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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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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縣委和縣大隊的主要負責人一起到六區檢查武委會工作,要經過軍的一個據點附近,大家自然十分警惕,大路不走走小路,小心翼翼地鑽樹林走草窩,一點動靜也不敢出來。

李文彬雖然參加革命較早,但是實戰經驗十分貧乏,搞地方建設風風火火,但搞武裝鬥爭就很吃力了,從敵人的槍口下面走,膽氣自然不足,加上眼睛不好使,直到已經繞開敵人據點很長一段路了,李文彬仍然縮頭縮腦,那樣子讓梁大牙竊笑不止,便存下心來要出出他的洋相。李文彬正在提心吊膽地走著,梁大牙突然出駁殼槍,朝天上當噹噹放了三槍,並且高喊一聲:“有情況!”其他的人尚且能夠保持鎮靜,紛紛擎槍在手,四處觀察敵情,惟有李文彬手忙腳亂,一頭扎進草棵裡,股高高在上,雙手護著腦袋,狼狽不堪。

同行的人紛紛掩面哂笑,李文彬的威信頓時一落千丈。

還有一次,梁大牙帶領一中隊到王樓莊去炸汽車,李文彬為了挽回面子,要在戰鬥中表現一下,也跟了去。夜裡在王樓莊宿營,軍一箇中隊和二鬼子一個大隊摸了上來,梁大牙一聲招呼,一中隊神不知鬼不覺就溜之乎也。李文彬因為住在一個鹽商家裡,頭天晚上得了幾本好書,上半夜看得入思接千古,下半夜墜入夢海神遊八荒,鬼子打進莊了,他還在呼呼大睡,差點兒被“皇協軍”抓了去。

此時梁大牙帶著隊伍已經跳出了包圍圈,都快回到據地了,一清點人數,發現少了個李文彬,只好又把隊伍帶回王樓莊,混戰一場,傷亡四五個人才把李文彬搶回來。

部隊撤回陳埠鎮後,梁大牙鐵青著臉對李文彬說:“不是看在共產黨的面子上,老子本就不會去救你。你自己睜開你那四隻眼睛好好看一看,傷亡的這幾個同志,哪一個都比你會打仗。你他孃的往後給我老實點,少給老子耽誤事。”李文彬一狀告到凹凸山分區和特委,聲稱自己差一點被俘,完全是因為梁大牙排斥他的領導,擅自指揮行動,對地方黨政領導的安危全不放在心上。這一狀雖然使梁大牙受到了張普景聲俱厲的批評,但他此後對李文彬的態度卻更惡劣了,並且向幾個中隊長揚言:“什麼xx巴縣委書記縣長的,沒有老子的縣大隊,他連太陽都不敢見。往後他要是再敢到縣大隊裡來指手劃腳,你們就把他給我捆了。”李文彬明白梁大牙不能容納自己,遂向上面打了個請調報告,並在報告裡義憤填膺地說:“凹凸山的革命方式不正常,陳埠縣落到梁大牙的手裡,得簡直就像個白區。我堅決不能再同這樣的人一起工作了。”後來楊庭輝來主持開了個會,說明不同意李文彬調走,陳埠縣的地方工作局面是他開創的,還是應該由他領導。楊庭輝代表分區和特委,把梁大牙和李文彬分別批評和表揚了一下,又重新進行了分工,以後便是井水不犯河水了,李文彬的主要力還是放在地方政權上,兼職政委徹底地徒有虛名,凡是梁大牙的部隊活動的地方,李文彬儘量不去自找尷尬。

當然,李文彬也不會白白受辱。

第六章四在陳埠縣的縣大隊裡,除了梁大牙帶過來的基幹中隊和後組建的一箇中隊,還有一箇中隊是由李文彬當年領導的青年抗戰先鋒隊組織起來的,應該說是李文彬家底部隊,但由於李文彬不善於軍事指揮——主要是不善於打仗,致使這個中隊大權旁落,指揮權過去是在崔賀喜的手裡,自從梁大牙來了之後,又派了個曲歪嘴來當中隊長。後來李文彬也意識到了槍桿子的重要,竇玉泉就曾經跟他說過,什麼是組織?誰是組織?凹凸山的情況表明,誰有武裝,誰就是組織——這番話的正確,對於李文彬來說,現在是越來越刻骨銘心地認識到了。

問題是,李文彬現在再回過頭去抓槍桿子,顯然已經力不從心了,但是,他要在槍桿子裡滲透進他的力量,這一點他還是可以做得到的。

縣大隊裡,有十四個黨員,九個是經李文彬的手發展的,其中有三個人現在擔任中隊副隊長,另六個人是小隊長。李文彬想,你梁大牙不讓我手你的狗“軍務”但是你不能不讓我手黨務。李文彬以縣委書記和縣大隊政委的名義,經常秘密地找那些黨員、主要是他發展的那些黨員談心瞭解情況,要求他們跟黨走,注意大隊內部的動向,凡是有違背黨的政策的現象,就要向黨報告。

不久,就有一個副中隊長悄悄地向李文彬報告,說他聽說了,上次梁大牙他們到斜河街,雖然殺了幾個漢,但是也逛了窯子。

李文彬很興奮,到分區辦事,跟張普景反映了,張普景也很有興趣,問他:“你們說梁大牙嫖‮子婊‬,抓住證據了沒有?”李文彬說:“還要什麼證據?他們在逍遙樓裡呆了半夜,就是證據。”張普景立刻就不痛快了,說:“老李,話不能這樣說。呆了半夜就嫖啦?他就是呆了八夜,沒有證據,你就不能給他下結論。梁大牙說他沒有嫖,他是設計制敵。做工作,還是要深入。跟他一起去的還有幾個人,為什麼不找個突破口深挖進去呢?沒有證據就沒有說服力啊。”李文彬說:“你有什麼據他就沒有嫖?他那樣的人,有那樣的條件,他會那麼幹淨?你打死我我也不信他會坐懷不亂,他要是能做到這一點,我們就應該請他當政委了。”張普景對李文彬說:“是啊,你既然敢肯定他嫖了,就應該能挖出證據。老李你要注意鬥爭策略,要抓梁大牙的問題並不難,關鍵是證據。有了證據,鬥爭才是有力的。否則,老楊他們不會買賬的。”這一次告狀沒有效果,李文彬就取了教訓,張普景這個人死腦筋,什麼事都講究個證據。但是李文彬也明白,真正開展鬥爭,也只有張普景能夠跟他一樣堅持原則,竇玉泉是靠不住的,張普景就曾經說過,說老竇這個人自從來到凹凸山之後,是越來越注意韜光養晦了,恐怕老楊也給他擺了場煮酒論英雄。江古碑也是靠不住的,這個人情有餘而勇氣不足。如此,跟梁大牙鬥爭,就只能靠張普景和他李文彬自己了。

過了一段時間,又有一個副中隊長向李文彬報告,說發現了梁大牙幾個嚴重的問題,一是搞山頭,在隊伍裡搞江湖拜把子,跟幾個中隊長和小隊長“桃園五結義”二是搞封建信,打仗擇子,但凡稍微大一點的行動,就要選什麼黃道吉,而且鬼鬼祟祟地燒香拜神。

李文彬這次沒有輕舉妄動,審時度勢,李文彬覺得這些問題雖然也是問題,但是有楊庭輝和王蘭田包庇,僅靠這點雞零狗碎的事情是扳不倒梁大牙的。他代這位副中隊長不要聲張,繼續觀察,收集和掌握更多的證據和證人,並注意發現更為嚴重的問題。

第六章五梁大牙的把柄終於被李文彬抓住了。

是在一個晚霞飛渡的傍晚,幾匹快馬衝出陳埠鎮,向東北方向疾馳而去。這一彪人馬是梁大牙和他的幾個中隊長朱一刀、曲歪嘴和陶三河等人。梁大牙跟宋上大和東方聞音打招呼是去看地形,但他們此行的真實目的,則是趕回藍橋埠去給梁大牙的幹爺朱惲軒祝壽。

六十大壽,在藍橋埠是一個人一生中的一件大事,別人未必能記住這個子,但梁大牙不會忘記。過去,在藍橋埠的時候,每逢老人家生,都要擺幾桌酒席。朱惲軒在藍橋埠雖然是首富,但並不仗勢欺人,人緣很好,尤其是對他梁大牙恩重如山,梁大牙沒齒不忘。梁大牙前幾天才聽三中隊的一個鄉親說起藍橋埠這段時間的情況,原來當初軍佔領藍橋埠的時候,並沒有趕盡殺絕,幾天之後,軍宣揚大東亞共榮圈,引誘跑反的老百姓又紛紛回了家園,朱二爺還健在,在鄉親們的懇求下,接受了軍的漢政權委任的維持會會長一職,還在費煞苦心地支撐著藍橋埠鄉親的子。

一百二十多里的路程,快馬加鞭,耀武揚威,兩個多時辰就趕到了。

這是一次十分冒險的行動,這一百二十多里,要穿過兩道軍的封鎖線,藍橋埠也被軍修了一個碉堡,駐紮了軍一個班和偽軍的一個小隊,而梁大牙一行總共只有五個人和長短十杆槍。但是梁大牙不在乎,深更半夜趕到,將馬匹藏在鎮南頭爛眼圈龔二的牛棚裡,幾個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進鎮裡,敲響了朱二爺家的大門。

小夥計開了門,梁大牙等人大大咧咧地往裡進,一邊走一邊問:“怎麼,二爺壽辰,也不掛個燈籠?這麼早就歇了。”小夥計認識梁大牙,倒也不驚訝,跟在後面說:“二爺說了,這年頭兵荒馬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讓聲張。”

“哦,”梁大牙大手一揮說:“有什麼好怕的,去找陳管家把燈籠掛上,就說我說的。”說話間,已上了堂屋的臺階。

朱二爺得到信,也從上爬起來,一看見梁大牙等人,駭得魂飛天外,磕磕巴巴地說:“大牙,你怎麼回來了?咱這裡的軍和‘皇協軍’侯隊長都知道你當八路去了,要是讓他們撞見,你就沒命了。”梁大牙驚異地問:“二爺你不知道麼?我現在是八路軍陳埠縣的大隊長了,管了好幾百人馬,這裡的幾個小鬼子二鬼子,毫都不敢動我一。”朱惲軒驚魂未定,說:“你既然當了八路,還回來做啥?莫非聽說你二爺當了鬼子的維持會長,要來索二爺這條老命麼?”梁大牙說:“二爺你想哪兒去了?我是回來給你老人家祝壽的。今是你老人家過生的大喜子,你老人家先就座,大牙這就給你老磕頭。”說完,不容分說,便把朱惲軒摁在堂屋上方正中的太師椅上,撲通一聲跪下去,納頭便拜。旁邊的朱一刀、曲歪嘴、陶三河等人見狀,待梁大牙磕完頭,也咕咕咚咚地跪下去,七上八下地磕了起來。

朱惲軒坐不是,站也不是,連連說:“折煞老朽了,折煞老朽了。都快起來,這是怎麼說的?兵荒馬亂的,還祝什麼壽?我是死多活少的人了,還勞你們牽掛,擔著風險大老遠地跑回來給我祝壽,老朽受之有愧擔待不起啊。”說話間,朱家老少十幾口人都從上爬了起來,大家原先都是一家人,很是熱絡,親親熱熱地圍成一團,有叫大牙的,有叫大牙兄弟的,也有叫大牙叔的。

朱二爺擦擦老眼,對幾個女眷說:“還愣著幹啥,趕緊燒鍋,讓大牙他們吃了飯,趕緊趕路,不然明撞上軍,就走不脫了。”梁大牙說:“不妨事。現今的鬼子二鬼子,誰不知道我梁大牙?諒他們不敢虎口拔牙。”想了想又問道:“二爺你在鬼子手下,他們敢屈了你嗎?”一句話觸到朱惲軒的傷心處,不又是老淚縱橫,說:“一言難盡一言難盡啊。大牙你當你二爺願意幹這個漢差事嗎?二爺是迫不得已啊。不出這個頭吧,鬼子見人就打,見房就燒,鄉親們沒人管。幹吧,鬼子二鬼子見天要錢要糧,還要大姑娘。你二爺豁出這張老臉在他們面前求爺爺告辦的事盡力去辦,好歹保住了鄉親們的平安。可是這邊平了,那邊國軍,還有八路,又不依,也是要錢要糧。不給吧,就說要以漢罪論處。二爺這個維持會長不好維持啊。孩子啊,這次回來你還見著二爺了,下趟回來,恐怕只能給二爺上墳了。”說著,好不傷心,老淚又潸然而下。

梁大牙見朱二爺泣不成聲,心裡很淒涼,陡生一股血氣,對朱惲軒的孫子朱斯棲說:“三弟,找個人,去把藍橋埠二鬼子管事的給我叫來。”朱惲軒一聽這話嚇壞了,連連擺手說:“使不得使不得。你是八路的大隊長,藍橋埠的鬼子二鬼子都曉得,專門代,你要是回來,立刻稟報。那是要你腦殼的啊。”梁大牙不屑地撇撇嘴,說:“他們敢要我的腦殼?聽見梁大牙這個名字他們就不敢出門。二爺你放心,梁大牙不是以往的梁大牙了。三弟你儘管派人去叫,我代他幾句。還有,這裡的國軍八路是誰管事?能找到的都找來,你告訴他們,就說八路軍陳埠縣縣大隊長梁大牙回來了,要見見他們,單獨來見,我保證他們平安無事。誰敢推託,我今夜找上門去。”朱一刀等人也跟著說:“就是,二爺你老不用怕,有大牙哥和我們呢?我們今天給他們代清楚了,也省得你老人家往後受他們的窩囊氣。”朱二爺還是哆哆嗦嗦地搖頭,說:“大牙,你要真是為你二爺好,你就饒了我吧。你今天把他們叫來,明天你走了,我的子就沒法過了,得不好,鄉親們都要跟著我受牽連。”朱家其他人也跟著求情,話說得懇切,梁大牙這才作罷,讓朱一刀獻上他帶來的壽禮——二百塊大洋,說:“二爺,我們八路軍的官都是清官,不像鬼子也不像漢搜刮民脂民膏。這幾個錢,是我的一點小心意,請二爺笑納。”朱惲軒慌不迭地說:“大牙,你這是做什麼,你們在外面吃苦受累的,掙了幾個錢,留著自己花吧。二爺也用不著,有了錢沒處藏,鬼子漢國軍八路誰要都得給。”梁大牙哈哈大笑,說:“二爺你放心。來呀,陶中隊長,你給二爺留個字據,我說你寫——藍橋埠朱二爺是八路軍陳埠縣大隊長梁大牙的幹爺。無論是漢鬼子國軍八路,見了朱二爺,文官下轎武官下馬。誰敢怠慢,他倘若遇上我梁大牙,定叫他不得好死。此布。八路軍陳埠縣大隊長梁大牙。”紙和筆雖然找來了,陶三河卻犯起了躊躇。在幾個中隊長當中,他喝的墨水算多的,但是要想把梁大牙的“佈告”寫明白,他還是力不從心。最後,還是朱斯棲自告奮勇,字斟句酌,才把梁大隊長的意思寫明白了,又給朱二爺唸了一遍。

朱二爺說:“這字據在國軍和八路那裡或許管用,在鬼子和漢那裡卻千萬不敢拿出來。”梁大牙說:“在誰那裡都管用。你老人家不妨試試,再有為難處,把這個條子拿出來給他們看,他們誰敢不給我面子,我就要他的命子。”這天半夜,酒足飯飽,梁大牙代了注意事項,讓朱一刀和曲歪嘴等人都悄悄地回了一趟家,他自己則掖好雙槍,讓朱斯棲派人把他的老相好蔡秋香給叫了過來。

第六章六梁大牙擅自帶領朱一刀等人乘夜黑馳騁百里,給漢維持會長朱惲軒拜壽的消息,在梁大牙出發的當天夜裡就被李文彬獲悉,並以雞信的方式十萬火急地報告了分區和特委。

楊庭輝接到報告後,雷霆震怒,因當時正在準備護送一批新四軍幹部過江,要向國民黨的部隊借路,楊庭輝同劉漢英約好了會晤,時間不便改動,便委託王蘭田到陳埠縣查處。

王蘭田是第二天下午趕到陳埠縣的,這時候梁大牙等人已經安全返回,正在呼呼大睡。

王蘭田派人把梁大牙叫了起來,先是不溫不火地問了一些情況,梁大牙老老實實地坦白了。但有些事梁大牙還是打了埋伏,譬如給朱惲軒送去二百塊大洋和留下“佈告”的事情,還有他臨走前把蔡秋香叫到朱惲軒家裡見了一面等等,隻字不提。只是說,朱惲軒是他的恩人,古人都曉得“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咱八路軍的大隊長就更不能忘恩負義了。老人家現在雖然當了維持會長,那是迫不得已。老人家六十大壽,在藍橋埠是一件大事,他這個做晚輩的去給他祝壽,天經地義。他們什麼也沒做,就是磕了幾個響頭,吃了一頓飯,然後就回來了。

王蘭田還是沒有發火,又分別找了朱一刀和曲歪嘴等人,大家代的內容同梁大牙代的口徑一致,沒有出現破綻。

二百塊大洋的事情是李文彬揭發的。

雖然梁大牙不許李文彬手縣大隊的“軍務”但是李文彬在縣大隊裡安的有秘密內線,梁大牙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之中。上次偷襲馬澱據點時繳獲了一批財物,參謀長馬西平一一登記造冊,有的送到分區,留下部分補充縣大隊的給養。幾天前,梁大牙找到馬西平,強行索取了二百大洋,說是去買通國民黨駐紮在黃崗的一個營長,從他那裡換取一批彈藥。但是李文彬算了一筆賬,梁大牙讓朱一刀回來的這批彈藥不是買的,其實也是繳獲的。那麼,這二百塊大洋無疑被梁大牙挪作他用了。這件事情不是小事,革命的目的就是消滅私有制,消滅剝削。而梁大牙作為陳埠縣的縣大隊長,竟然私自動用戰士們血犧牲換來的戰利品,李文彬當然不能置若罔聞。

李文彬找到馬西平,軟硬兼施,讓他把那二百塊大洋被梁大牙挪用的經過寫了一份材料,一一核實,並且按了手印。但這份原始的材料李文彬沒有給王蘭田,而是自己保存起來了——他對王蘭田同樣是不信任的。李文彬提供給王蘭田的,只是馬西平這個活人。馬西平是個對組織忠貞不貳的人,在王蘭田的面前當然要講實話,而且把各次繳獲的戰利品和處理的賬目也捧到了王蘭田的面前。

等確鑿證據在手,王蘭田就再次把梁大牙單獨叫了過去,說:“梁大牙你知道你犯了什麼錯誤嗎?”梁大牙現在已經知道了,當初在他來陳埠縣就任縣大隊長的時候,分區和特委內部鬥爭很烈,楊司令和王副政委都是幫他說話的,所以梁大牙對王蘭田相當恩,否則,楊庭輝也不會派王蘭田來拾掇他了。梁大牙說:“也沒有犯什麼大不了的錯誤。我到藍橋埠去,同宋隊副和馬師爺都代過,要他們帶好部隊…”王蘭田一聲斷喝:“什麼宋隊副馬師爺的!我們八路軍都是同志,就是稱呼職務,也應該稱呼宋副大隊長、馬參謀長。你把八路軍當什麼了,當成綠林好漢了是不是?”梁大牙唯唯諾諾說:“這個…這個,說溜了,我可以改。”王蘭田說:“你這次到藍橋埠去,犯了五個錯誤。一是無組織無紀律,擅自帶領武裝人員深入敵佔區,說輕點是拿同志們的、當然也包括你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說重點是給敵人捕捉抗武裝人員可乘之機。二是給一個漢維持會長拜壽,還磕頭,搞封建的一套,影響極壞,說輕點是個人情取代原則,說重點有帶槍通敵的嫌疑。三是擅自動用戰利品,說輕點是自私自利,說重點就是喝兵血貪汙抗戰財產。四是不計後果,留下一個狗‘佈告’,要挾當地國共兩方抗人員,脅迫他們對漢維持會長點頭哈,說輕點是無知炫耀,說重點就是破壞抗統一戰線的團結。五是私自同無業寡婦蔡秋香幽會,說輕點是氓習氣死灰復燃,說重點是破壞八路軍的聲譽。有這五條,你這個大隊長還能當下去嗎?”梁大牙驚呆了,別的不說,關於二百塊大洋的問題,關於“佈告”的問題,關於水蛇的問題,都是他反反覆覆向朱一刀和曲歪嘴等人叮囑過的“誰說出去我早晚讓人打黑槍把他拾掇了”這樣惡狠狠的話他都說了。再說,就算不跟他們叮囑,這幾個人都是他信得過的,什麼話說得,什麼話說不得,他們心裡也自然有數,斷不至於輕易地出賣他。那麼,王副政委是從哪裡搞來的這些情報呢?

梁大牙不一陣心虛,怔怔地看著王蘭田,半天不吭氣。

王蘭田說:“梁大牙我告訴你,不要以為你做事做得隱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在凹凸山分區,只要你做了,我們就能掌握。”梁大牙想了半天,恍惚明白了,肯定是藍橋埠當地的抗政權乾的,他們前腳走——也許他們還沒有離開藍橋埠,藍橋埠的地下組織就派人到凹凸山分區和特委報告了。什麼事情,跟李文彬搞個障眼法有可能,但是,面對一個漫天撒網的組織,他的所有的把戲都只能是小把戲。當然,這其中也有李文彬搗的鬼,這狗的也在暗中監視老子呢——有些賬,梁大牙還是要算到李文彬的頭上。

如此一想,梁大牙就來氣了,說:“王副政委,我錯了。不過,我看你就按輕一點的說吧,不管怎麼說,我也沒有破壞抗。”王蘭田說:“你給我聽著。一是認真寫一份檢查,老老實實地坦白問題。二是準備接受組織處理。”梁大牙盯著王蘭田,脖頸子一梗,說:“組織處理咱不怕,大不了還是撤職。這個xx巴大隊長也實在沒啥滋味,幹啥xx巴事都有人監視,花幾個大洋也盤問來盤問去的。王副政委我問你,我梁大牙打了那麼多鬼子,未嘗抵不上這幾塊大洋?就算咱錯了,口頭認了還不行?要寫什麼卵子檢查!我斗大的字認不得兩筐,你讓我怎麼寫?有那工夫我還不如去拔據點呢。”王蘭田十分惱火,說:“撤不撤你的職,那是組織上考慮的事,你不要想那麼多,大隊長當一天,你就要當好一天。至於檢查,不會寫不要緊,叫東方同志幫你,你口述,她記錄。”梁大牙的眼睛骨碌了兩圈,不吭氣了。

回到分區,王蘭田把情況跟楊庭輝通了氣,楊庭輝皺著眉頭想了半天,問王蘭田:“你說這件事情怎麼處理?”王蘭田說:“我看,給個嚴重警告比較合適。”楊庭輝說:“光警告一下恐怕太輕了。如此膽大妄為,殺頭都夠了。我看還是撤了吧。”王蘭田笑笑說:“是啊,要殺頭,早就該殺了。既然沒殺,就是因為有用。我們當初派他去陳埠縣的時候,對他要犯錯誤也不是沒有思想準備,現在看起來,還要算好的,至少比我們預料的要好。”楊庭輝說:“可是,這個狗的實在是太過分了,給部隊造成的影響很壞,不撤不足以正軍紀。我現在倒是真有點擔心他有朝一拖槍反目。這個人,匪氣太重了。”王蘭田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能用,就不能疑。對梁大牙要特殊處理。我看,這個人主是好的,還是要發揮他的長處,對他進行慢慢調理,冰凍三尺,非一之寒嘛。”楊庭輝嘆了一口氣,說:“實在是下不了決心啊,對這個人,要罰就必須是重罰。”王蘭田說:“你把他撤了,還不如殺了,不殺他他就有可能肇事。殺了吧,又可惜了,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倘若把梁大牙收拾了,對於鞏固軍心不利。再說,梁大牙的問題,怎麼說也不是敵我矛盾。我不主張重罰。那場爭論剛剛結束,我們死保梁大牙來當這個大隊長,不到半年又撤了,朝令夕改,也恰好授人以柄,反而證明在梁大牙的問題上我們錯了。”楊庭輝說:“是啊,是有這個問題。”王蘭田說:“我的意見是,用就用到底,犯了錯誤,批評從嚴,處理從寬。”楊庭輝又想了想才說:“看來,也只能這樣了,明天派人把他叫來,我們再集體找他談一次,捋捋他的尾巴。這筆賬給他記著,職務暫時不撤,宣佈給他嚴重警告處分。”王蘭田說:“我同意。”楊庭輝又說:“你掌握的那幾條,只限於你我知道,如果讓有些同志知道了,恐怕又要揪住不放,就不要擴散了。”王蘭田說:“那是自然。既然要用,就要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