自己…從地上站了起來,右手合攏五指,緩緩卻很堅定舉到眉梢,對著墳墓行個標準的軍禮,轉身啞著嗓子:“走,我們回去。”說完徐永晉帶頭直了膛朝山坡下走去,速度走的很快,手臂甩的也很標準,一路上他再沒有回頭看一眼山上那座墳墓。

中士茫地看著徐永晉從兩棵松樹間經過,消失在下面。回過頭,對著掛著紀念章的墓碑莊重行個軍禮,轉身朝下走,沒走多遠,中士又立住,轉頭望著那座墳墓,墓碑上,美索不達米亞戰役紀念章還在隨著山風微微搖擺。

中士走到山下,徐永晉正立在沾滿了泥漿的轎車前。

這輛轎車屬於潯陽市武裝部部長的公務坐駕。上午徐永晉到武裝部報到後,當武裝部部長熱情地詢問有什麼可以給予幫助的(一般來說,這些都是客套話,當首長詢問是否需要幫助時,當兵的標準回答是:要堅決果敢說沒有任何問題),徐永晉卻很是遲疑說自己一個戰友在戰場上犧牲了,遺體原來掩埋在美索不達米亞,後來按照家裡要求,在那邊火化後將骨灰帶回了國內。徐永晉知道士兵陣亡後,如後運掩埋在原籍,當地武裝部都要詳細記載埋葬地點,此次回來探親,他打算到墳前好好看看老戰友。

武裝部部長的臉當時就晴轉陰天,打著官腔直哼哼。尋求幫忙的事情並不難辦,只是好端端活著,卻要幫人查一個死人埋在什麼地方,對武裝部部長來說,這自然談不上吉利二字。再加上自己客套兩句,這沒眼的傢伙就順著杆往上爬,實在讓武裝部部長很是不

徐永晉看出部長大人很不樂意,也不等部長開口,用一番官場話打發自己走人,什麼也不說,將挎包裡東西取了出來,二級紅旗勳章(部長看著眼紅,他連三級紅旗勳章也沒有,別說勳章了,就是差很多的紅旗獎章也只有一個二級,三個三級的),勝利獎章,美索不達米亞戰役紀念章,一封介紹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