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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冰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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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狐的臉因毀損而愈加顯得猙獰,狂笑聲中,他揚起雙掌,便向豹與隼擊落。豹、隼二人受傷極重,此時站著已是強撐著一口氣,又如何躲得過他這迅雷一擊?眼看便要擊中兩人時,短狐忽覺喉頭一緊,似有一物牢牢將其縛住,他下意識的向後一仰,手掌在兩人面前半分之遙堪堪停住,只是那掌風也已迫得豹與隼鬚髮亂動,面上颳得生痛。

短狐一驚,側目看去,只見柔荑長髮如瀑,飛散開來,正將他的脖子纏住。短狐連忙伸手去拉扯,卻反覺得越纏越緊。臉頓時漲作醬紫,連舌頭都被勒得伸出老長。

柔荑只是直直的盯著他,臉上依舊沒有一絲的表情,那眼神空而無法捉摸,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短狐喉頭髮出咯咯的怪聲,撕聲怪笑:“你想殺了我麼?”只見他向後退了半步,身子微微弓起,陡然間一聲暴喝,平地捲起一股怪風,將他的身形籠罩其中。風沙中,緊繃的髮絲突然寸寸斷開,散落在風中,又迅速被狂風颳去。

兩力相持下,長髮突然一斷,柔荑立足不穩,向後連退了數步,臉上卻不半分驚異,只將長長的袖子微微揚起,十指纖纖,修長人,彷彿美麗舞姿的開始,只等鼓樂響起。

怪風漸退,現出的卻是一隻碩大的怪獸。但見他頭生長角,口有橫弩,身披鐵甲,三足而立。那對狹長細小的眼睛依舊這般的陰騭。正是短狐的本相。

短狐一張口,口中橫弩以沙石為矢,連連出,若是中得定當摧筋折骨。正是他的獨門絕技:含沙影!此時的修羅天雖暗無天,然便是被他口中噴出的沙石沾到半點,也是危險萬分。一時間飛沙走石,無數沙石劈頭蓋臉朝柔荑噴而去。

柔荑櫻微啟,輕輕的呼了口氣,飄然的衣袖中有點點的光亮翩躚舞動,如同暗夜裡的熒火,在風沙中閃爍,忽明忽滅,星星點點。

那熒火看似一閃而滅,卻偏偏閃爍個不休,而狂暴的沙石卻剎那間停頓,隕落,不曾傷到柔荑分毫。熒火在頃刻間充滿了整個的空間,四下裡明滅著淺碧的火光,如同有千萬只螢火蟲一起飛舞。映得四周下盡是慘淡的綠,有說不出的詭異。

“吹蠱行暉!”適才柔荑便是用這一招將式微退的。而此時的飛蠱似乎比適才更多了許多。

柔荑朝著短狐立足的方向虛虛的吹了口氣。萬點熒火立刻向短狐站立之處迅速聚攏,無數的綠在空中拉出千萬條碧的光路,織就漫天的蠱網,將短狐籠罩。

短狐心中大驚,他深知這一招的厲害,若是萬蠱沾身,只怕頃刻間便可被成一個空殼。倉促間再也顧不得下手害人,仗著渾身鐵甲堅固,轉身便朝熒火最少的地方奪路撞出。便是如此,少說也被百來只飛蠱盯住,縱無命之憂,也管叫他痛苦一陣了。短狐此人生險詐,逃命功夫更是一,剎那間便已遠遠的逃離了修羅天,更不敢回頭。

柔荑一聲輕嘆,收了漫天飛蠱。

隼與豹眼看強敵已去,一口強撐的氣一鬆,兩人再也支持不住,一同癱坐在地,相互對望了一眼,眼神中均有寬的喜。適才雖有閉目待死的決心,但竟然能夠逃脫生天,心中自然歡喜無限。

了口氣道:“柔姑娘竟然有這等妙招可以將短狐退,實在是佩服。”柔荑下意識的哦了一聲。

豹又道:“魔尊令我等前來保護姑娘,沒想到…”說到這裡,心中頓時一黯,更看到遍地皆是昔攜手共進退的兄弟的屍體,喉頭不有些哽咽,再也說不出話來。

“保護我?”柔荑茫然道。

“我害了他,他為什麼還要保護我?”頓了一頓又喃喃道:“他要保護的不是我…是她…是他前世的愛人…他前世的愛人不是我…”口裡反反覆覆都是這麼幾句,竟似痴了一般。

隼忙道:“柔姑娘誤會了,魔尊已經知道一切了!”柔荑下意識的重複道:“知道一切?”隼續道:“柔姑娘走後,蜃便將知道的一切盡數告知魔尊了。”隼這個人武藝雖是不高,卻頗聰明,總能在關鍵之時說出關鍵的話語。適才若不是他以言語亂了式微心神,短狐那一擊亦不能輕易得手。此時這兩句話更是說中要害,柔荑頓時一愣,定住了全身的動作。這一刻,心中不知道是喜是悲。

頭頂的蒼天一片漆黑,然在漆黑的最深處,似乎有著一點依稀的光亮,雖然模糊,卻在逐漸的擴大、擴大…

一陣微風吹過,柔荑到身上有微微的寒意,令她想到的,是那個他寬厚的肩膀和溫暖的擁抱。

“一切都不是真正屬於我的,可是我的心中時刻想到的,卻依舊是他罷?”想到這裡,柔荑的嘴角浮出了一絲笑容,笑容中卻有著無盡的苦澀和悲憐。那莫明的悲傷湧上,竟是不可遏抑,不知何時,腮邊已盡是淚水。

隼與豹歇得多時,相互扶持著站起身來,卻不忍眾兄弟曝屍荒野,揮動著武器,勉力挖出個坑來,將一干兄弟的屍體一一扶入坑中。

兩人站在式微的屍體前,猶豫了一陣,也將他拖入坑中,一併葬了。黃土將眾人的屍體湮沒,如同將那過往一併抹殺,便是在生者的記憶中,也會逐漸被時間抹去。

這平時輕而易舉的事情在傷重時竟是十分的勞累。豹抹了抹額頭的汗水,道:“柔姑娘,我們走吧。”

“走?”柔荑說話的聲音有些黯淡“去哪裡?”

“當然是回無明天啊。”

“回去?回去他的身邊?我還能見他麼?我以什麼樣的身份去見他?我又如何面對他?”柔荑的聲音渺茫得如同亡者的遊魂。

豹看了看隼,隼道:“那柔姑娘要去哪裡?”柔荑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反正我不能回他身邊去,我不能!”說到最後一句時,已是跡近呼喊。

隼點頭道:“不管如何,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魔尊要我們保護柔姑娘,那柔姑娘去哪裡,我們兩個就去哪裡好了。”柔荑點了點頭,心中覺得,便是看著他派來的人,也可多一分的安,至少,比自己孤獨一人茫然空虛,身心俱落在空處的覺要好許多吧。

三人只朝西南方迤儷而去,將修羅天拋在了身後。

埋葬著式微與滅度組的土堆前豎著一石條,算作是墓碑。料多年之後,便再也無人知道此處埋葬的是誰,更不知這裡有何等樣的慘戰發生過。

石條無風自動,突然坍落,將土堆砸出一條細細的裂痕來,彷彿一個詭異的笑容,獰然朝著離開的人們背影綻開。