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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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從前說過的那個故事…結局,那個女孩逃走了是嗎?扔下她剛會走路的兒子,還有那個深愛著她卻鉗制著她的丈夫…”
“呵…是啊。好像還有傳言說她是跟著某個不知名的男人逃走的呢。”翠姨淡淡含笑,“雖說那個女孩在嫁人之前便已破過身,似是嫁給那個男人的時候她心裡除了那個男人確實是誰也裝不下的…可是那個男人好像本就沒考慮到這一點。鎮疑神疑鬼,就擔心她會離他而去…那樣的子愈來愈難過,再不走,那個女孩怕會瘋狂而殺了自己的丈夫…”
“那個孩子長年被自己的父親當成私生子,他的心情你如道嗎?”雪契悠然注視著小佰口,等著船出現。
聽見他這句輕描淡寫的話,翠姨哽咽:“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雪契回頭對她笑了笑:“這只是個故事而已。”船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裡,雪契漫步走去,“船來了。我還沒見過瀲灩的妹妹呢。”翠姨靜了靜,拭淚而笑,“嗯。我也很想看看瀲灩的家人。”船一靠岸,長髮簪著珍珠簪,懷抱幼兒的波兒不等踏板架上,已經翻身跳下船舷,她身後的男子黝黑高壯,見狀連忙跟下,“波兒!你自己不打緊,孩子也要小心啊!”
“我的小孩不是那種軟泥!你沒看水粼笑得多高興!”波兒回頭一瞪丈夫;後者看看女兒,確實笑得開開心心,彷彿要求母親再來一遍。只好嘆氣:“好好,你都對。我知道你心急瀲灩小姐,不過都已經到這裡了,你就寬點心吧。”
“寬什麼心?”波兒氣急敗壞地說:“姊姊嫁來暝國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雲舅舅支支吾吾什麼都不說。好不容易珍珠海清閒了,又遇上你,結婚生子…現在才有機會來探望姊姊。三年了!你知道嗎!”一步跨到雪契跟前,“我的姊姊呢!
為什麼她會在這個小漁港而不是在你的都城或是府邸裡面?”
“波兒小姐嗎?”翠姨在雪契之前開口,她的微笑安撫了波兒的情緒,輕輕牽過她,翠姨嘆道:“不愧是瀲灩的妹妹啊,姊妹倆都是美人。來吧,瀲灩在我的小屋裡面,她一定很想見你的。”
“姊姊到底怎麼了?”波兒憂愁地問:“她為什麼不親自出來接我?”翠姨看看雪契,苦笑一聲,帶著波兒與那個年輕人往小屋走去,一路輕聲解釋著瀲灩的病況。雪契則只是靜靜站在原地,沒有跟過去的打算,也沒說話。
三年了…波兒的話起漣漪,彷彿現在才發現,原來已經那麼久了…瀲灩已經病了兩年多了…蝶羽走來,手上拿著國王的敕命,看見他的神態卻無法開口。這兩年雪契還是帶兵、處理政事、與國王的關係依然僵硬緊張…但是他的手段變得溫和了。不再趕盡殺絕、不再冰冷無情。這樣的改變是好是壞,暫且不論,但是雪契的眼神比以往柔和了卻是事實。沒有戰事和糾紛的子,雪契大都待在這裡,靜靜地陪著不說話的瀲灩在二樓陽臺看書,為她沐浴、抱她上休息。那麼溫柔的雪契,以前是誰都想不到的。
“有事?”
“皇都有敕令…”
“又有麻煩了嗎?”雪契接過信輕輕撕開封蠟,“該準備讓父王退位了。他在位愈久,國際關係愈僵。我可不打算一輩子為了他在戰場上奔波。”
“陛下的身體最近不太好,脾氣也跟著差了一點…”蝶羽嘆一口氣:“大概也是這個原因才得罪外使…”
“而他又不會認錯,甚至先下手為強要他身邊的酒囊飯袋去替他鎮壓…”雪契無聊地敘述著近來政事的演變公式:“大概也差不多了。暝國的人民對他漸漸忍無可忍,我不必花太多力氣就能請他讓位。”蝶羽默然,看著雪契微笑;從前雪契老把奪王權的話掛在嘴上,卻沒真正地有過什麼積極動作。現在…因為…絕離她太遠了吧?這個理由聽來膚淺,雪契大概也不會承認的。有趣的是,當她看著這樣的雪契,便會產生一種從前的自己絕不會有的想法——雪契真是可愛的人。有點距離、客觀地看著她的少君主,蝶羽很容易便了解為何衛廷殿下這樣的人會這麼喜歡雪契…***“每個人都犯了錯,而瀲灩卻是最無辜的…”翠姨帶進波兒,輕聲做了結論:“可是,這兩年,雪契心裡的折磨也夠了…誰都不要再去責怪誰了吧。”波兒不語,懷裡的女兒呀呀地叫了起來,她輕輕拍拍她,看著樓梯,“姊姊在上面?我去了。”
“波兒…”看了丈夫一眼,波兒柔和地對他搖頭,“先讓我和姊姊獨處,啊、對了,也要讓姊姊看看水粼呢。”吻了一下孩子稚的額,波兒當先走上二樓。
瀲灩背對著她坐在陽臺上一動也不動,絢亮的黑髮一如她記憶中那樣柔軟光滑地垂在椅背後面,站在瀲灩旁邊天花亂墜地比手畫腳說話的人正是衛廷。看見波兒,他呆了一下,低頭望了瀲灩一眼,笑著走來,“你好。”
“嗯…你…是衛廷殿下是嗎?”
“叫衛廷就好了。”衛廷笑著俯身逗水粼,“好可愛的娃娃,要是瀲灩的孩子還在的話,現在也有兩歲大了,剛好可以讓他們一塊玩呢。”
“啊…”衛廷住了嘴,對她輕輕一嘆,“是很傷心,可是逃避無用。瀲灩現在稍微地對外界有點反應,不過她大概不會認得你。你也別太在意。我下去了。”衛廷下了樓,波兒卻有點猶豫不決。三年前那個明朗活潑,總是笑著面對每一天的姊姊…慢慢地走到瀲灩跟前,她忍不住淚如雨下。姊姊一如記憶中的美麗,三年不見,更加成。可是…她不會笑、不會哭、不會說話…只是木然地看著前方的海灣,不管是誰在她的身邊都一樣。靜靜地…“姊姊…”波兒無助地俯身抱著瀲灩,“姊姊是我啊…你怎會變成這樣?
怎會變成這樣…”因著這個姿勢到不舒服的水粼,再覺到母親動的情緒,她一癟嘴“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波兒一驚,連忙起身拍著女兒的小**安撫她:“水粼乖,不哭、不哭…”了亮的哭聲傳遍小漁村,一時間所有的人都望向陽臺的方向。波兒的丈夫更是一嘆起身,跑上二樓,“波兒,水粼還是給我吧,要是吵到瀲灩小姐,不就糟了嗎?”波兒忙著安撫女兒,聞言望向瀲灩,想看姊姊是否覺得不快…“姊姊?”波兒驚愕地瞠視著瀲灩,後者依當神情木然,但是那雙蒙-的眼靜靜迸落淚泉,她哭了?瀲灩哭了?波兒跪倒在瀲灩身邊,幾乎是緊張地喚道:“姊姊?姊姊?”水粼失去了母親安撫,哭得更大聲,波兒看了女兒一眼,再看看淚不止的瀲灩,緩緩地、輕柔地將女孩送入瀲灩懷中,“姊姊…這是我的女兒。她叫水粼…衛廷殿下說,如果你的兒子還在,可以和她一塊玩呢…姊姊…”瀲灩動了——慢慢地、僵硬地低下頭,看著懷裡哭鬧不休的女娃兒,霎時眼神清明過來,她輕柔地抱住小孩,哭著、哭著…然後才終於抬眼看著同樣哭成一團的妹妹,輕喊了一聲:“波兒!”
“姊姊啊——”波兒大喊一聲趴在瀲灩膝上失聲痛哭。一旁的丈夫呆呆看著,終於回過神來,倚著陽臺欄干揮手高聲地大叫著:“瀲灩小姐醒了——她醒了!她醒了呀”——雪契手上的公文滑落地面,蝶羽反而先比他回過神來,輕推了他一把,她笑著:“你還等什麼?可別裝模作樣地告訴我你要回皇都覆命。”雪契投給她一個淺淡的笑顏,朝小屋奔了過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